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刁蛮小姐（下）
霓漫天柳眉一蹙，紧紧盯着花千骨，仿佛在确认刚才她说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师娶其徒？”高傲的语声带着三分不可置信。 花千骨清澈的目光倔强地迎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霓漫天顿了顿，忽然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俩是真心相爱吗？” 花千骨一愣，她早做好了准备会听到霓漫天说出各种讥讽鄙夷的话，却没想到她会劈头问出这么一句。同一时刻花千骨感觉师父宽厚的大手在袖子底下轻轻将自己的小手握住，心头不禁一暖：“是的。” 霓漫天双手抱在胸前，昂然道：“那不就结了，只要你们在一起觉得快乐，又何须理会旁人说什么。在我看来，我自己活得自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这谁也管不着。” 花千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真的还是那个飞扬跋扈骄傲自大的霓漫天吗？她的我行我素和自负似乎没有变过，但是又与曾经的她有着某些不尽相同的东西。 正当花千骨在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霓漫天已经自顾自的说道：“你们是夫妻，一定找不到投宿的客栈吧？整个苏州城的客栈都被我舅父包下来了，如果两位不想跑远路，不如去我们苏家堡休息一晚。白子画前辈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我舅父热情好客，一定会乐意你们前来做客的。”“这……”花千骨还在犹豫，白子画却颔首道：“那就打扰了。” 前往苏家堡的路上，花千骨走在师父和霓漫天中间，心头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碰到这么一幕：同时和自己最敬最爱的师父还有曾经处处为难她将她作为宿敌的霓漫天一起在人间“和谐”的散步…… 白子画云淡风轻的慢慢踱着步，故意和花千骨留出一小段距离。花千骨知道师父在确认霓漫天没有恶意后，想让自己和她闲聊几句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端倪，只好硬着头皮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 霓漫天似乎没有察觉出花千骨的不适，反而对于两人的来历非常感兴趣。花千骨不愿意告诉霓漫天自己过多的事情，怕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什么古怪，只好含糊的答道两人是来自东海的一个与世隔绝的门派，这回是随夫下山历练。 “苏小姐，这回的比武招亲这么大阵仗，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舅父的意思啊？”花千骨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和霓漫天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她太不习惯了。 “千骨，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叫霓漫天，不姓苏。苏是我娘亲家的姓氏，我父母在我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把我寄养到了现在的舅父家，说是为了躲避仇人。但是我人长这么大，却从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所以你不要苏小姐苏小姐的叫我了，听着很别扭。你叫我漫天就好。如果你还是那么见外的称呼我，是看不起我吗？”霓漫天双目一瞪，语调明显抬高了许多。 “漫天……”这个称呼不是没有用过，但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这还差不多。”霓漫天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苏擎天虽然是我舅父，但毕竟有着江南武林盟主的身份，平常忙的很。除了亲自传我武功，很少管我的事情，对我也没有什么要求。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倒也乐的自在。谁知道在我成年的那一天，他忽然毫无前兆的说要给我找一个合适的婆家嫁了，还郑重其事的表示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我当时就火冒三丈，他们这些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怎么现在就要替我决定我的终生大事呢？我偏不嫁。” 那桀骜不驯的叛逆眼神，对于花千骨来说并不陌生，她轻轻嗯了一声，示意霓漫天继续说下去。 “我舅父无子也无女，所以很早就决定由我来继承他们苏家的一切，但我是女儿身，没法角逐武林盟主的位置。结果他老人家就想到用招赘的法子，替我选新郎。可不管怎么招，我就是不嫁，因此，他先办了个抛绣球大会，要我丢绣球，丢到谁，那人就可以当苏家的姑爷……” “什么？”霓漫天的话终于引起了花千骨的好奇心，“那万一丢到个缺胳膊缺腿的呆子怎么办？” “哼，当然不会，我舅父可精明呢。他先围了一个大场子，在当中建了个高楼让我丢绣球。想进这个大场子接绣球的，都得先通过他的考试，非得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文武方面造诣都不差，才能进场接绣球。至于家中有没有钱和权，倒不那么讲究，反正是上门女婿入赘的。” “那抢得人多吗？” “可不是吗，那次来的人多了去。整个场子里头人山人海，让我都有些吃惊。就算去考进士，估计也没那么壮观吧……但是说白了这些人还不都是贪恋我们苏家堡的权势？想要不劳而获的取得功名利禄？要我嫁给这样的人，想想都觉得恶心。千骨，你猜结果怎么样？” 花千骨心里闪过了不好的预感……要不就不会再这么费事的办什么比武招亲了……她记忆里的霓漫天可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贵千金…… 果然霓漫天笑道：“我这么一抛……那个小绣球马上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了。一堆公子哥你来我往的争抢，结果最后还真把绣球扯破了……突然间‘轰’地一声，我在绣球里装了点火药，把一群花花公子的眉毛都给烧着了，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玩？” “………”花千骨一时无语，在绣球里装火药，这还真是霓漫天才能做出来的手笔。 聊着聊着，霓漫天忽然在一所宏伟而气派的大宅院前停下了脚步：“白前辈，千骨，这就是我家。” 花千骨抬头一看，粉刷着考究红漆的高墙一眼望不到边，屹立在自己眼前的大门顶上用烫金写着“苏府”两个大字，挂在牌匾四周的精致灯笼，将这一带照的如同白昼般明亮。守门的四个精明强悍的家丁，一看到霓漫天，立即恭敬的行礼道：“小姐。” “嗯，”霓漫天挥挥手：“你们赶紧找人去通知我舅父，今晚我们府上来了贵客，我要给他引见一下。” 家丁们素来知道大小姐眼高于顶，身份再特殊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她都说来了贵客，那一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高人了，再加上白子画和花千骨出尘的仙资让任何人不敢逼视，其中两个家丁见状就立即向宅内奔去。 花千骨朝他们离开时候的背影望了一眼，发现这两个看似寻常的家丁步伐沉稳有力，动作迅捷，放在江湖里也是难得的好手。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江南武林盟主，果然不简单。 不一会儿，沉稳而爽朗的笑声就从内院传来：“天儿！你总算回来了，明天就是比武招亲的大日子，你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就知道在外面乱跑。”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锦袍华服男子在十多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家面前。只见他身材精壮犹如青年，人到中年并没有发福，面孔端正沉着，连笑着的时候都透露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威严，那是已经习惯运筹帷幄之人独有的气质。 霓漫天迎上前，面露得意之色，“舅父，我今天出门又遇到了彭霸天那伙人在欺压老百姓，就忍不住出手和他过了两招，谁知道那恶人打不过我竟然使诈暗算，幸好当时这两位朋友出手相助我才平安无事的。白前辈，千骨，这位就是我舅父江南武林盟主苏擎天。” 苏擎天当先看到了白子画，脸色由惊讶逐渐变得恭敬，最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天儿，这位白先生器宇不凡，难道也是来参与我们苏家堡比武招亲的吗？像他这样的杰出人物如果赏脸肯来，我看不如……”言谈间，竟动了招姑爷的念头。 忽然，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才还温文尔雅灵秀动人的花千骨身上的气息一冷，小脸已经瞬间黑了下来。霓漫天赶紧尴尬的说道：“舅父，人家白前辈早就已经成亲了，这位姑娘就是他夫人。” “啊……原来是这样啊，两位恕罪恕罪，是老夫一眼看到白先生这种难得一见的俊杰，先入为主了，白夫人勿怪啊。敢问两位来自哪里？师承什么门派？”苏擎天老于人情世故，小小的尴尬场面被他一句话面不改色的带过了。 “苏堡主客气了，在下长留白子画，这位是我的妻子花千骨。”白子画淡淡的答道。 苏擎天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一下，但只是一闪而过，花千骨和霓漫天都没有看清。他轻轻朝身边的管家一点头，随即欠身道：“两位来到苏州，一路上舟车劳顿，一定很疲惫吧？不如先跟我去前厅喝杯茶水稍作休息？” “多谢了。”白子画回答道，当先朝内走去。 花千骨抬脚想要跨过宅院的门槛，没想到那门槛的高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摔一跤出丑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轻轻一托，将她及时扶助了。“小骨，小心些。”白子画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却让花千骨感觉到无比的温馨，连刚才心里的不快都荡然无存了。 当然，这小小的动作，都被霓漫天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