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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 黑汛期(上)

    ,星辰之主

    网络上的舆论漩涡,暂时还影响不到荒野山区这些人。罗南一行在码头堆场中逗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如果还要去鹰头场的核心区看一看,他们必须要加快节奏。

    邓纯终究还是精干的,前面一番小小作妖,似乎只是年轻人短暂的情绪化动作。如今服了软,干练老道的一面又体现出来。

    他早早安排了两辆越野车,已经开进了堆场,停在一行人参观仓库前端的空地上,以为代步之用。

    他还自告奋勇,亲自担任司机,带罗南一行,去鹰头场的高地。声称他在上面还管着一处店面,专与进山的探险家、雇佣兵搞物物交换,积存了不少特殊材料,正好可以向罗南请教。

    不算已经在高地等着的保镖兼驾驶员,乘坐浮筒船过来的罗南一行共有七人,两辆越野车已是足够。

    弗里斯是“保卫人员”负责人,这种情形下也等于是罗南的秘书,当仁不让负责安排。

    邓纯作为临时司机开第一辆,弗里斯坐副驾驶,罗南和文慧兰坐后排。

    第二辆车稍微挤一点,不算司机的话要坐四个人,赵汐干脆也自告奋勇,占了司机的位置。

    龙七抢到副驾驶,刘峰明就只能陪着当下负能量爆表的山君,在后排就座。

    赵汐知道龙七正在直播,本不想和他一辆车来着,可弗老大这么分配了,他也没办法。还没上车,就打定主意当一个哑巴司机,无论如何都不要和龙七搭话。

    问题是,这种事情可半点不由人。

    车子刚启动没几步,龙七就示意他往外看:“小心点,别撞着人。”

    龙七说的是实话,这时候正好有装载车往堆场里送材料,是刚从码头上卸载下来的重货。进大门的时候,大约要办什么手续,挡住了半边路,再加上人员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多少显得有些混乱……

    但也不至于要撞人的程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找我搭话,给直播充素材!

    赵汐闭住嘴巴,跟住前车。眼看着“1号车”与运载车交错而过,出了大门往左拐,顺顺利利出去了,他也跟出去。

    哪知这时候,运载车中段“蹭”地窜出一个人影,一点没留力,直直往这边车头上撞。

    “干!”

    亏得赵汐也是燃烧者,反应能力远超常人,车载防撞预警系统的警示灯刚亮,他已经果断一脚刹停,反应比系统还要快上几毫秒。

    幸好车速不快,越野车的刹车片也还给力,没有真正撞到。车上这几位也都是平衡能力惊人,及时消解了前冲的惯性,不至于特别狼狈。

    而那个几乎给卷到车底的人影,反应其实也不慢。手肘撑了下车头,向后踉跄一步,险险站定。

    “什么情况!”赵汐余悸未消,情绪都有些暴躁。

    龙七竟然还在说风凉话:“恭喜,没有就地躺倒,看上去不是碰瓷。”

    “不是碰瓷他这么冲?”

    龙七往旁边看了一眼:“可能是觉得运载车太碍事儿,不想绕大圈,抄个近道从中间连接部跳过来。比‘1号车’慢了一步,正好让你赶上了。”

    稍顿,龙七又道:“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比较眼熟?”

    赵汐这才有机会把眼中所见和记忆画面对起来:

    果然眼熟。

    这时候他早忘了不和龙七搭话的事儿,一拍方向盘:“那个巡逻老头!还让咱们船去内湾……刚刚也是他,在大门口往里面看。”

    “这个我倒不知道。”

    赵汐和龙七聊着,心情也平复下来。可大门口出了这么个状况,早有管理人员冲上,拽着那个老头往后去。看前者扭曲的面孔,显然已经气急了,怕是一脱开龙七等人的视线,就要破口大骂,给老头一个好看。

    问题是,那个老头明显也是个有脾气的,都不用等到“离开视线”,对着管理人员胸口猛一推,挣开了束缚,也不多话,气哼哼往外去。

    经过越野车前头的时候,又侧身朝驾驶舱方向点了下头,大约算是道歉?

    算是吧。

    管理人员气得跳脚,可龙七他们的车在这儿,也不好发作,只能是自己过来,敲开车窗,连声道歉。

    “没关系,没撞着就好。”龙七这位副驾驶替司机把事儿平了,“这位大爷是个热心肠,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儿吧,刚刚他在码头还提醒我们来着。”

    应付完管理人员,龙七关上车窗,车子终于驶离。跑了几十米,他没头没尾说了句:

    “义肢啊。”

    赵汐嗯了声,他刚才也看到了。

    巡逻老头发力推开管理人员的时候,右手连带着小半截前臂,都是假肢,而且是那种比较粗糙的非仿生款,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眼看出来。

    “大约家境不太好。”龙七感慨了一声,扭头问刘峰明,“湖城基因调制和细胞再生技术这么发达,断肢重生术的开销还很大吗?”

    刘峰明简单答道:“湖城不清楚,在淮城这种外伤型治疗费用,是工薪两到三年的收入。”

    “和夏城差不多,那也不是太贵……相较于残疾。”

    “他做了就要死。”

    插话进来的,竟然是一直郁郁寡欢的山君。

    山君开口,车里面其他几个都很意外。

    龙七直起腰背,半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捧哏:“您的意思是?”

    “他是个‘脏人’,程度很深。大概是从畸变感染中侥幸活下来的,基因表达已经乱套了。如果用断肢重生术,等于是催着他体内的细胞病变,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枪痛快。”

    稍顿,山君又补充:“现在给他一枪也不错,说不定他还会谢谢你呢。”

    “咳,直播呢山君,我理解了,理解。”

    龙七继续在直播间里搞他的“单口相声”,好像自己还多受欢迎似的:“所以各位老铁,做某些事儿的时候,可以先考虑一下后果,特别是和身体相关的,弄不好玩啊玩的,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山君一哂,枯瘦的躯干往后靠:“你说话遮遮掩掩,有什么用处。便是说明白了,世间这些蠢蛋,只图一时,哪管以后。”

    “山君高见……”

    龙七想强行结语,却哪能堵得住山君的嘴。

    “一时快活就好,一时舒坦就好,一时活着就好……为那一时,悔这一世,如此才是活人。

    “可到最后,免不了又要指望着世间有灵异神迹,方便他求神拜佛,肘行膝步,乃至奴颜卑色,以图挽救。那时想换一世,其实还不是一时之需?

    “所以,没治了。”

    龙七心里吐槽:在说你自己吗?貌似通透,但也不见你跳车呀。

    山君不但没有跳车,更是闭目养神,安之若素,直至越野车开到了鹰头场高地上面。

    这一小段路,总共也没有几分钟。由于在堆场门口耽搁了一下,龙七他们到的时候,罗南等人已经下车了,正在高地这边的小广场四面打量。

    高地这边的建筑,在河面上看的时候,加配弗里斯的解说,很有些沧桑感。如今到了现场,沧桑什么的其实看不太出来,主要就是凌乱。

    大概落脚到这个补给站的人们,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里久居。除了围住小广场的三五处建筑,一看就是很多年前搭建的砖混结构房屋,修修补补继续在用,其他的都是野营帐篷,简易箱房等,感觉还不如下方的堆场收拾得利落。

    邓纯算是地主,自然担负起介绍的责任,他口舌灵便,这样一处难民营似的所在,竟然也能给说出个道道儿:

    “鹰头场这里,是因西边河滩北端回勾,形似鹰头而得名。这几年水位一直涨,河滩萎缩,‘老鹰头’已经给冲断了,罗先生你们来时,应该就是从鹰脖子的位置穿过来。

    “再过几年,除了咱们所在的这处高地,东边,也就是咱们上来的那条路,可能也要给冲断,河道截弯取直,鹰头场就要变成鹰头洲。

    “事实上,‘截弯取直’已经发生过一次。就咱们上来的路,几十年前就当过一回河道。后来泥石流冲下来,给堵死了,又淤了几年,干脆草草修成了路。咱们车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地面挺软的?”

    罗南微微点头,环目四顾,似乎还真有点儿兴趣。

    弗里斯有当年的记忆在,对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荒野十日的新手村都比这儿强。也许可以借鉴一下,更有生活。”

    邓纯解释两句:“毕竟是荒野区域,有时候百峰君打个喷嚏,难免会摇晃一番。还是简单些,万一起了变故,舍了坛坛罐罐,拔脚就走,先顾性命再说。”

    弗里斯信口道:“以前当聚居点的时候,坛坛罐罐更多,也不见这么乱。”

    邓纯只当没听见,又继续补充:“湖城这边,黑汛也很折腾人的。

    “大江有三汛,春汛夏汛秋汛,绵延半年之久,其间随时可以爆发‘黑汛’。正所谓大江有水小河满,大江有汛小河灾。别看眼前这些山溪支流,这边淤那边堵,稍大一点儿的船通行都吃力,真到黑汛期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祸害。”

    “黑讯?”罗南看向文慧兰。

    后者适时解释:“湖城临大江之险,一旦进入汛期,水患频发,更有畸变种躁动发难,在洪水中逐队成群,密匝匝黑压压,从上游沿江而下,几使江水墨染,是谓‘黑汛’。”

    “哦,与‘奔潮’、‘流血季’是一个意思。”

    “是这样。”

    邓纯继续补充:“湖城主汛期是6-8月,如今还在汛期里面,这条河下游已经有堰塞湖了吧。今年百峰君保佑,雨量一般,上游‘流血季’也短,便是有黑汛,应该也还好。”

    弗里斯看赵汐等人过来,本不待再说,听邓纯又说“百峰君”,便是呲牙一乐:“百峰君勉强算在湖城下游,它可不管上游的事儿。

    “话说一晃十多年了,上河的岸防工程竣工了没有?你们守不住上河,东边平原上几千年膏腴之地,眼瞅着全成了沼泽。不能因为有了种植大厦,就全搞什么畸变种生态湿地啊。我就奇怪了,有大金三角那边受力不够,还要把东边平原那边搞烂,湖城这么喜欢腹背受敌嘛……话说‘膏腴之地’这个词肯定没用错,我就是在湖城学的。”

    刚凑过来的赵汐只有干笑。

    邓纯就笑:“中校先生对湖城很熟悉嘛。”

    文慧兰适时介绍:“弗里斯中校曾在湖城服役。”

    “野战军,防区在这儿。”弗里斯不冷不热,撇开干系。

    “那应该是83年移防。”邓纯信口说了句,没有说出番号,但显然已经知道是哪只部队。

    这下弗里斯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你那时候才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