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螽斯

    承接上章，

    有诗恐曰：

    飞螽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

    牵衣顿足捕不能，大叶全空小叶折。

    且说赵肥婆和政宜悄悄话。赵肥婆打的主意，政宜想都不想就明白，她就是要利用政宜与外围禁军统领——无情的爱情关系，来走私整整五十二把匕首，政宜自己被抓住了，也不会怎的，就是和无情成亲吧。但赵肥婆打的所有主意都建立在政宜撒的慌上，且政宜从搜查客栈就知道，申府急了，再四处找她，难道自己还要往陷阱里跳？

    赵肥婆对政宜做了一夜思想工作，她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屋里的破烂桌子，道：“楼上的楚国的本来是去齐国看亲戚，没成想打仗了，就流落到了我这儿。还有那个自称禾国人的苏秦，他来游说紫宸国的媴辕王，结果得罪了眉什么的……”政宜接嘴道：“眉仲瓶。”赵肥婆道：“就是他，眉仲瓶要封了都城城追杀呢！他命数不好，据他自己说，他们一家都是势利眼，第一次外出游说失败回家，他婆娘就不见了，他嫂子全是白眼，没饭吃，他爹，还是亲爹，说睡不下，赶了出来。这次又游说失败了，遭罪啊！“政宜想着五十二把匕首，不知哪支匕首插进谁的身体，要了谁的命，死活不干。任你赵肥婆炖了几十锅、几百锅、几千锅心灵鸡汤，政宜坚决不喝。赵肥婆骂道：“不是你当了稳婆，我这就赶了你出去，还你戒指。”政宜笑道：“赵肥婆，你胆大包天，自己的客栈成了匪窝！我出去就给无情说，横竖嫁给他就是了。”赵肥婆没料到这逃婚的小妮子还振振有词起来，自己个儿炖的心灵鸡汤倒成了她抓住自己的把柄，这小妮子着实恶毒。

    且说政宜那天夜里和赵肥婆睡掌柜屋子里，心里全是怎么投奔田嬷嬷，入夏了，闷热的天气似要把人憋死。天蒙蒙亮，政宜悄悄出了客栈，沉闷的雾气慢慢飘动，尚未退完的黑夜装饰着雾气。忽地落了只0小虫子在政宜身上，一看，不得了，是只螽！政宜又忙回了赵肥婆的客栈，把打呼噜的赵肥婆揪醒，忙道：“螽群来了！”赵肥婆半梦半醒，听到“螽”这个字眼，一下就跳下床，披着衣，仔细瞅瞅外面的云层，嗅着空气里的闷热，才推开客栈外门，忙喊着：“各家各户，关好门窗，螽群来了！”说着又上楼，取来冬天用的又厚又烂的被褥直接开了楚国那家产子的夫妇的门，道：“门窗关严实，把吃的、粮食都丢出去，你们和小家伙快裹上铺盖！“一时就回了掌柜房，见政宜早把窗子关紧，吃的都丢了。赵肥婆忙忙地关紧门，又往门逢，窗逢塞烂布。

    只听到外面人声乱了起来：“螽斯！螽斯！“

    赵肥婆脸刷白，政宜也吓得直哆嗦。就像天下刀子雨一样，刚才还宁静的街道，一刻不到，到处都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含糊不清的哭声，夹杂着刚被赵肥婆吵醒的邻居在忙乱中弄出的响声。赵肥婆已经抄起了笤帚，政宜抄起烂盆子使劲敲着。顿时周遭响起了极不协调的音乐，甚至有些恐怖的嘈杂声一片片、一片片，紫宸宫也开始鸣钟、鸣鼓。

    在那热气腾腾的空中，一大片密集的赤褐色云团从天外飞来，像带着冰雹的乌云，发出暴风雨来临时，在山里听到的呼啸声。它们舒展开干爽的翅膀，密密麻麻成群飞来，在紫宸都城上空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在这团云的边缘处，瞬间生出一个毛边，这一个漏洞，那一个漏洞。清晰可辨的的螽落了下来，似骤雨中落下的冰雹，接着一大群螽全落了下来，政宜听到冰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的声音。“丫头，楞着干啥？“政宜才看到，它们通过没堵死的窗逢，门逢全爬了进来，啃着木房，两人用笤帚、烂布，又是打，又是踩。

    紫宸都城外的庄稼地里，农民起先是用耙、镐、犁拍打，螽群似乎翻涌的土壤，一层接一层地涌、啃、吃。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农民们在刚派下的官员的监督下，先是掘了一长带的深坑，燃了把火烧了庄稼地，连同长成的庄稼……

    扑打螽搞得政宜和赵肥婆筋疲力尽，屋子里极热，螽的恶臭让政宜想吐，在被啃的不像样的窗帘里，螽有爬着的，有从高处落下的，甚至有来回飞跃的。

    黑压压的一片飞远了，已经到了傍晚。在庄稼地里，大火依然贴着地面燃烧着，嘶叫着。

    诗经有云：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政宜体会了，她不知道更难的在后面。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