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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明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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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若月这一番舞剑,动静不小。一名真人级别的妖修,早已在一旁,待张若月见悟虚以指作笔,在崖壁上写完题跋,浩然正气渐渐收敛之时,便飞上前来。

    张若月,取出悠游令,对着这名妖修晃了晃,朗声说道,“我二人游历至此,见山下冤气无边,方知人妖悲剧,惨绝寰宇,是以不平则鸣,以浩然剑气,留影于山崖。还望道友体察天道循环,人妖一视同仁,大海完,便飞空而去。

    那妖修,双目精光一闪,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张口轻喝,“道友留步!”正要飞身追去,却见悟虚挡在了面前。

    悟虚手持悠游令,笑眯眯地望着这名妖修,“我等持有此令牌,来去自如,道友难道要强留?”

    那妖修,看着悟虚掌心流淌着的蒙蒙深绿光华,心中一惊,顿时便知道眼前这名其貌不扬、肩负铁剑的中年男子,还有先前那名年轻女子,竟然是名真人修士,手中持有的竟然是最高等级的悠游令。他这一迟疑,悟虚便旋身而去。

    桃花岛上所有人与妖,都被惊动了。他们正要朝着安期山涌来,却看到,一个风姿绰绰的仙子,在上空一团乳白色的云气中,疾飞而去,蓝天白云间。

    悟虚不想抢了风头,笑望着安期山顶那面色悻悻的妖修,渐渐隐于虚空,悄无声息地从岛上纷纷焚香跪拜的人们头上,飞远了去。

    飞出桃花岛,飞到人眼难视的高空后,张若月将速度降了下来,问悟虚是否要去普陀岛观音菩萨道场参拜一二。悟虚沉思片刻,点点头,便带着张若月,朝着普陀岛方向飞去。

    桃花岛与普陀岛,相隔不远。悟虚念头一起,徐徐飞了不过一声“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那“宝陀观音寺”金匾,便清晰地映入眼帘。入了寺中,悟虚引着张若月先到大雄宝殿,在世尊之像前参拜之后,行至殿后的观音菩萨座前,再参拜,然后在寺中遍游一圈,随即退出。

    寺中僧人,见悟虚在大雄宝殿,布施甚多功德,便极力挽留,请悟虚二人去厢房用茶。悟虚摇摇头,“之前,在下也曾来过贵寺,当时杂草丛生,佛像蒙尘,今日见菩萨琉璃金身,心中不胜欢喜。唯在参拜之时,见其座下,还有些许细微不足。海上湿气重,所捐金银之物,还望各位师傅善加利用,勤加缮护。”

    “阿弥陀佛,施主一片向佛之心,佛祖菩萨悉知悉见。”那一直陪着悟虚和张若月在寺中游览的僧人,随即合掌唱诵道。

    悟虚也合掌,朝着几位师傅行礼。却听见张若月问道,“寺中一片金碧辉煌,诸位师傅功劳不小。只不过须得提防香烛火苗,盗贼窥觊。”

    另一人,随即笑答道,“我等却不敢贪这份功德。龙元一年,龙王三太子下令,拨款遣人,修缮本寺,金身重塑之日,竟亲临本寺,盛重参拜之。平时,又派有士卒,在岛上寺周巡逻守护。”

    原来是龙王三太子,做下这份功德。悟虚点点头,再次朝着这几位师傅一行礼,遂与张若月出了寺去。

    二人,缓步在平整的石道上走着,默默无言。直到过了一个小湖,走进一片树林里,张若月方才说道,“我听师尊说,真正的供奉布施,金银之物,是难以入流的。为何大师你,还如此行事?”见悟虚不语,过了一会儿,复又说道,“龙王三太子,身为妖族,却如此礼遇佛门,难道,阴罡峰和莲法峰暗中有所联系?或者说他与莲法峰暗中有所联系?”

    这个问题,悟虚倒不好不回答。悟虚,停下脚步,说道,“龙王三太子,是想君临天下,真正的君临天下。所以他要得到人族的认可。而要得到人族的认可,光凭真龙天子这样的传闻是不行的,还需通过佛门无相分这样的思想学说,来消弭人族对于他妖族身份的偏见和隔阂。”

    张若月冷笑了一声,不再多言。悟虚心中有事,也懒得向其再做解释。两人再次沉默地沿着山林石路走着,颇有点漫无目的的意味。

    这时候,一队士卒出现在前方。领头的是一个妖修,其身后跟着的,有妖也有人,加上他,总共七八个。妖是腥气浪浪,红毛绿眼,人嘛凶神恶煞,披头散发。他们,很快便发现了悟虚和张如月,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看上去没个正形,惹人生厌。

    张若月正要出手,却被悟虚止住了。悟虚笑吟吟地取出悠游令,“阿弥陀佛,诸位是大王派来巡山的么?”那领头的妖修,一见悠游令,当即止住手下的喧哗,带着他们纳头便拜,“不知前辈驾临,还望恕罪。”

    悟虚一抬手,将他们虚扶起来,又问了几句。原来,这里属于岛上后山,被划归于岛上僧侣修行之地,闲人谢绝入内。悟虚含笑看了张若月一眼,挥挥手,命那妖修带着属下离去。

    张若月还是出手了,她一手扬起,带起香风一阵,驱散了空中的腥气臭味。算是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含蓄抗议和无声驳斥。

    悟虚凝望着远方,沉默了一会儿,意兴缺缺地说道,“既然前方是岛上僧侣修行之地,我们还是不要再往前了。”说罢,折身高飞,瞬间出了普陀岛。

    日中时候,太阳在天空中亘古不变地释放着光和热,碧空深远,七彩云呈,张若月一身乳白浩然正气,悟虚身影隐约,手腕佛珠散发的寂灭之气,灰蒙蒙一片。两人一边徐徐飞着,一边望着下方。大海上,碧波荡漾,许许多多的船只,都好像孩童时候的纸船一般,统统是那么小,那么单薄,似乎天上的悟虚和张若月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便可以将它们一一拨弄翻去。

    张若月,忽然沉坠下去,朝着一个小点飞去。悟虚愣了愣,跟了沉坠下去,跟着飞了过去。

    这是一艘难民船。几百号人挤在一起,乱糟糟的,臭烘烘的。凶狠的打骂声,猥亵的yin笑声,凄惨的哀号,哽咽的啜泣,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若月扮作的田守正浑身带着煞气,悟虚随其降落在甲板上,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悉悉索索地往后缩,立刻空出一大片地方来。船舱顶层随即有两名修士飞了出来,一人一妖,那人族修士一袭青衫,手持一把羽扇,带着几分书生意气,那妖修,身材矮小,四肢却显得很长,身后一个龟壳在绿袍下隐约可见。这两名修士的修为,都在真人以下,一个凡尘八层,一个凡尘七层。他们落定之后,一打量,便知道遇到了前辈,急忙行礼问好。

    悟虚取出悠游令,自称宋熊,随口问了几句。那二人见悠游令,又是一惊,对于悟虚的提问无不恭敬地一一作答。这艘归蓬号,本是一艘专事海上贸易的商船,一月内总要在东瀛和舟山、崇明之间往返几趟。如今,东海龙宫势力逐渐北上,中原战火纷飞,不少人为了出海避祸,不惜倾家荡产,卖儿卖女。是以,这归蓬号,便间或也做起了这送人出海的买卖。这些倒是实情,悟虚和张若月,神识扫过船上一些人的识海,与他们二人所说的毫无差池。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为何,尔等却纵容手下,肆意欺凌这些人?”张若月忽然问道,同时一股浩然正气弥漫开来,警告的意味非常浓厚。方才数名言行不端的护船修士,吃消不住,纷纷跪倒在甲板上。

    “浩然正气!”那两名修士,不由齐齐出声惊呼起来。他们二人,暗中对视了一眼。这股儒门浩然正气,是做不了假的,非人族儒门修士不能释放。前日,宗主传下令讯,言道天外天浩然峰派下大批儒门修士,至人世间各处,弘扬正气,要全宗上下暗中予以配合,必要时候禀告上去,予以结纳。

    “两位前辈,浩然正气,令我等高山仰止。还请移步船舱小阁,容我等细细禀奏。”那名人族修士,态度更加谦卑恭敬。悟虚正想从这二人口中探知一些事情,便拉着张若月,随其上了那船舱顶楼。

    那名人族修士,见张若月一直面色不善,便斟酌着说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东海龙宫治下,人妖一视同仁,再无昔日暴元三六九等之分。只不过此次船上的这些人,平素在中原大陆生活惯了,还是生平第一次离家出海,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未曾化形的妖族,心中忧愁畏惧在所难免。”

    “是是。”旁边那名乌龟妖修,连连点头,“我妖族平时也一向散漫惯了,不拘礼仪,行事率性孟浪。初次接触,世人难免排斥抵触,难免不安和惶恐。”

    他们二人这番话,貌似有些道理。悟虚本想开口驳斥,见张若月在那里若有所思,便打消了念头,以免又惹得她突然大动干戈起来。

    悟虚便改口,问他们的来历,此次这归蓬号驶向何方?他们自称罗帆和拓里捷,都是来自蓬莱岛的散修。因为眼下,舟山一带的岛屿,已经不再接受外人,此次却是要将这些人送往东瀛扶桑。

    “想不到一场浩劫,我堂堂中华儿女,却要流落到东瀛扶桑!”张若月,饮了一杯红红的果酒,拍窗而叹。只听嘎吱一声,窗栏裂出一条深缝,一直延伸到楼板上。

    悟虚举起精巧银质酒壶,给张若月座前空杯复又斟满,示意其稍安勿躁。

    那罗帆,见状,急忙笑脸说道,“前辈息怒,天地浩劫,人力难以抗衡。说起那东瀛扶桑,虽然是海外小小化外之地,但自从京都神宫宫主借了东海龙宫三万妖军,一夜之间收伏大小藩主之后,便大力革新,广纳人才,我泱泱上国子民,但凡有一技之长,去了那里,都是很受欢迎的,断不会受那奴役苦。”

    悟虚默然,遥望着东方海天一线,缓缓饮下杯中红红果酒,慢慢问道,“此去东瀛扶桑还须多少时日?”

    那身负龟壳的拓里捷,眼珠一转,拱手答道,“船底有一小小的辟水阵法,由此至东瀛扶桑,正常情况,不出三日即可。若是前辈有要事,在下命小的们日夜驱动阵法,明天夜里,便可抵达。”

    悟虚看向张若月,见张若月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便对着罗帆和拓里捷拱手谢道,“如此,便有劳两位道友了。”他们两人,慌忙起身,拱手谦让,又见悟虚和张若月尽皆无话,便告退而去。

    船舱顶楼,悟虚和张若月,各自默然而坐。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去,张若月方才凝声说道,“此番我奉师尊之命,随大师下山,一则是助大师摄取属下神识,彻底炼化九叶青莲灯,二则是为了修炼那儒门浩然正气。”

    这一点,悟虚先前曾听张若月提及过。掩月宗的凝月诀,走的是阴柔一路。修炼到后来,需要另修一门阳刚功法,以此调和阴阳。此次,庐山儒门修士,为了迎接浩然的真正开启,暗地里笼络了云海中不少儒门一系的修士,并派遣下人世间,四处凝集、弘扬浩然正气,陆妙影便择机传了张若月一套九州浩然剑法。

    此刻,张若月又突然提及,自然另有话头。悟虚静静地听着。却只见,张若月,浑身涌出道道白色灵气,充溢在小小阁楼之中,胸前一轮圆月喷薄欲出,随后其手腕一抖,星云竹剑在空中荡起一朵绿色剑花,经久不散。

    “得知浩然峰此番举措,师尊便传了我这套九州浩然剑法。屈指算来,下山之时,我修炼此剑法已经有月余。”张若月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月余,我虽然略有小成,却始终感觉虚有其表。所谓的浩然正气,一出体外,便四散而去,无法凝炼,更莫说用以对敌。”

    见悟虚正要开口,张若月将手中星云竹剑朝着窗外挥刺去,星云竹剑绿光一闪,一道一指粗细的白气随即呼啸而出,在空中形成一条长练。然后,张若月不管窗外船上的惊呼,对着悟虚继续说道,“定海城见人族歌女,堕肢体而唱妖歌,若月心中愤气郁结,终在桃花岛不平则鸣,歌以舞剑,浩然正气第一次随剑而发,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如大海狂潮。”

    张若月,说这段话的时候,语势亦如剑,小楼里的浩然正气也是如大海狂潮一般,喷涌而出,激荡不已。

    听到这里,悟虚已经隐隐有些明白。正在这时候,那九叶青莲灯又有动静。悟虚将之取出,放于桌上,微微一弹指,点滴佛光中,程松和赵秋鹤的神识之体分外灵动,面对着外面张若月释放出来荡荡浩然正气,好似嗅到了鱼味的猫儿,一个劲地要蹦出来。

    悟虚,遂合掌而诵,佛音狮子吼,声震虚空。“受不平事,见他人受苦,心生不平,奋起而鸣,即发大慈悲心,发大无畏心。”

    随着那声声荡荡的“发大慈悲心,发大无畏心”,那程松和赵秋鹤的神识之体,犹如分娩一般,从那点滴佛光中脱颖而出,如梦初醒一般,朝着悟虚和张若月拱手而拜。

    悟虚衣袖一摆,将二人摄入自己的法界道场,随后继续对着张若月说道,“若月仙子,如今可是心中杀意甚重,觉得天下处处皆是不平事,随时便想拔剑而起?”

    张若月,凝重地朝着悟虚点点头,“若月修习此九州浩然剑后,到了人世间,心中杀意便越来越浓。开始,只当是修出了浩然正气,自然嫉恶如仇。但今日,方才察觉,心中杀意之盛,竟然连早已修出的明月之心也难以抑制。可奇怪的是,师尊当时传授此剑法之时,并不曾提及有这等魔障。”

    悟虚沉思片刻,不由合掌叹道,“阿弥陀佛,如此看来,却是小僧的罪过。若不是小僧几次三番阻拦,任若月仙子,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这杀意也不会在仙子心中一直郁积,终成魔障。”

    张若月,立刻说道,“这么说来,我便大杀一场,杀尽东海不平事!”说着,便站起身,“看我先杀了这船上的妖人!”

    悟虚急忙起身将其拦住,“且慢!仙子莫急。”张若月,手持星云竹剑,浑身乳白色正气缭绕,疑惑地望着悟虚。悟虚沉吟道,“若月仙子,何妨等上几个时辰?待小僧,为三位属下稳固神识之体后,再与仙子一起下去,如何?”张若月,盯着悟虚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颔首应允,重新坐了下来。

    那罗帆和拓里捷,果然督促了属下,全力驱动船底辟水阵法。偌大的归蓬号,犹如一叶轻舟,在朵朵浪花上飞快地滑行着。

    放佛顷刻之间,船似如梭光阴,已经将斜阳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的风波浪里。船舱顶楼,此刻已经淹没在一片白色云雾之中,那白色云雾中,隐约又有金光泛起,与斜阳余晖相接连天,恍如仙阙。那罗帆和拓里捷,以及其属下,暗暗吃惊和敬畏起来,更加的小心谨慎。船上众人,更是视为神迹,纷纷膜拜不已。

    金乌西沉,圆月升起,分外明亮。船舱顶楼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中,便是在罗帆和拓里捷二人看来,也越发的悠远和朦胧,似乎已经与天上明月一体,好似那蟾宫一角。

    悟虚缓缓睁开了双眼。旁边的张若月,随即收回胸前的明月之心,朝着悟虚望去。悟虚,露出无比疲惫地神色,只是眼中却闪动着欣喜地光芒。他满怀欢喜地对着前方虚空,合掌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只见,张翠露、程松、赵秋鹤三人,渐渐自虚空浮现,与真人大小无异。

    “多谢悟虚大师(师兄)为我等,重生本心,重塑灵身!”张翠露三人,在空中,月光中,稍一适应,便齐齐朝着悟虚拜谢道。

    张若月,随即大悟,原来悟虚是耗费自身法界道场本源之气,为这三人重塑了灵体之身。因为功法原因而无比冷漠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关切。要知道这种方式,某种程度来说,是根本的损耗,若要弥补,不知要经过多少修行。

    悟虚摆摆手,指着张若月说道,“三位道友,能于佛宝之中,涅槃之境,重生本心,重复此身,还要多多谢过这位若月仙子。”

    张翠露等人,遂朝着张若月郑重行礼。张若月,望了一眼精气神大衰的悟虚,也是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比不上悟虚大师,大慈悲心,牺牲甚大。”

    悟虚,确实晕得很。方才,在法界道场之中,悟虚为程松、赵秋鹤二人,如同对张翠露一般,小心稳固其神识之体后,便琢磨着如何为三人恢复rou身。最简单的办法,是夺舍,但此刻,茫茫大海中,很难找到合适的rou身,并且合情合理地予以夺舍。悟虚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自己的寂灭法界,可以寂灭一切为法界本源的特性,于是便尝试着逆向而用,以法界本源之气先为三人继续稳固壮大神识之体,却不料竟然误打误撞地将三人神识之体变作灵体。

    所谓灵身灵体,乃是庐山上,那些天外天修士流出的一个名词,指的是全部由灵气构成的生命,常见的是一些仙器级别的宝物中的器灵,如莲法峰梵音木鱼之中的真灵;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指的便是一些rou身损毁的修士,不想入鬼道,又不想夺舍,便凭借一些特殊的功法或者宝物,以神识凝聚灵气,渐成所谓的灵体。这类灵体灵身,颇有一些玄妙之处,修行速度也很快,只不过前期劫难重重,成长起来殊为不易。

    “悟虚大师,以后你可以要小心了。”张若月神识传音,暗中叮嘱道。

    悟虚自然知晓,灵体因为种种特殊之处,最是容易遭人窥觊,心中也是担忧,但目光落在张翠露三人身上,却只剩下欢喜。听罢张若月叮嘱,只是笑问道,“不知若月仙子,有何妙法,令他们三人的灵体之身稍作遮掩?”

    张若月,沉吟片刻,答道,“悟虚大师的敛气术,便是一门妙法,可令三人灵气收敛如寻常修士。不过,这须得一些时日。若月这里有凝月丹,本是我掩月宗弟子修习凝月诀之时所用。今夜,乃是月圆之夜,他们服食之后,丹药便会遍布其灵体之身,吸附月华而蔽体,若非真灵大修,粗粗一看,也只当作是我掩月宗门下。”说罢,掌心浮现三颗犹如夜明珠一般的丹丸。

    悟虚遂带着张翠露等人谢过张若月。

    张翠露三人,服食那凝月丹后,稍一运功便将药力尽数化去。天上月华,在张若月的明月之心的相助之下,犹如瀑布般倾垂下来,将三人淹没。一遍金刚经的时间,张翠露便从月光中重新显现,灵气内敛,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悟虚合掌而笑,对着张若月道,“多谢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且让我等陪若月仙子下去走一遭。”张若月,手持星云竹剑,笑道,“不劳大师动手,若月去去就来。”

    悟虚又是一合掌,“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却不一定非得是杀。世尊说法,句句不离慈悲心,儒门讲仁爱,道门讲慈俭不敢为天下先。所谓正邪之分,便在于此。所谓浩然正气,不在其外,而在其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如此,虽千万人吾往矣。”

    张若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方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悟虚老气横秋地淡淡一笑,“方才是方才,此时是此时。小僧为三位道友重塑灵身,忽有所悟。仙子不必心疑。”

    悟虚带着张翠露、程松、赵秋鹤,与张若月悄然下楼,来到甲板上。此刻,那罗帆和拓里捷,带着一些属下,正在船舱内觥筹交错。甲板上只有数名护卫,稀稀拉拉的靠在船舷上,有的更是抱着一个酒坛子,瘫倒在那里。那出海避难的众人,依照陆地时候的关系,各自围坐在一起,大多是相对无言,默默望天。悟虚和张若月走在前面,张翠露三人稍后一些,一行五人,缓步而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一个老者,锦衣华服,似乎很有身份和来历,被一群人毕恭毕敬地围坐在中间,手举酒杯,对月而歌。

    “原来今夜中秋。”张若月,忽然传音给悟虚。悟虚,微微一愣,想不到今夜是中秋,难怪难怪,悟虚抬头望了望天上圆月,又摇摇头,暗叹流年暗中偷换,不知今夕何夕了。

    悟虚一行,自有一番气度。很快便引起了许多注意。那方才歌咏苏东坡那首脍炙人口的水调歌头的老者,对着悟虚等人招手笑道,“几位从哪里来,几时上的船,老朽怎么从未见过?”

    悟虚淡然笑道,“今夜刚从后面上来。老伯在船上可还习惯?”

    那老者,见悟虚等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近前的意思,复又招手自笑道,“习惯习惯。平原大海,妖魔鬼怪,见怪不怪,自然习惯。”

    这倨傲老者,话语之中,自然另有一番意味。悟虚却只是笑着对张若月传音道,“见怪不怪。何分人妖?”张若月,冷哼一声,神识回音到,“此人一看就是个攀附妖族还故作姿态的老不修。”悟虚,身躯有点佝偻,微微一叹,带着一丝倦怠和沧桑,轻声说道,“人妖一视同仁,他攀附妖族,有何不可?只要不为非作歹。”张若月没有说话,悟虚神识传讯解释道,“小僧的意思是,从我们修士的层面来看,仙子你是没理由因此而杀他的,更没有理由因为他而去杀船上的妖修,何况这船上还有人类修士与妖修为伍。”

    悟虚和张若月一会儿神识交谈,一会儿发声直言,张翠露、程松、赵秋鹤三人只是在后面恭敬地默默跟着。

    不一会儿,五人来到一群人身边。这群人,一个个面带愁容,不时唉声叹气。张若月走到他们跟前,问道,“不知诸位何故如此唉声叹气?”那群人,顿时吃惊而狐疑地望着张若月,好半响,方才有一人语气萧索地答道,“今夜中秋佳节,明月皎洁,远照千里,我等出海,远赴东瀛扶桑,却不知何时才能与亲朋好友重聚。”张若月,一言不发,满脸寒霜地便要离去。悟虚却一屁股坐了下来,又招呼张若月等人坐下,然后接过那人话题,说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位兄台看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中原战火纷飞,此去东瀛扶桑,也未尝不是明智之举,大展宏图之际,又何必作此感伤之怀。”那人沉吟片刻,洒然笑道,“在下何铮,敢问几位兄台名讳。”悟虚拱手,“不才宋熊,与几位族人,出海游历。”

    那何铮拱手一回礼,又慢悠悠地说道,“如今中原战火纷飞,各方你争我夺,打着各式旗号,到头来,遭殃丧命的还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为可虑的是,大陆内战,原先的化外之地东瀛扶桑却在励精图治!而我等这般惶惶前去,难保不被当作如丧家之犬。”

    悟虚淡淡地答道,“灵山只在汝心头。如今,人妖同居,妖魔鬼怪横行,若不修行,陆地海岛,于我等皆是险地。天行健,君子唯有自强不息。窃以为,何兄等人既然已经选择出海,便应该志在四方,漫说东瀛扶桑,便是那东海龙宫,龙潭虎xue,有机会也要去闯一闯,至多不过一死而已。”

    何铮一群人,顿时连连颔首,以手击船板,慨然而道,“至多不过一死而已,有何惧哉!”他们这番举措言行,迅速惊动并影响了周围的人群。很快,大家都纷纷击掌拍板,奋然而歌,“一死而已,有何惧哉!“

    张若月,也似乎受到了感染,举起手,在空中挥舞着星云竹剑,高声和道,”一死而已,有何惧哉!”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一浪接一浪,响彻于海。悟虚,笑着,暗中释放出了神识,满含杀意地警示着罗帆、拓里捷及其属下。

    这时候,围拢过来的人群中,有人眼尖,依稀认出了悟虚和张若月,恭声询问,悟虚等人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于是,船上的气氛,空前高涨。所有人都涌了过来,恭恭敬敬地依次跪拜在五人周围,有的更是高呼上仙云云。

    悟虚耗费法界道场本源,为张翠露三人重塑灵身,已是元气大损,此刻又一直全力施展神识震慑着罗帆、拓里捷等人,张翠露三人担心悟虚,全都默默地护卫在其左右。悟虚见此情形,只得含笑着以目示意张若月。

    张若月,感激地朝着悟虚望了一眼,手持星云竹剑,站起身来,环顾了一遍四周,朗声喝问道,“吾等乃儒门修士,东海游历,偶遇此船,是以莅临。诸位乡亲父老,若有不平事,可一一报来。“

    悟虚在一旁,暗中一声苦笑。张若月,估计是第一次经历此种场面,非常忐忑却又极其兴奋,是以开场白,便是这般,搞得有点像后世打土豪分田地的诉苦会。

    张若月此言一出,自然便有人诉苦。有人控告船上修士巧取豪夺,有人哀号,说他们肆意打骂,不把众人当人看,有人哭诉他们jianyin妇女的禽兽行为。。。。。。

    悟虚一看不好,急忙要神识传音,却见张若月一边悄悄地放出神识扫向众人,一面悄悄地对着自己摆手。随后浩然正气化作朵朵祥云,托举着她徐徐升空之。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张若月空灵地立定在空中,曼声说道,”诸位所言之事,吾已尽知原委内情。“手一招,将两名躲在角落的修士摄取到跟前。

    ”此人勒索残虐同族,罪该万死!”说罢,手起剑落,当众斩首之。

    “此妖jianyin妇女,罪该万死!“说罢,手起剑落,当众斩首之。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悟虚在警告罗帆和拓里捷等修士之余,不得不释放出善意的安抚。倒不是怕他们拼命,悟虚是不想破坏今夜为张若月苦心创造的修行体悟情景。

    ”吾等修士,追寻大道,万物平等,人妖一视同仁,殊途同归。”张若月在空中,话说到一半,却卡了壳,想必是因为方才连开杀戒的缘故。

    悟虚神识传讯,张若月的声音复又在海空中响起,“许多纷争,无外乎种族语言,相貌肤色,习性偏好,功法派系。所谓无眼耳鼻舌身意,我人族自诩为万物之灵,更应该明白其中道理。见怪不怪,天下大同。“船上众人,尽皆拜服,四周一片寂静。张若月,似有所悟,悠然飞身向月,飘摇直上。

    悟虚,望着天上的张若月,望着天上的圆月,望着天上的彩虹,不由起身,对着张翠露三人和船上众人笑道,”中秋佳节,海上升明月。”

    张翠露,随即打曰,“天涯共此时。“

    声音很低,却传遍四周。众人顿时起身抬头,呼喊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在这”海上升明月”的呼声中,张若月脚下浩然正气贯长虹。她越飞越高,渐渐的,明月之心也从张若月的胸口浮现,与天上玉兔交相辉印。到了最后,浩然正气,如汪洋大海,浩浩荡荡,横贯夜空。乳白色的大海上,唯有一轮皎洁明月,转腾浮沉不已。

    悟虚遥望夜空,见那一片清冷光亮中隐约又有星辰闪烁,便知道那是张若月正在挥舞着星云竹剑。他含着笑,忍着目眩神迷,低声浅吟,“心璀璨,影缥缈,舞竹剑,乘风乘月去,浩然星空间。”

    正所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前世今生,究竟是何年。

    我欲自观自在,又恐青灯古佛,绝情参空禅。

    铁剑破杀戒,桃花香如前。

    堕肢体,黜聪明,复忘言。

    离形去知,风里浪里总有缘。

    明知众生皆苦,明知万法皆空,明明无相念。

    乘风乘月去,浩然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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