第二十四章 应有此报
正说话的当口,猴子却听得八戒几人都惊叫出声,情知有状况发生,急忙转头来看:只见那银狐用眼睛冷冷地盯着小老鼠,倏地伸出利爪,直插在小老鼠身上,她的身体本是透明的,一旦碰到小老鼠却变成了真实,锋利的爪子生生地刺入小老鼠脊背,想是疼极了,累得小老鼠吱吱地惨叫,鲜血顺着伤口直涌出来,那小老鼠瑟缩着,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显得分外凄楚可怜。 毕竟是母子连心,小老鼠这样凄厉的惨叫一下子惊醒了受伤昏厥的红孩儿,圣婴大王挣扎着从地上跳起,环顾四周,寻不到阿娘的身影,却见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孙悟空身旁的一只小老鼠身上。红孩儿正不明所以,银狐又探出利爪,一把挠在小老鼠脸上,惹得小老鼠的身躯再一次颤抖,无助地吱吱惨叫。 小老鼠蜷缩在地,口不能言,却向红孩儿投来求助的目光,那样熟悉的眼神,分明就是阿娘的,这是血浓于水的母子间特殊的感情交流,无需言传,心领神会,让红孩儿完全确信,眼前的这只小老鼠,就是阿娘变的,不会有错。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红孩儿心头,让圣婴大王两眼赤红,怒发冲冠,朝着孙悟空大声咆哮道:“孙悟空,你好生卑鄙,明知打不过我阿娘,就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她变作只小老鼠模样,还不知从哪里召唤来一只银狐来撕咬她,当真是残忍至极。识相的就快些把她变回来,如若不然,红孩儿纵然出卖灵魂,化身魔魇,也誓要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猴子一听像是被针刺了猛地跳了起来,握着拳头,一脸愤慨道:“红孩儿,你又没看见,少来冤枉俺老孙,本大圣别的地方不敢保证,若论打架,倒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我虽承认打不过她,或死或逃,也绝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再说既然将她变成了小老鼠,只管一棍子下去给她来个痛快,何必还要找只银狐来折磨她,都不嫌麻烦么?” 见他虽说得笃定,红孩儿却依然不肯尽信,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胡说,在场这许多人,就你这猴子心眼最多,手段高强,若不是你,还能是谁?若如不然,我阿娘好端端的,怎会在转眼间就变成了小老鼠模样,这又作何解释?” 猴子无语地耸了耸肩,郁闷道:“丫的,你小子既然赖上我了,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我也不明白,她分明已经将俺老孙给制住了,不知怎么地就跑出来这样一只银狐,叫了几声,绕着她转了几圈,你阿娘就缩小成了小老鼠模样,还颤抖着身子任其撕咬,也不逃跑,也不反抗,实在是令人费解。” “啊,这或许是她那什么拜月仪式的副作用吧,既然得到了那么强大的战力,就该付出点代价,才落得这般可悲可怜的下场,所以说人到底还是靠自己的力量来获取成功,投机取巧、依附他人,虽然得志一时,终究难免会遭致失败。” “大师兄,你这样想就错了,拜月仪式的副作用是损耗人的生命力,并不会让施法者变成小白鼠。照这情形来看,铁扇公主应该是中了灵狐禁咒,乃我天下九大狐族之一的玉面狐族所拥有的,不传世的魔咒。不想我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非但见识了罗刹女国的拜月仪式,连这玉面狐族不世出的灵狐禁咒也有幸目睹,你这翠云山界当真是风水宝地,卧虎藏龙啊。”这时候,文天枢在三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悠然叹息,娓娓道来。 “是了,当初铁扇公主冰冻了猴哥,自以为大仇得报,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将同她一起战斗的玉面狐狸杀死,玉面狐狸心中愤恨莫名,临死前不惜自毁身躯布下灵狐禁咒来报复她,听她说生受此咒之人,每天全身经脉的血液翻涌沸腾,手脚痉挛,身体佝偻,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要持续一时三刻方能停歇,是十分折磨人的,但她却从未说过还有这银狐的魂魄前来复仇,将受法者变成这样小老鼠任其撕咬抓挠,确实是太过残忍了些。” “不过若你阿娘当时手下留情,放过玉面狐狸的话,也不会受此等邪咒迫害,说到底还是她咎由自取,该有此报。”一听这话,八戒也跟着探出头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解释。 “咎由自取?猪八戒,你懂什么,想当初玉面狐狸运用美貌和金钱诱惑父王入住积雷山摩云洞,还伺机挑拨他和阿娘之间的关系,致使他夫妻失和,大打出手。父王一怒之下抛妻弃子,一走便是数年,使得阿娘终日里以泪洗面,暴躁易怒,造成了我不堪回首、缺乏父母关爱的痛苦童年,并由此仇恨世人,斗狠嗜杀,走上邪路,一发地不可收拾。” “因她一人造成我一家三口的悲惨生活,此仇此恨深似江海,不共戴天,就算她玉面狐狸死上千回万回也难赎其罪,如今她虽则身死,心怀怨望,阴魂不散,居然还敢用禁咒来迫害阿娘,当真是欺人太甚,看我这就出手,将它砍为rou泥,除了此害。” 话说到此,红孩儿心头暴怒,挺起长枪直向银狐背脊此去,然而这银狐本是虚幻,饶是红孩儿气势威猛,也只扑了个空,连人带枪穿透银狐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红孩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怔怔地看着银狐探出爪子抓挠小老鼠,惊骇莫名,不可能,这银狐明明就在自己面前,怎么会攻击不到它,太没天理了。见小老鼠又在吱吱惨叫,圣婴大王直恨得咬牙切齿,张开嘴来吐出一口三昧真火,熊熊火焰汹涌而起,却毫无例外地从银狐体内透出,竟伤不了它半根毫毛。 文天枢满含怜悯地看着红孩儿,摇头叹息道:“红孩儿,没用的,这银狐只是个魂魄,就只对所要攻击的目标造成的伤害才是实体,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幻象,你再怎么对它进行攻击也是虚妄。”
红孩儿犹自不肯甘心,又挺枪喷火试了好几次,却都如先前一般透出银狐躯体,全无半点滞碍。银狐分毫不顾红孩儿对自己发动的任何攻击,只专心地出手虐待小老鼠,而且手段越发地惨烈凶狠,时而用爪子在它的皮rou上抓挠摩擦,时而按住它的脑袋使劲踩踏,甚至还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它的四肢皮rou,使得小老鼠遍体鳞伤,鲜血四溅,实在是我见犹怜,惨不忍睹。而小老鼠在这般残酷的折磨下,浑身颤抖,嘶声哀鸣,它受伤太重,那样苦痛的鸣叫声越来越低,呼吸微弱,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看着这副惨状,红孩儿满脸赤红,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伸手为小老鼠遮挡银狐发起的攻击,然而银狐只是道虚影,丝毫不顾红孩儿的阻挠,依旧将利爪刺入小老鼠体内,既准且狠,全然无法阻拦。 红孩儿无计可施,泪如涌泉,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嘶声哭喊道:“可我真想要解救阿娘啊,天枢,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救我阿娘,不然她真的要死了。” 见他哭得凄惨,文天枢于心不忍,幽然叹息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我若救得你阿娘,你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听她说有办法,红孩儿登时如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瞪得溜圆,精神振奋道:“你说吧,只要能救得我阿娘,凭你说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见他为了解救自己阿娘,满口答应自己开出的条件,文天枢心头感动,微微颌首道:“好孩子,果然爽快,这第一个条件么,你既入得菩萨门下,就该一心一意地侍奉她左右,不得再生出反叛之心,误了前程,你可答应么?” 红孩儿闻言眼前一亮,一个劲地应承道:“其实天下间除了你和阿娘之外,真正对我好的,也只有菩萨一人而已,是我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对她挥剑相向。当看到她宁可被我用剑斩伤,也不愿伤害我的时候,我心中懊恼,悔恨不迭,只要她今后还肯让我拜入门下,我便情愿随她回到南海,侍奉左右,永世不再反叛。” 天枢点了点头,继续道:“好,这第二个条件嘛,却是你阿娘先前答应的,只要她用紫冰剑砍上大师兄三剑,便将那芭蕉扇暂借给我们,这般承诺,需得及时兑现,好让我们扇灭火焰山中的余烬,解这方黎民于倒悬,如此,也算是你母子的一场大功德。” 红孩儿沉吟片刻,紧咬牙关道:“罢了,只要能救得阿娘脱难,纵然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只区区一把玲珑芭蕉扇,借了也便借了,又打什么紧?只是这宝扇被藏在阿娘的舌根底下,除非是将她恢复到原形,方可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