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战长社

    颍川虽大，但是阳翟到长社并不远，如果急行军的话，一天之内就能到达。皇甫嵩精确地控制时间，让队伍五更时分从驻地出发，三更左右到达长社。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此时敌人应该还在做梦，他的大军将会展开对波才的突袭，再加上朱儁的配合一定能杀他个落花流水。

    在离长社还有五公里左右时，皇甫嵩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大战在即，刘备以为军队会一路飞驰，直击敌营，所以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此时突然止步，他非常不理解。

    “皇甫将军，请原谅我打扰您休息！”刘备骑着马跑到皇甫嵩跟前问道，“我军离长社已经不足十里，将军为何突然止步不前？”

    “小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的？”皇甫嵩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五更啊！”

    皇甫嵩又问道：“那么现在又是何时呢？”

    “现在嘛——，”刘备抬头看了看天空，估算了一下时间，回答道，“从太阳落山到现在约有一个时辰了，估计现在差不多是戍时。”

    “那么从昨天到现在，将士们吃了几顿饭，休息了多久，你有计算过吗？”

    “这个嘛，”刘备摸摸脑袋说道，“好像吃了三顿饭吧。哦，不对，好像是四顿饭！中午加餐了！休息的话，应该是有六七个时辰了吧。”

    “战争除了战略战术以外，还要讲究细节。”皇甫嵩教导道，“你说你要跟我学习，就先从关注细节开始。从昨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将士们吃了四顿饭，一共休息了差不多五个时辰。其中今天中午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将士们又匆忙上路直到现在。如今，长社近在眼前，我们连续赶路已经很疲劳，必须吃饭休息。”

    “呵呵，”刘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将军会一鼓作气，直接进攻呢！”

    “在疲劳的情况下，一鼓作气是自寻死路！体力消耗光了，如何战胜强敌？”皇甫嵩说话毫不客气，“这种方法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乱用！否则害人害已！更何况，现在我们是进攻方，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有足够的时间养足精神，在最适合进攻的时候进攻，又何必要逞一时之勇呢！”

    “呵呵，将军英明！”刘备干笑了几声，猜测道，“您的意思是吃完饭，休息两三个时辰再出发？”

    “我得更正你一点，我们是先休息再吃饭。等体力恢复，剩下的十来里路我们会走得很轻松。只要以一般的速度前行，我们会在三更时分准时出现在敌人面前！”皇甫嵩胸有成竹地说道。

    “将军神算！将军那我抓紧时间休息，先告辞了！”

    “小刘，等下出发时，别忘记钳住马嘴，给战马穿上鞋子！”皇甫嵩提醒道，“还有，你的手下也要全部衔枚，不能喧哗！”

    “钳住马嘴好办，在马嘴中放上木条，然后把木条绑在马头上就行了。可是马怎么会有鞋子呢？”刘备有些尴尬，“将军，您别说笑了！世上只有人穿鞋，我从未听说过马穿鞋子。”

    皇甫嵩拿出一个黑色袋子，很严肃地说道：“我可没有说笑，这就是给马穿的鞋子！偷袭专用的马蹄布袋！谁都知道，行军时不能发出大的声响，才能达到突袭的目的。我们这么多战马一起行进，本来就声势浩大，现在又是晚上，马蹄声极为刺耳，因此必须给马穿上马蹄袋。”

    “哎呀，我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刘备郁闷地说道，“现在做也来不及了！将军，我该怎么办？”

    “这样吧，反正你的骑兵也不多，我让人给你弄些麻布，你赶紧给战马绑上！”皇甫嵩嘱咐道，“记住，要多绑几道，绑紧了！千万别马虎行事！”

    “我知道了！真是太感谢将军了！”刘备欣喜地说道。

    按照皇甫嵩的交待，刘备命令部下给马嘴放上木条，马蹄绑上麻布，并要求行军时全体人员衔枚。他还特意检查了张飞的战马，赞赏道：“三弟，干得不错！”

    “嘿嘿，大哥，这方法还真不错！马儿跑起来马蹄声小多了！”张飞的嗓门越说越大，“皇甫嵩这个家伙还真聪明，这也能想得到！”

    “三弟，注意分寸！”刘备语气严厉，“你怎么能这么说皇甫将军呢！快给我闭嘴！”

    张飞知道自己又惹祸了，“嘿嘿”傻笑了几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刘备狠狠地瞪了张飞一眼，又说道：“抓紧时间休息吧，等会儿还要赶路！”

    大概过了四个多小时，皇甫嵩就下令队伍启程了。两万多人的部队排成纵队，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动静极小，像一条动作敏捷的蟒蛇正在悄无声息地扑向猎物。

    他们一路也没有使用火把，以免引起黄巾军的注意。早先派出的探子已经将波才军营的位置和具体的行军路线打探清楚了，所以在夜里行军还算顺利。

    五公里的路程对于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说，不算什么事，快一点半小时就该走完，但是皇甫嵩为了避免速度过快而影响战斗力，并没有选择急行军，而是要求全体人马正常步行。时间控制得非常好，到达战场时，正好是子时。此时正是人最为困倦的时候，也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

    波才号称拥有十万大军，已经将长社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军营也是围绕着长社城郭修建的，据说是为了方便从四面八方攻城。波才作为颍川黄巾军的统帅，按理说谋略能力应该是拔尖的，可是他摆出来的架势却实在令人费解。

    皇甫嵩也很费解。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地瞭望，看到波才的军营竟然围着长社城郭修建时，当时就震惊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皇甫嵩心想，波才这王八蛋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如此分散地驻军就不怕朱儁夜袭吗？要知道朱儁的人马也有两万多啊！如果朱儁派四支军队突然从四个城门杀出，三支虚张声势，一支强攻某处，波才还不乱了套！难道是波才故意这么干的？想诱敌袭营，然后一举消灭，就像我消灭张宝的部队一样？

    不过，此时波才的军营里还有一闪一闪的火光，光线不甚明亮，犹如鬼火在闪烁。皇甫嵩细看之下，这样的鬼火还不少，虽然谈不上到处都有，但是每隔那么一段距离，就必定有火光出现。在火光闪处，隐约还有说话声和铁器的碰撞声传来。

    皇甫嵩又想：如果波才只是想诱敌，方法多的是，比如先装模作样地撤军，等对方防备松懈再杀个回马枪，实在是没有必要围着城池建造军营。还有，火光和铁器的碰撞声是怎么回事？是岗哨的火把？还是在打造武器？或者是在训练？嗯，我看这里面必定有蹊跷。我要不要马上进攻呢？还是等探明情况再进攻？

    原本设想在波才军队最疲乏防备最松懈之时偷袭，而现在敌人看上去有所防备，看到的情况又令人心生疑惑，皇甫一时之间竟难以作出决定。

    就在皇甫嵩盘算之时，刘备突然在皇甫嵩背后问道：“皇甫将军，进攻是不是要取消了啊？军营里还有火光，黄巾贼还没睡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皇甫嵩显然被刘备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拜访方式吓了一跳，回头惊讶地说道，“竟然悄无声息！”

    “嘿嘿，将军，我早来了，见您正在观察敌营，我没敢打扰您！请您见谅哈！”刘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皇甫嵩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刘，你觉得如果我们马上进攻，会有什么后果？”

    “将军，波才有十万人马，我们才两万多，如果不乘黄巾贼戒备松懈之时进攻，我们必定吃亏！现在，这帮贼人警惕得很，这么晚了，还打着火把巡逻。我看此时不宜进攻！”

    “打着火把巡逻？”皇甫嵩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些火光有移动过吗？”

    “哦，这些火光倒是没有移动！”刘备知道自己说错了，分辩道，“但是我觉得那肯定是贼人的岗哨！”

    “也许是，也许不是！哎，不管怎么样，贼人的防守还是很严密的。”皇甫嵩好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此时进攻，将会是一场恶战！”

    “那当然了！”刘备接过话茬说道，“此时进攻，贼人肯定会进行有力地反击。贼人人马众多，只要兵力集中起来，对我们很不利啊！不如再择良机突袭！”

    “我和朱儁的部队加在一起将近五万人，波才撑死也不过十万！论战斗力，我军足以以一敌二；拼士气，我们斗志高昂；比阵法，我们训练有素。所以即便是硬碰硬，我们也能获胜！只不过，为将者当体恤部下，爱惜他们的生命，尽量避免他们的伤亡，这才是真正的仁义！”皇甫嵩似乎是在向刘备解释他迟疑的原因。

    刘备心想：哎呀，我知道要爱惜部下！可现在不是要偷袭嘛！怎么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打不打啊？要打就赶紧上，不打就悄悄地埋伏起来！平时倒是很干脆的，紧要关头怎么变得婆婆mama了！

    刘备正想询问，皇甫嵩又说道：“我看现在进攻，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即便波才能够快速集中人马反击，我们也能掌握主动权，进退自如。总之不管如何，这一仗，我们只要取得胜利，就能把贼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可是，万一波才设了埋伏呢？”刘备还是有点担心。

    皇甫嵩回答道：“小刘啊，此次突袭长社，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波才，不给其他黄巾贼增援的机会。要是我们想得太多，畏手畏脚，恐怕又会陷入混战之中，到时候我们的伤亡将会增加。”

    “当机立断！”刘备恭维道，“将军处事果断，英明睿智，真是我的榜样啊！”

    “呵呵，你真是个马屁精！我何来英明，何来睿智，我只不过想得比别人多一点而已！”皇甫嵩以历经沧桑的口吻感叹道，“哎，有时候，打仗也像赌博一样，就算你分析得再全面，最终的结果还是掌握在命运手里！”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人不能等着被命运左右，被命运安排，胜利不是靠等来的。皇甫嵩一旦下了进攻的决心之后，便立即集中所有的骑兵，准备先用骑兵直击中军帐。

    皇甫嵩的骑兵正在快速地集结，突然长社城内火光四起，接着喊杀声接连不断地传来，而此时波才军营里火把越来越多，说话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也突然增多起来。

    “哎呀，不好！”皇甫嵩猛然以手拍额，大叫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下糟了！兄弟们，赶快进攻！”

    皇甫嵩说着，策马前行，直奔波才的中军帐。刘备和皇甫嵩的部下也赶紧策马飞奔。骑兵动作迅速，步兵也不慢，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跟进，整支军队如饿虎出笼般杀向敌人。

    皇甫嵩的骑兵离波才军营不过一里路，现在战马正以冲刺的速度前进，不出四十秒就能冲进波才的军营。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预示着一场恶战将不可避免。

    而此时，波才正在中军帐里得意地大笑：“哈哈哈，朱儁，没想到吧！你的死期这么快就到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