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曙光集追魂
“那是菌类的一种，因为此种菌类有毒，所以在以前不会被采集。可现在的人对这种菌有了免疫，只是吃到的话还是会有眩晕感。”老布答疑解惑。 “骷髅头把这种菌类放在血中，目的就是防止血液凝固。那个是天然的抗凝剂？”众所周知，血液有凝固的特性，如果没有抗凝剂，很难保存。 我们上了车，沿着地图的指示前进。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们围坐着，就着灯笼看那简单的地图。 “鬼知道。”灵程风靠着车子，直打瞌睡。 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雯子张着眼睛的样子在这样的夜里有点吓人。 车子突然停了，老布问伙计，伙计说：“老板，前面有个人。”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 老布下车查看情况。 “先生，我可不可以搭车。” “不可以。请你让开。” “不，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有人路过的。” 几分钟后，老布带了一个人上车。是黑人，在黑暗中只剩一排牙齿的那种，没有头发，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可是他不是真正的人，是个鬼魂，站在门口不敢前进。 “老布怎么回事？” “这家伙要和我们去的地方方向差不多。” “哪里？”我看向男孩。 “獐子村。” “你也带着别人的灵魂吗？” 男孩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难道鬼魂是可以被看见的？” “其实我们一直都存在，可是只有这三天灵力可以达到最高，可以借助季风的力量回到自己的家乡。三天后风力减弱，我们就将失去形态，变成弱小的粒子慢慢飘回原来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有的看不见？” “那些太过弱小的鬼魂，或者因为行走了太长时间，导致失去形体，必须黏着到一个灵魂才能继续前进。” 这些鬼魂像是鲑鱼一样，每年都回到自己的村落。 “这里曾经有50多个小村落。但是末日时期，权贵们为了自己的生存，赶走了那些村民。村民被驱赶至海边，走投无路。”老布右手两指，似乎看到了那样的画面。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升天？就佛家说法，死去的人灵魂会转世，也有宗教说死去的人灵魂会到另一个世界，不管怎么样，仍徘徊在人间这种事决不会正常的。 “就算是尸体久了也会腐坏，然后降解为有机物与自然融合，为什么你们的灵魂还存在？” “不知道。”男孩摇头。 “我如果吹灭火光的话，你不要抢走我们的灵魂哦。”我拿起面前的灯罩，里面的火芯立即剧烈摇晃起来。 灵程风立刻按住我的手腕，问：“你要干什么？” “这样的话他就只能蜷缩在门口。”我说。 “你这个白痴，他是鬼魂，感受不到冷暖，而且这里常年高温，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说。 “可是那样总觉得……” 这时，老布低下头，吹了一口气说：“过来吧，孩子。” 这样这个木箱子里就漆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摘下浅黄色的眼镜便能看到这个孩子。说来奇怪，这个眼睛在黑暗中捕捉物体形状并不是靠光线，而是靠热感。如果是没有温度的东西，温度越低颜色黑，温度越高颜色越偏红，所以眼前的东西有光与影的感觉，便更加立体了。 他小心翼翼的向我们走来，在我们有两步的距离处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为什么不会穿过车子？”我突然想起来印象中的鬼魂身体是可以穿墙的。 “他要是有那种能力，还能挡住我们的车子吗？”老布像是在说我低能一样的口吻。 灵程风看不到，干脆闭上眼睛靠在车子上说：“你想想，如果他能穿透物体，那么地球这么大个物体也能穿透了，他怎么能留在地面上呢？早就浮游到宇宙去了。灵魂，也不过是微型粒子的聚合体，并不是虚无的。” “你又知道了。”转念一想，是这么个道理，我看不见摸不到只是因为他像是存在着空气中的氧分子一样。想到这里，我担心的问：“我们不会一呼吸就把你吹散了吧？” “这三天不会，我的身形会紧紧的黏在一起，行程人的形态，但是过了这三天，不用你吹，我也会自动散去。” “这么说，有一种像是磁铁一样的东西会把这些吹去的碎片再收集，等待来年又聚合到一起？” 小男孩摇头。 “你记不记得你生前？”我问。 小男孩摇头。 “名字呢？” 小男孩摇头。 “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老布有点不耐烦，“他们连善恶都失去了，做着身不由己的徒劳事情。” 我摸着这微微摇晃的木车厢，竟然讨厌不起来这种鬼魂。 “小子，我们要去找一个人的灵魂。但是那个灵魂我们看不到。你可以看到吗？”老布问。 “看不到，你们要夺回那个灵魂吗？” “没错。” “我劝你们放弃吧，那个附着在灵魂上的是即将飞散的灵魂，为了到达目的地，他是不会放手的。每年都有大量这样的灵魂，根本到达不了家乡就飞散了。”小男孩说。 那怎么行，雯子如果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可以。我握着雯子的手，天气很热，她的收却有些凉。她害怕鬼魂是有道理的，她的血液天生对鬼魂感到恐惧。 “其实有句话我觉得现在得对你说。雯子是血族，你不可以把她一直带在身边。”灵程风说。 “你说清楚点。” 这个人虽然每天一副笑脸，但是所说的话全是很严肃的事情。 “血族是群居的，独居的血族是活不下去的。因为虽然他们有点力量，在现在的世界里还是无法独自狩猎。” “她一直跟着我。” “你可以养她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她又不会吃了我。” “会的。血族无法生育，会通过传染的方式延续种族。” 这和吸血鬼的传说相似。“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你会害死她的，她对你过于依赖，一旦离开你，她就无法活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你以为你会长生不老吗？你这样损耗体内的能量，哪一天能量耗竭……你可以把每一天都当做自己的最后一天。但是血族可以活百年之久，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 他是在替雯子考虑，雯子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但是仅仅提供动物的鲜血是养不活她的。 “你的性格就是太优柔寡断，对每个人都好，那有什么用？那样只会让结局变得更加悲惨罢了。” 车子里的气氛沉重了起来，没有人说话。 我以为是应该的，善待周围的人。 读书的时候有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孩子发现一个茧，他希望帮助蝴蝶飞出来，于是帮忙剪破了那个茧。可最后蝴蝶却因为没有飞行的力量死去了。我就是那种人吗？ 灵程风是个独行侠，这么想也没有错。 车子停了，老布燃了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到了。” 我抱起雯子下了车，灵程风并没有下车。 老布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世上没有谁一定离不开谁。雯子是个好姑娘，所以我们大家才事事关照她。但是去冰川的话，你自己尚且危险，你仍要让她陷入危险。” 我要丢下她吗？我从未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她离开我半步，我不会放心。” 但是想起地下城与雯子走散的情况，又不禁后怕起来。也许我根本保护不了她。大家都是为了她着想才与我说这些的，这样的我，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 “小子，我们到了，你去吧。” 小男孩双手合十表示谢意，然后向某个方向走去。未走出视野，他回过身，不动了。 “怎么了？”我问。 他向我们招手。 老布拉住我，我把雯子交给老布，然后向那边跑去。 我手里没有提灯，他的热量形象色谱变化，从眼睛里流出了液体。那是眼泪，不是虚拟的假象，而是真的由水为主要成分。他指着虚空的黑暗，并不是我看不见，真的是虚空的黑暗。 “发生了什么？” “拼命要回到村子的目的。” 这里是一片废墟，土地一片焦炭寸草不生。我俯下身。 “当时并不是权贵为了生存而赶走所有人，他们和这个村子一起变成了焦炭。他们知道村子的未来，这就是留下的人要掩盖的真相。” 他哭起来，似乎又听到无数这样的哭声，仔细看去，四周很多这样的鬼魂。我心里一惊。 他们在寻找真相，但是每当得知真相之后消散，失去记忆，然后来年又如此前来。留在他们灵魂的信念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回来。 有些鬼魂就这样哭泣，然后一点点消散。 我想帮他擦去眼泪，他退了一步，他是怕吸走我的灵魂。 我离开那里，顺着火光回到老布身边。 “你刚刚去了哪里？”老布警觉的问。 “就是前边。” “开什么玩笑，前边有什么。” “那孩子的村子……” “那孩子的村子距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程。” “那我怎么会看到……” 老布从口袋里取出那瓶血液，给雯子喝了。雯子没有吞咽的意识，喝掉那个非常困难。 等待的煎熬程度难以想象，那个时间我无法找到自己的思路去思考任何事情。脑子里乱乱的出现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身处的地方附近有不小木牌，为旅行家们刻着各种记号。 将近黎明的时候，雯子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和老布当时正精神萎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这样一眨眼我们都吃惊得说不出话。 “早上好。”她不知情的看着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然后茫然的看这四周的景色。 我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们了。”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死。”雯子活动着身子。 “你昨晚被粘走了灵魂。”我说。 “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梦到自己在荒野中行走。”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想什么呢？傻丫头。”老布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 “不知道，好像有点难过。”雯子一下扑到我身上。“我以为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说什么傻话。”老布捏了捏雯子的脸。 我戴上浅黄色的眼镜，看向昨晚那黑暗的方向，仍是荒野，没有烧焦的土地，没有灵魂的哭声。 “雯子自己的话，也没问题吧。”我说。 “不行哦。雯子要和大家在一起。” “雯子的族人会不会想你呢。”我问。 “阿闪，你有没有良心啊，要甩掉我吗？我很碍事吗？” “不是啦，我是想，没有谁会陪在谁身边一辈子。” 雯子看着我，眼睛里是失望？还是伤心？ 她松开环住我的双手，然后乖乖的跟着老布上了车。 黎明的太阳那么刺眼，照在身上，又那么刺痛。雯子怕冷，或许这次，不该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