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对不起
寂静的三生河上，小舟静静地浮在河边，星河睁开的双眼中仿佛有无数画面快速闪现着，那是历经万世的苍桑。 某一刻，眼神恢复了神彩，他动了一下，而小舟也顺流而下。 “凌波，为什么……没有你？” 星河黯然神伤。 在他感到魂力不足时，却因为回忆和强烈的情感将他直接带入莲采露的前世，这是他的幸运，其实也是三生河的考验，没有强大的执念，就算耗尽魂力也找不到目标。之后，他以风语心的视角目睹了莲采露的一生，并在最后关头成功将她的前生带走，现在，正在他的魂海中。 之后，为了寻找雪凌波，他进入一个又一个前世，直到经历了三生石中万人的前生，却并没有迷失，原因就在柳月雪前生中神偷的顿悟——人心如狱！ 被关入别人的心狱中，只有迷失，将别人的前生关于自己的心狱中，才能审视而超脱，而不会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悟，悟历史，悟人性，而也正在柳月雪死前这短短的一夜一天的人性冲撞中，星河悟了——人心如狱，人性如狱！而历史只是人性的书写的表象。 人性就就如一座监狱，分成了许多区域，喜欢的，我放进去，不让别人取走，永远属于我；不喜欢的，禁锢起来，不让其逃脱。不同的是，根据喜好的不同，我会为关进来的东西付出什么样的条件。 人人都想把别人关进自己的狱，而不愿被别人关起来，这是狱和狱的碰撞，这是控制权的争夺，这是自我为中心的人性陷阱，于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冲突便产生了。 霸者强行关人，智者引导他人，只有圣者才能破除自己的狱，解放了自己，教化了世人。 星河不是圣者，只是，他却是清醒的，既然破除不了自己的狱，那就反其道而行强化它，只是要控制心中的欲望，不要去为恶，只为保护自己所珍重的。 所以，从柳月雪的前生结束后，他一直清醒地去经历别人的前生，去审视，去理解，去领悟，来修心，原本的艰难考验竟锻炼了他的心志，不得不说是异数。然而，这并不是说他就是大彻大悟了，相反，就是因为悟了，醒了，反而更迷惘，更纠结，道理是道理，却不是随便就能践行的。而对人性的理解也让他产生了绝望的情绪，不过，就如同有黑头有白一样，人性中也有一些闪光，温暖着冰凉的心。 …… 冥凰展翅高飞，往月王城方向而去，星河的花了数天时间才终于把三生石中的经历放下。对于没能找到雪凌波的前生，他极为不甘和痛苦，却也无可奈何，并不是所有的灵魂都能完整地进入鬼界。 “凌波……” 他只能再次把她深深埋在心里。 当星河出现在月怜星面前时，这位三公主竟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激动地喊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从鬼都回来的路上，她才从月千秋那里得知了三生河的凶险，有过许多鬼也放不下自己的前生而去寻找，但那些宁死也坚持的绝大多数都魂飞魄散了，能成功的万中无一！这让她们害怕，一直忧心重重，也明白了莲采露对于星河的重要。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纠缠，因为要复活自己或者说是完整的自己，还有许多更加危险甚至不可能成功的爸险在后面，她不愿星河再去冒险，那会送命的。 “怜星！” 星河拍拍她的背，紧紧抱住，已经从心底完全接受了她的存在和情感。 “这也是我的采露！”他深感心慰。 两鬼额头贴在一起，一团魂雾的从星河魂海进入月怜星的魂海。 “这是你的前生，除了本人无人能融合它，是否融合，由你来决定。” 星河期盼的目光注视着月怜星。 月怜星点点头，眼神躲闪。 星河心中忐忑，一时间心乱如麻，说道：“明天我就要暂时离开鬼界，到时……给我个答案吧。” 星河回自己的住处而去，月怜星木然而立。 第二天，月怜星来到星河住处，发现他正站在院中。 星河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月怜星能看到他目光中隐藏的期盼，艰难地说：“对不起。” 星河的双眼微不可察地一缩，继而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要让你离开这里……” “不！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月怜星强烈地反对，眼中泛着泪花。 星河笑了，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这么说的，但我心意已决，月怜星也好，莲采露也好，都印在了我的心中，我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生活在这种绝望之地！这是比死都痛苦千万倍的事，我……” “星哥——呜呜——” 月怜星一下子扑到星河怀里，失声痛哭。 “你……” 星河愣住了，“星哥”，这是他期盼了百年的称呼！ “你，你融合了！” 星河忽然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淹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未落地已化作了冥气消散。 “我是采露啊！我想你！呜呜……” 月怜星竟融合了前生！ “采露！真的是你！我的采露！” 星河紧紧地抱住她，似乎想把她揉进怀里。 “对不起！我没用！没能保护你！对不起！我没用！” 星河终于泣不成声，百年的痛苦终于宣泄出来，那强烈的愧疚令莲采露揪心，她用力摇头：“星哥，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了，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他们相拥而泣，互诉衷肠，良久才分开，心结解开，他们都露出了笑容，眼中全是彼此的容颜。 “星哥，你有些老了！” 莲采露笑笑，笑容纯真如一，却又蕴藏着两分狡黠，显然，前生今生合而为一，性格也融合了。 “你不会嫌弃老夫了吧？”星河笑道。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她开着玩笑，双手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消失了一般。 “一个也不少，太好了！” 星河又拥她入怀，相视而笑，体会着彼此存在的幸福。 时光仿佛停滞了…… “星哥，不要为我冒险了，我……” 莲采露又要劝他，却被打断：“采露，放心，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也不会死！相信我！” 最终，莲采露还是没能说服星河，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对了，雪jiejie她……找到了吗？”莲采露关切地问。 星河颓然摇头：“没有，我寻遍了三生石中一万个前生，却没有她，她……” 莲采露的泪水又滑落下来，她很清楚，这说明雪凌波已经烟消云散了。 忽然，星河一震，惊喜地说道：“也许还有机会！” “星哥，什么机会？快说呀！” 莲采露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 星河踱了两步，说道：“阎帝说过，由于黄泉路被仙界所阻，绝大多数灵魂无法进入鬼界，说不定，凌波的灵魂被阻在那里！不行！我得尽快去找她！” 星河急不可待了。 莲采露虽然不舍，却更希望他能把雪凌波快找回来，说道：“那你快去吧，希望雪jiejie没有受苦。” “事不宜迟，我这就离开了，你要保重自己，最好不要离开月王府，等我回来！”星河殷殷叮嘱。 “你要尽早回来，要是把我憋坏了，说不定我会忍不住跑出去！”这是典型的月怜星的性格了。 “嗯！” 这时，劫月出现在身边，星河跳到劫日背上，深深地看了眼莲采露，轻拍劫月，瞬间消失在天空中。 “星哥……” 莲采露呢喃着。 怜星苑外，月丽天望着冥凰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 极寒冥池的石崖之上，劫月钻入虚空消失不见，星河望着下方的冥池，等待天星现身。 “还真让你成功了，看来你对她的感情的确很深。” 天星一边飘上来一边叹道。 星河撇撇嘴：“看来你是知道三生河的秘密了？” 天星笑道：“有些事提前说了反而弄巧成拙，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星河送给他一个白眼。 “打算离开了？”天星问。 星河点点头：“马上就走。” 天星转身望向极冥寒池，神色复杂地长叹：“终于要走了……” 意味深长的感叹让星河微愣，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天星。 天星正慢慢化作一串串金色巫纹，他狰狞而笑：“因为我的灵魂印记已经将你的融合。奇怪吗？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灵魂印记转世，现在，不过是重新合一而已，当然，还是以我为主。哈哈哈……” 星河顾不上发怒，他心如电转，想办法应对危机。 “不必白费心机了，既已融合完毕，你已没有半分机会，等离开鬼界，我会摸去你仅剩的记忆，放心，你的女人我不会染指，因为，我也有等待我回去之人……” 天星的脸上充满了缅怀之色。 “对不起。” 这是星河听到的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