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被女人跟踪？（1）

    这天早晨，芹菜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希冀用脚趾头碰了碰芹菜的大腿。

    “妈，起来回屋睡，地上凉。”

    芹菜翻个身，蜷缩一团。

    希冀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小声说：“打工的薪水还没发，给我钱充公交卡吧，就剩一次车钱了。”

    “吵死了，去去去自己去找……”

    她甩开希冀，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希冀眼神失焦地看着芹菜，看她的两根骨架似的小腿，十颗毛躁躁的脚趾甲，以及有一些畸形的大脚趾，那是年轻时跳过芭蕾舞的凭证。

    听说芹菜年轻的时候，条件非常的不错，很多高干子弟追求过她，但她却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小文书的希爸爸。因为某个冬夜的凌晨，芹菜下夜班之后走在皑皑白雪的小路上，看见希爸爸蹲在马路边，牙齿打着颤，冻得直哆嗦。

    芹菜问他，你蹲在这儿干什么呢？

    希爸爸说，前面有个下水井，没有井盖。

    于是芹菜就嫁给了他，在他丢下她死掉之前，从没有过一句怨言。

    希冀没唤醒芹菜，从衣柜里翻出存钱罐，扯开胶皮塞子，却只倒出一个硬币。

    轻轻叹气。

    一定是芹菜拿钱买了酒。

    每次都是这样子，把她辛苦打工赚的钱给花光。

    心情顿时变成了墓碑色。

    凳上放着芹菜的手提袋，犹豫地掏出她的钱包，十三块五，再掏出裤兜里的五十几块，凑在一起只够买回龙都的火车票，根本不够充公交卡，心情糟糕地出了房门。

    花儿镇的公车本就少，通往火车站的公交线只有一条，会看见站牌底下黑压压的一团儿乌云。

    挤公车好比上战场，希冀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些年过去，花儿镇已经高楼林立，镇上的街坊们都说，多亏了十年前的地产商，来花儿镇搞乡镇建设，开发盖楼房。

    希冀想起，从天而降的钢筋，带走了爸爸的性命。

    不可原谅。

    他们不是搞建设，只是为了赚钱。

    绝对的，不可原谅。

    世界在瞬息万变，但是她还在挤该死的公车。

    从省会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从地铁口出来，站在炎炎烈日下，继续等通往高新区的公车回音大。

    希冀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刷卡时，提示错误，再刷，提示余额不足。

    翻出兜里仅有的一枚硬币，愣了半晌，才想起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了火车票。

    司机大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他说“算了，上来吧”，她就会把一个硬币塞进投币口往前挤，因为第一次应该是刷上去了的，加在一起也足够六块钱车费了。

    可是，司机却撇过头望着挡风玻璃，焦躁地问：“你上不上来啊？”

    希冀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退下车。

    这和交男朋友差不多，我们不能贱到上车之后再被人家撵下去，即便我们从没做错过什么。

    希冀深吸一口气，埋头往南走。

    走到十字路口，绿灯只剩三秒，一群傻瓜自作聪明地狂奔起来，希冀却自觉地驻足了。

    上帝知道，她实在害怕被哪一个酒醉的司机给撞死，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车祸发生的几率绝对比天降钢筋的几率高得多。

    那么，两个人同时遇见同一个红灯的几率，会是有多大？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跑车以光速驶来。

    看样子是打算抢过绿灯，本来能冲过去的，却急刹车停在了斑马线上。

    监控摄像头闪了闪，它被拍了。

    路人纷纷望去，希冀也侧过头，副驾驶车门打开。

    一只又细又高的露趾凉鞋迈了下来。

    明晃晃的晨光之中，一袭黑衣鬼魅的美，令人细胞蒸腾的美。

    下车的女孩，竟然是萧景幽。

    希冀抬起手，小声打招呼，“嗨……”

    萧景幽扫了一眼斑马线上的人群，目光淡漠地掠过希冀，仰头望着头顶上的钟楼。

    天空有鸽子成群飞过。

    见对方不睬自己，希冀的喉咙没再发出声音，只好垂下打招呼的胳膊，正想继续赶路，忽然听见幽幽说——

    “那边，有两只鸽子掉队了，一只是灰色的，另一只也是灰色的。”

    希冀也看见了。

    两只离群的鸽子，落在电缆上仓皇地张望着。

    幽幽又瘦又高，站在街边，望向鸽群消失的方向，小声说：“喂，你说，那些鸟，还会飞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