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暗流

    进入碧家的大门之后，龙志眼前为之一亮，被碧家的庭院、建筑所深深吸引。碧家的房子与其说是‘屋’，不如称它为‘宅’更加贴切一些。碧家的祖先早在一百年以前，便依据北京四合院的样式建起了这座属于自己的城堡。

    进了大门就是前院，平日里用作习武健身，经过正厅就来到家人居住的后院。后院里有个小池塘，里面全是主人家饲养的金鱼，池塘边还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环境幽雅，清新怡人。可惜，龙志此刻根本无心观赏，他随着金盈一起，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来到碧小惠的房门口。

    金盈在门外喊道：“惠惠，你的同学——龙志来看你。”

    屋里传出碧小惠银铃般的喊声：“是吗，请他进来吧。”金盈摆摆手示意他进去，自己则转身离开。龙志从碧小惠的声音中听出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可是既然已经来到门口，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去。

    “碧小惠，我……我……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龙志是第一次和自己心仪的女孩单独相处，难免有些紧张。

    碧小惠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模样，感到很有意思，坐在床上笑着对他说：“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能把你给吃掉，你怎么吓得连话也不敢大声说啦！”

    龙志找借口道：“我不是害怕，是因为我来的时候走得太急，有点喘粗气而已。”

    碧小惠爽朗地笑道：“我的伤没事，多谢你的关心。听说你在我晕倒之后大显神威，把第一高中的十个人全部打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龙志没想到碧小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会不会知道我上场是为她出气，挑战儒云？”

    龙志的脑子里虽乱成一团，但表面上仍强作镇定：“那只是我一时的运气好而已。”

    令龙志暗暗松一口气的是碧小惠并没有提到学校里的谣言，而是将话题一转说：“在屋子里闷了一整天，咱们到院子里走走吧。”龙志立刻表示赞同。

    两人来到后院，在池塘边的石椅上坐下，碧小惠说：“刚才我那个不懂事的堂弟有没有吓到你？”

    龙志说：“你的堂弟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他。”

    碧小惠叹口气说：“我父亲那一代有兄弟三人，而他们三个中只有二叔生的是儿子，所以，我们全家都很宠爱他。说来也怪，这小家伙自幼就喜欢练武，而且跟我的关系最好，也最听我的话。”

    龙志笑笑说：“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很难琢磨，我想只能用你天生人缘好来解释吧。”

    碧小惠浅浅一笑，又问道：“你觉得我们家怎样？”

    龙志向四周看看，颔首说道：“恬美幽静，空气清新，环境好，房子更好。”

    碧小惠说：“这是我的曾曾曾祖父他们建造的。我们家那时财力雄厚，人丁兴旺。你看这后院四周，楼上、楼下二十多间房子，曾经全都住着我们碧家的人。”

    龙志说道：“虽然事隔多年，但仍然能够看得出当年的宏伟雄姿。”

    碧小惠说道：“整栋房子再怎么雄伟挺拔，也只需半年的时间修筑，可是一个人的功夫却要经过长年累月的习练才能有所成就，绝非一朝一夕，或是一时好运就能做到的。”

    龙志听出碧小惠话里有话，便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赏池中金鱼，假装没有听到任何有关武功的言语。碧小惠见龙志故作糊涂，有些不悦地说：“龙志，你身负武功我并不介意，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在一年前任由朱七侮辱、欺负，而在一年之后，又假装不会武功地混入国术组，甘愿做一名打杂小子？你做这些都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像学校里传的那样，你是因为……”

    不等碧小惠说完，龙志忽然起身打断她道：“碧小惠，我知道这次我突然出手，令你们很多人都疑惑不解，可是，我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向你们解释为什么，因为如果要解释恐怕我自己也未必会相信，但是我所做的事情都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未假装过什么，更加从来没有骗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龙志的话又快又急，兼且说地不明不白，所以他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听懂，只是不希望她误解自己是一个机关算尽，阴险狡诈的卑鄙之徒。

    情急嘴快，话一出口，龙志又立即后悔语气强硬，当下收拾心情，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和尚大哥彼此误会，龙志就此告辞。”说着，转身欲走。

    “等一等！”碧小惠突然出言，阻止龙志离开。龙志回身看着碧小惠，等待她痛骂自己一顿，然后再把自己赶出院子，但这些他都愿意承受，因为这也许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可以和碧小惠单独在一起聊天。

    可是情况却并非如此，碧小惠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龙志许久，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洒脱地笑道：“龙志，虽然你说的话我并没有完全明白，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相信你！而且是毫无保留的相信！”

    龙志喜出望外，兴奋地几乎以为自己在大白天做梦，呆立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真的？”

    碧小惠‘噗哧’一声，娇笑道：“当然，我们是朋友嘛！”龙志又欣然坐回座位，心里美滋滋的，就像三伏天跌入仙泉一样，浑身舒服、清爽。

    碧小惠盯着龙志又说：“虽然你、我认识时间不长，可是我总是隐约感到自从博物馆那次事情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从身形、气质和脾性等各个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虽然我也说不出变在哪里，但我却分明感觉到这变化确实存在。尤其是你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信服的气质最为明显，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龙志心中对她的敏锐洞察力非常吃惊，但表面上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那是因为死里逃生之后，人的性情都会有所改变吧。经历死亡的那一刻，我真的学到了许多东西。”

    碧小惠说道：“别去谈什么死亡，太不吉利。现在，我要在这里郑重地向你澄清一件事情，希望你以后不要误会。”

    龙志奇道：“什么事？”

    碧小惠说：“那就是尚四方并非我的男朋友，而且我在短期内也不会喜欢任何男生，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碧小惠的话不仅向龙志说明尚四方与自己毫无关系，而且还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如果有什么想法，同样要尽早打消。龙志早已知道碧小惠不会接受自己，但是听到她亲口说出，心中始终有些不舒服，不过唯一使龙志稍感安慰的是：尚四方竟与自己同一命运，两人不分先后，全是输家。

    龙志曾经主动跟尚四方说过：“对碧小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样子，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念及当时的窘况，龙志忍不住露出尴尬的笑容，碧小惠见到后，忍不住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龙志连忙掩饰道：“没有，没有。刚刚不知为何，想起我的一个邻居，他是个傻瓜，而且是傻地无可救药的那种……”两人就这样在后院里一直聊天到夜幕降临，龙志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当他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久久未有开口说话的嬴政，突然发出一声感慨：“现在的女人怎会变成这样！”

    虽然晚上回到家以后，王小乐埋怨他突然失踪，可是当他听说龙志是去探望碧小惠，不但没有继续责怪他，反而对他这一举动大加鼓励。龙志今天的经历比之过去一年，还要丰富多彩：成为焦点、受人青睐、遭人妒忌、被人拒绝等等，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令他一下子难以适应，他甚至无数次地问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可惜答案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

    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细细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经历，确非笔墨可以尽述其中之诡异玄妙：从为救好友，重伤垂危到嬴政显身，再世为人；从任人欺凌的窝囊废到武功出众的小英雄；从胆小怕事到暴虐张狂，龙志越来越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要走一条怎样的路？这一夜他首次失眠，不知是因为自己体内随时可能发作的凶暴戾气而感到担忧，还是因为自己受到众人瞩目而觉得兴奋，亦或是因为被碧小惠暗中拒绝而伤心难过？也许这三种原因都在其中吧！

    比赛之后的一个星期是风平浪静的一个星期，同样也是龙志最繁忙的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到校以后，都会有几个武术组的领头人物不厌其烦地劝他离开国术组改投到他们手下。虽然龙志清楚这是因为朱校长在全校宣布，两星期后学校将拨款给龙志所在的武术小组，朱应雄没有当众宣布拨款给“国术组”，而是用“武术小组”一词替代，其意图昭然若揭。

    故而，其他武术组的领头人都使尽浑身解术，力求将龙志拉入麾下。其中尤以拳击组和跆拳道组最是慷慨，两个组的负责人都曾经暗示过龙志，会将资助金额的四分之一给他作为转组的补偿，这对家境困难的龙志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诱惑。但就在众人为争取龙志而各显其能之时，只有国术组和空手道组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空手道组的朱三仍然杳无音信，朱七虽然对龙志充满敌意，不愿出面哀求，但是有“校长老爸”出马，想来他也不用担心龙志不肯乖乖投靠。反观国术组的尚四方自从被碧小惠拒绝之后，每日都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他空洞的双目只有在看见龙志的时候，才会绽出无穷的怒火，他不找龙志应是明智的选择，以免事情越搞越糟。

    不过，痊愈归队的碧小惠却丝毫没有改变，她仍是大家瞩目的中心。她依然对每一个人都有说有笑，唯独看到尚四方的时候却视若无睹，仿佛陌路人一样径直走过，连招呼也不打一下。任谁都能看出他俩正在赌气，而尚四方很明显地处于下风，所以在两人面前，大家都谨慎开口，以免引起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龙志虽然在这几天里过得繁忙、辛苦，不仅要应付来自各方的压力、诱惑，而且还要想方设法地避开一些女生热情、大胆的追求，可是受人重视，被人追逐的感觉还是令他乐在其中，完全没有料到影响他一生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上官洪日警服穿戴整齐，身后有心腹——刘氏三兄弟随行，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往李小命在琴岛市郊区半山腰的别墅。刚到山脚下，四人就被几名保镖打扮的人拦住，确认身份之后才获准上山。

    一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上官洪日气闷道：“雇这么多人是想保护自己，还是想打仗啊？”

    终于来到李小命的府邸，上官洪日下车后，突然冲着楼上大喊道：“李小命，我来看你了。”声如洪钟，犹如旱天惊雷一般。

    喊声未消，别墅二楼随即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仿佛是要与他的高喊交相呼应似的。上官洪日闻之，仰天长笑，尽显其豪迈、狂悍之本色：“走，咱们上楼去。”一声令下，刘氏兄弟立刻紧随其后而行，绝无半分停留拖延。

    经过富丽堂皇的大厅，上官洪日等人来到二楼李小命的寝室，正好看到李大局长畏缩在床上发抖，身边是七名真枪实弹，全神戒备的保镖。

    上官洪日大笑道：“李局长，你的病好些了没有？警察局的同事们都很想念你呀。”

    李小命适才拿起杯子正要喝水，不想被上官洪日一声大吼，吓得手足无措，连杯子也跌落地上，摔得粉碎。此刻，他惊魂未定，强自镇静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李小命平日里胆小懦弱，又欺软怕硬，为人更是卑劣龌龊，哪里会有人想念他，只不过他现在心绪不宁，也无暇去理会上官洪日的嘲讽。

    上官洪日向刘成龙使以眼色，刘成龙立刻上前，躬身施礼道：“局长，经过我们近几个月的调查取证，发现琴岛市境内已无赵森等人的踪影，我们可以非常肯定他们已逃出我市。”

    李小命听到赵森等人已走的消息，仿佛沙漠上濒死之人突然饮下甘泉一般，立刻恢复了生机与活力。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颓色尽消，再次恢复往日高高在上的神态，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对刘成龙说：“你做的很好。还有什么事情吗？”

    刘成龙继续报告道：“还有一件小事，希望局长您能够尽快办理。那就是签署一张警方文件。”

    李小命看了看上官洪日，问道：“什么文件？”

    刘成龙答道：“撤销调查一个月以前的连环伤人案的文件。”

    李小命疑惑不解道：“为什么，凶手找到了吗？”

    上官洪日开口说道：“已经找到，而且还是一个行者！”

    上官洪日此言彻底消除了李小命接下来的所有疑问，二话不说地提笔签名，嘴里还呓语似的嘀咕：“快点抓住他，快点抓住他！”

    上官洪日等人从别墅出来，驾车离去。在途中，刘成祥喝道：“他妈的，那个李小命算什么东西！你看他那副衰样，凭什么对长官指手划脚的，真想一拳把他揍扁。”

    刘成凤厉声说道：“三弟，不可无礼。李小命是最高指挥官派来掩饰长官身份的，即使有些懦弱，也不能出言不逊。”

    刘成龙知道三弟素来心直口快，也不想浪费口舌去管教他，只是抓紧时间向上官洪日报告一些重要信息：“长官，经过一周的调查，属下发现儒云出自武学世家，自幼武学天分极高。除此之外，他和同龄人一样，毫无可疑之处。直到一个月前，他出外被毒蛇咬伤。”

    上官洪日微微抬头说道：“什么毒蛇？”

    刘成龙应道：“是一种罕见的毒蛇，当地人都叫它‘阎王令’。据说被‘阎王令’咬到的人绝活不过一分钟。可是山下医院的主治医生却说，当日儒云被送去的时候，体内没有任何毒素反应。三天以前，银鹰捕快曾经近距离地测试过他的脑波……”

    上官洪日问道：“结果是否令人满意？”

    刘成龙点点头说：“侦测结果显示：儒云大脑脑波的振幅约为正常人的1.8倍。”

    上官洪日冥想片刻说：“这就证明他是灵魂使者无疑，而‘蛇毒’很可能就是他异能被开发的真正原因。”

    刘成龙说：“属下也是这样认为的。经过调查，儒云的家人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随时可以动手抓人。”

    上官洪日说道：“经过‘赵森’一役，我们损失不少‘银鹰捕快’，人手方面有无问题？”

    刘成龙道：“只是对付儒云，尚无问题，但若要同时监视龙志，可能就会有些吃力。所以这个礼拜属下只命人调查、监视儒云，对龙志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上官洪日道：“这样也好，抓到儒云之后，可以从他的身上多了解一些龙志的信息，以利下次行动。”

    刘成龙道：“长官，咱们现在只有八名‘银鹰捕快’，是否要向总部申请加派人手？”

    上官洪日摇头道：“侦察型捕快对战斗作用不大，无需向总部要求增援。”

    “是呀！”刘成祥插嘴道：“有长官在，再加上我们兄弟三人，还有谁能够逃出咱们的五指山啊？”

    刘成龙大声训斥道：“三弟，不可造次！”

    上官洪日微笑着说：“人有信心是一件好事，但若是过分自信，就会招致失败。”

    刘成祥连忙拱手道：“属下知错。”

    上官洪日坦然自若，神秘莫测地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检验一下新绝招的效果啦。”

    刘氏兄弟闻言一怔，心中纷纷震惊道：“太好了，长官的‘绝招’终于完成啦！在与赵森一战之后，长官十余年的战斗经验终于促使‘重力异能’产生进化，由此领悟的绝招又有怎样的威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