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卷土重来未可知
看望了怀孕后的蒹葭,茕白去了扶政殿。谁知董九盈正在殿里来回踱步。茕白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董九盈拜见过大王后,把手中的一封书信递给了茕白。茕白稍有不解,但还是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后茕白大惊:“这是文瓷国的求救国书?那边的战事、已经如此十万火急了!!” 董九盈说:“正是!” 茕白又理清了一遍事情原委:“汪琬国要攻打文瓷国,文瓷国太过弱小,大敌当前,实力不敌。文瓷国肯定不仅仅向我国发了求救国书。与文瓷国交好的还有北方的琨国。我们本该发兵援助,只是汪琬国与我国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两国均不好种下祸根。” 董九盈听着,心里十分钦佩大王对各国形势的分析。这种情况不能只顾交情,毕竟交情都不深,自然要顾及实力,祁国应向实力高的国家发出友好讯息,只是……文瓷国在祁国的使臣闾丘辰消息真是灵通,茕白和董九盈还在斟酌中时,闾丘辰就哭丧一般的来到了扶政殿。 “大王啊!文瓷国有难!您不能见死不救哇!”正哭着,双膝跪地,双拳捶地,如丧考妣。 茕白见这么个大男人哭得昏天黑地,不由得叹了口气:“九盈,你去把夏将军、决明子、田楚桐都叫来,我们只能再商议一下了。”董九盈知道本来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因为文瓷国的使臣求情而变得棘手了。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便都到齐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夏执信的侍卫羿墨枫。茕白叫董九盈代劳细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众人了解后,都看着地上哭得快昏死过去的闾丘辰唉声叹气。田楚桐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一边还说:“老兄,别慌!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不是你求求情就能挽回危机的。更何况,我祁国要考虑自身的利益又有什么不对呢?” “田大人呐,话不能这么说呀!你们没经历灭顶之灾是不知道哇!我求求你们啦!求求你们啦……” “大王!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就没法儿感同身受。可是老臣以为,我们祁国以强凌弱,不仁;见死不救,不义;这不仁不义之事,老臣是万万不答应的!”决明子粗人一个,他看见闾丘辰在地上哭天抢地,心有不忍。 董九盈耐不住了,正可在他伏到茕白耳边要说些什么时,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墨枫站了出来:“奴才身份低微,自知在这里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是,奴才还是有一点想法。与祁国敌对的卢国已经援助了汪琬国,我国只有帮助文瓷国来抗衡卢国……” 董九盈大怒:“你一个小小侍卫,既然知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就不要胡说八道了!!”转而,董九盈又跟茕白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大王,汪琬国地理位置重要,而文瓷国远在北方荒蛮之地,与我国相距很远,这是其一;这两年,卢国已经与乌琅国交谊甚深,若在纵容他与汪琬国结为同盟,我国将处于被三国包围的处境,虽然现在看不出危险,可我国哪一日与卢国再打起来,这两国不会伸出援手的,这是其二;就算我国帮助文瓷国渡过难关,就目前形势看,也只能存住文瓷国的国土,并不能将其脱困呐,这是其三!望大王三思!” 扶政殿里差点儿吵起来,闾丘辰一哭二闹了,都没能让祁静王下定决心,最后闹得越来越欢,竟不顾众人阻拦,要以头触柱、以死殉国。这一下让本来就有妇人之心的茕白乱了阵脚,连忙叫旁边的太监们拦住了闾丘辰,只得当面答应他发兵帮助文瓷国。 这场本来与祁国无关的战争祁国却打了一年,结果正如董九盈所料,文瓷国虽然保住了,但是祁国兵力也有算损失,其实最要紧的是人们看不到的:祁国与汪琬国的仇怨已经结下了…… 静王三年,气候异常,齐国遭遇了多年不遇的***,因为六月份的特大洪水百年不遇,使祁国陷入天灾的泥淖。 “九盈,南边的灾害还没救过来,北边的粮食也遭了蝗灾,国库空虚了……寡人现在该怎么办?” “全力救灾,举全国之力救灾。我们现在只能向邻国借粮食了。” “寡人借粮食的国书已经给乌琅国和琨国送去了,只是过去了半个月,琨国倒是送来了些粮食,这些也只能解一点燃眉之急,无法根治……乌琅国借口国小民穷,对寡人的国书不予理睬,这该如何是好!”茕白绞尽脑汁,想不出个好办法。 “不妨国家下令,修复被洪水冲坏的水利工程,然后统一下放粮食赈灾,一边防洪灾,一边赈饥荒。至于北方的灾民,不要强行堵塞他们移民逃难,国家还要尽力,最基本的赈灾设施都要保障好,让这些人们尽早自食其力起来,才能早点儿渡过难关。大王,在这期间军队的建设仍不能放下,以防止他国趁火打劫。” “好,这也是现在能想到的上策了,九盈你着人去办吧。” 承天殿 这日一早,斯鸣喜气洋洋的来上朝了。大殿之上,沈云晗和袁启正一起上书,说祁国正值灾祸不断,国力日渐下降,正是大王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而斯鸣这边也是早已接到细作传来的密报:祁静王被国中天灾搅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东西不能兼顾,敬告大王这是进军攻打祁国的大好时机。 斯鸣本也有此打算,只是祁国强盛日久,在诸国中声望最高,即使有了天灾,却仍有人心所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斯鸣对打败并没有多少自信。 慕容之看出了大王的顾虑,在大殿之上进言道:“大王,臣有一言。祁国虽然被天灾所困,但运势不衰,我们何不妨这次只进军吓一吓祁国,让本就被灾难搅得不能分心的祁静王,更手忙脚乱呢?这次出征,我们一为试一试大王训练已久的新军,二为趁火打劫,从中渔利。” 慕容之一番话让斯鸣惊醒,此想法尚可一试。于是当即下令:“任晏天颢为大将军,总管征祁全部事项,寡人亲征。慕容之随寡人同行。留沈云晗国内总管理政,袁启正辅政。” 静王三年,八月,军鼓震天的声音响到了祁王宫城的门口……一路上,由于祁国边境的灾民连天,那些城镇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见到雄壮的卢军纷纷战败,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纷纷投降。茕白对此束手无策,一众大臣在扶政殿里面面相觑,守卫王宫的军队倒是全国最强的军队没错,可是根本是寡不敌众。茕白要求董九盈和夏执信跟自己到城墙上看看现状,余下的人可以先回去了。 到了城墙上,茕白一抬眼便看见黑压压的军队直逼城阙。真有一番“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涌上心头。茕白身边的安葸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死活起不来,茕白也是手扶着墙壁惊得目瞪口呆。但是转念一想,茕白连忙回过头去,向九盈问道:“如此雄壮的队伍在祁国一路势如破竹的,怎么到了城墙脚下反而不攻了呢?应当一鼓作气呀!” 董九盈也觉得反常:“除非卢平王本来就没想此一役灭掉祁国,只是耍耍威风,想趁祁国遭受天灾之际捞些好处。” 很显然,丞相与茕白想到一起去了,两人会意了一番,茕白继续补充道:“说不定,斯鸣等人还惧怕着祁国的实力呢!他摸不清王城里的底,所以不敢贸然进军!夏将军,马上封锁王城,城中的任何消息不得泄露,在最短时间里集结守卫王城的部队,待寡人下令!” “末将得令!”夏执信接到命令就立即离开去执行了。茕白对董九盈继续说道:“绝不能让城中的那些个细作有机会再向顾斯鸣传递消息了!” 当晚,茕白面对集结到一起的全部军士一番慷慨激昂:“将士们!现在正是大敌当前的危机局势!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来了!他们正肆无忌惮地侵略着我们的家园!可是,天灾人祸也正让祁国陷入危机!夏执信、决明子!你两个去高台之上全力击鼓,将士们!寡人要大家卯足了劲吼出震天的喊声!让城外面的卢军听听我们的士气!让他们知道,我们虽然处在困难时期,可我们并不畏惧外敌的入侵!” 茕白言毕,夏执信与决明子就开始擂鼓,茕白带头攥紧了拳头高声呼喊,三军将士的喊声阵阵不停歇。茕白就是希望通过喊声高亢,让斯鸣分不清城中虚实,使斯鸣原本就犹豫的心因此而更加踟蹰不前。 高亢的喊声直冲云霄,在城外十里外安营扎寨的斯鸣部队都听见了阵阵喊声和回声,顿时人心惶惶、躁动不安的气氛弥漫开来。卢国曾被祁国的军队打败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卢国人民还是怕祁国的军队的,即使是祁国如今国力大不如前的情况下。斯鸣在大帐内正与晏天颢等将军商议明日攻打祁国都城的事宜,也隐约听见了阵阵厮杀吼声,不禁走出帐外,望向祁国都城的方向,还看见了闪烁的火光。斯鸣大惊,有了一种城内一定有雄师百万的错觉。晏天颢在斯鸣身边也皱了眉头,忍不住问道:“大王,您的细作一路来给您的消息一直不假,只是,这祁国都城中有如此雄壮的部队,这么大的消息反而没有告诉您呢?难道是这细作有假,是要引我们入这虎狼之窝的圈套?!” “不会!墨枫与寡人曾有约定,这密报上总有特殊符号,来便于寡人与他鉴别真假。寡人自从来到祁国都城脚下,就与他失去了联系,应该是祁静王心虚,封锁了城内外的消息渠道,再来有了今晚的喊声以假乱真,或许这不过是一出空城计罢了!” “大王,您这样的推断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哇!纵使这真是空城计,假作真时真亦假。我军分辨不清就不能轻易进攻!” “也罢,这喊声的确慑人心魂,你看,我军将士的军心都乱了。算了,你去把慕容之找来,今晚寡人要提前与他商议怎么跟祁国交涉条件了。你回去也别闲着,找些个靠谱的理由稳定一下军心。去吧!” “是”晏天颢一点头,离开了斯鸣身边直径去了慕容之帐中。 没过一会儿,慕容之安然站在了斯鸣面前,面带笑容说道:“大王果然还是耐不住,唤了臣下来。其实臣在听见祁国那边喊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大王该叫臣过来了。于是臣特意洗漱装扮等着大王召见。” “行了你就别贫了!既然你知道寡人要叫你来,就一定也知道怎么回寡人的问话了吧?!”斯鸣又气又笑,拿慕容之这个老滑头没办法。 “依老臣看,别听这祁国的喊声震天响,那就是给我们的士卒听呢!您也看到了,我们的军心已经乱了大半了,就是晏将军再怎么劝,当年祁国在我国耍过的威风没那么容易就消除干净。这真是唱了一出绝妙的空城计呀!明日大王您计划好的仗看来是不能强硬地打下去了。臣想大王您叫臣过来,想必也不想再打这场仗了,一定是要与祁国交涉条件才用得到臣……”
“你这都是废话!寡人的心思你都猜透了,还猜什么猜!就直说你的计谋给寡人听就行了!”斯鸣听得不耐烦,君王的心思都被猜透了,实在难受。 “大王且稍安勿躁。不如明日进军到城门口,向祁静王喊话,要她三日内想清楚接受卢国要求的谈判,不然再强行攻城。她的缓兵之计只能缓得了一时,喊几声的把戏我们也会,她不可能三天里一劲儿喊来喊去的,到时候,他们就成了纸老虎,我军将士看透了本质,军心就能回来。这个时间祁静王是拖不起的。您只要安心静候就行了。”斯鸣听着慕容之不紧不急的说完,心里感叹这个老滑头的计谋真是毒辣,不留丝毫余地,鼻子里嗤的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而祁国这边茕白带着三万多的士兵们破釜沉舟一般喊了整整一夜。那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喊几声不算什么,但是茕白却是将嗓子也喊哑了,身子也喊倒了,纵然强撑着,但身子弱却是事实。 第二日,茕白靠在身后的土墙上也站不稳了,安葸在一旁用力扶着她,茕白的嗓子沙哑着,只能小声对安葸说着什么,然后令安葸向三军将士传话。正在茕白撑不住了,要倒下去时,斯鸣这边却依计划,佯攻过来,惊得守在城上的士兵连忙跑下来报告茕白和董丞相。 茕白大惊,十分硬撑着,在董九盈和安葸的搀扶下登上了城楼上,朝下一望,黑压压的敌军。瞬间茕白头晕得厉害。只听得城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祁国残兵剩将听着!寡人!卢平王!要你们告诉祁静王,敌军压境,速速乞和!尚有一线生机!三日之后,卢国将有使者前来交涉,要静王考虑清楚!” 茕白听后,一阵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仿佛染红了茕白眼前的天空,茕白当场晕了过去。而城下的军队也大摇大摆的撤退了十里开外。 钟玉宫外的垂柳远远望去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也难怪,盛夏时节的烈日卯着一股劲想要烤焦大地,又仿佛,是这肃秋的杀气也在渐渐逼近。 “三天……只能争取到三天……”茕白在梦里不住地念叨着,床塌边守着蒹葭和太后,两人已经焦急万分,在茕白昏迷将近一天的时间里,她们连眼皮都没敢合一下。馥鸾更是爱恋小女,不住地默默掉眼泪,蒹葭挺着肚子一边照顾母后,一边还要看顾床上昏迷不醒的meimei。夏执信、董九盈等人均在扶政殿里一面焦急地议事,一面魂不守舍地等大王醒过来。门外面就是如狼似虎的敌军啊,十万火急之际,茕白一直昏迷不醒更是令王宫、军队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只能干着急,什么事情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水……”茕白弱弱地**了一个字,馥鸾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急急忙忙地亲自斟了一杯水,先是递给了蒹葭,自己扶起了躺在床上的茕白,又拿回水杯,小心翼翼地送到茕白嘴边。 艰难地喝过水后的茕白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朦胧里的几个人影她一个也看不清,低下头看清了眼前的水杯,便又猛地喝了几口。太后见小女儿是渴坏了,忙将空的水杯递给了蒹葭,要她再倒一杯水来。 “茕儿……茕儿?”馥鸾轻轻地叫了几声,茕白喝过水后,精神上好了许多,略定一定神也就能看清周围了。 “母后?jiejie?”茕白的嗓子还略有沙哑,恢复了精神以后,茕白好像想起了什么,马上警觉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快!时间不多了!抬也要把我抬到扶政殿去!” 馥鸾心疼死了,忙劝阻道:“你大病未愈,又要忙着那些没头绪的正事吗!你在城楼上,一口血都吐出来了!这会儿可是刚醒啊!” 蒹葭也十分怜惜:“母后说的对,meimei,你现在身子太虚了,就算把你抬到扶政殿,你也是无法理政的!” “我昏迷了多久!啊?城外的大军只留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呐!”茕白一把没忍住便哭了出来,她一个弱女子能怎样,以往再好的政绩,现在天灾人祸,祸不单行,一步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你昏迷了将近一天了。母后知道你心急,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乱的事情也得一点点地理开,要是一时间理不清就一定要放一放。一味赶急,只能越赶越急,这样不是办法。很可能会南辕北辙的。”馥鸾叹了口气,回头吩咐道:“款冬,你去跑一趟。把扶政殿里的大臣悉数叫来,一个都不能落下!叫他们来钟玉宫议事,也告诉他们,太后和蓝田公主都在,时局动荡,一切从简了。去吧。” 款冬一路小跑去了扶政殿。不多时,一众大臣便悉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