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问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徒孙千万不可骄傲啊，快快下来，老夫掐指一算，你合当一灾。” “现在到处是卫星，满天是飞机，根本无仙可寻！” “徒儿，你赶紧给师父下来，师父这有还丹一颗，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商量嘛，独自飞升，是不是太自私了点，你下来，师父把毕生功力传于你如何？” 山中一群老道面面相觑，恨得牙痒痒，拍着大腿叹息道：“我等修了数十年，却不如这小子三年，气人，气人啊！” “我们还修什么仙，了什么道？罢了，老子还俗去了！” “各位师父，师公，师祖，此处清泉涓涓，林荫清爽，云雾氤氲，道观古朴，以供修养，可享天年，成仙了道有何可羡？小子此去，还是未知，得道非我意，仙庭不可期啊。” 俯瞰着一群老道士，沈方哈哈大笑：“我不过偶得造化，此乃天命，我去也！” “沈方，不把修仙之法留下，你小子不得好死！” “沈方！小儿！我日！” “无量天尊，我擦！回来！” 青衣飘带，铁剑木簪，沈方飘飘然踏风步云飞升而去，渐行渐远。 他全仗着一页古茶经，才懂得茗道之法，三年来，他从一座莽荒巨山上寻到了那么一株茶树，按照茶经内容，悉心培养，每日与茶树旁打坐调息，身体的污垢逐渐去除，行走山间，飘飘欲仙。 三年之后，他能片叶不沾，飞渡于名山大川之间，往来只需要盏茶的功夫。 今日，不为别的，就算寻不到仙，也要去那茫茫玄虚中走一遭，也不枉人生一世。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已是一片黑暗，星辰在遥远的地方闪耀，举目望去，斑斓的星云静止不动，以rou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运转。 处在星空之中，如同沧海之一粟，修炼所得的自信被浩大的星空给灭的一干二净，他忽然就这么空了。 茫茫无尽，天途何处？ 传说中的九天何在？ 仙庭究竟存不存在？ 熟识了现代科技，谁还会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只见孤枯冷寂，何来上清境地？ 沈方渐渐生出一声冷汗，有了退意。 可何处是归途？ 不知不觉，他已经漂流了十几天，高昂的精气神也渐渐萎靡下来，最终无奈降落在一块陨石上。只见灰尘漫天，迷迷蒙蒙，仿佛自己被放逐到了永世孤独的地方，生老病死，再无人知，想到这，便一阵害怕。 “再坚持一下，往前走，也许就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呢？”沈方躺在地上，一颗流星从他头长划破长空，璀璨之后，便又是无尽的寂寞。 据说寂寞能让人自杀，能让人疯狂，就算是在道观中修行，也没有这种冷寂的感觉令人慌张。 ——我也曾见识繁华一场。 ——我也曾踏遍山川游赏。 ——我也曾歌厅引吭，街头勇斗流氓。 可这地方连个毛都没有，再这样耗下去，恐怕就真没什么体力再去探索了！ 想到这，强自打着精神坐起身，迷蒙的双眼四顾而去，正在踌躇无奈之际，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像，一道绿光从远方的高处极速一闪，他迅速踏虚而走，追着那道绿光而去。 他的速度毕竟追不上那奇怪的东西，不知飞了多久，身心俱疲之后，沈方再次选择一块地方歇脚，调息吐纳，争取迅速恢复体力。 他叹了口气，再次瘫倒在地上，望着灿烂的虚空，目光渐渐空洞。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喃喃念道，看来老前辈所说的也并非虚言，乐极生悲，这一趟算是彻底栽了。 “有活物吗，出来聊聊天，我把飞升之法传与他！”他大声呼喊着，声音渺小，几乎听不到。 翻了个身之后，沈方决定还是接受这种寂寞，他无聊时，开始用手指在地上划动，这一划之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坚硬的地面，忽然坐起来，身体前倾撑着地面，脸上逐渐浮现一丝笑意。 “有字！” 他朝着面前猛地吹了一口气，吹走厚厚的灰尘之后，眼前一行文字赫然出现。 “这写的什么！” 那字全然不似今天的文字，他多少也见过古文字，这字体和他见过的一件礼器盘上的文字一样，是商周时期的铭文，也称大篆。那时候兴礼乐，礼器以鼎为代表，乐器以钟为代表，所以铭刻的文字也成钟鼎文。 虽然知道，但是全然不认识啊。 沈方略微有些失望，但所幸的是好歹有人从这走过，看来是古人飞升之后再次歇息留下的记号，或许前人知道这条路，如果是这样，他算是没有迷路。 他看向别处，只见这行铭文旁边还有一些同样的铭文，绵延一大片。 他的动作加快，反复寻找着边缘的铭文，忽然眼前一亮：“小篆！” 小篆在金文后很多年才出现，秦灭六国之后，文字开始统一，小篆随之出现，时间往后推了千年。 “千年后，依然有得道者！看来道之一事，非虚言也。”沈方随即想到封神榜的故事，难道传说中的天庭果真存在？ 他继续清理着地面，直到上面出现了一片隶书和章草之后，沈方才停下，这下终于算是遇到了能认识的字了。 隶书出现在汉代，章草是隶书草写逐渐演变而成，沈方循着从右到左的顺序逐一读下去。这些刻字多用剑气刻下，也有不少用指劲为之。 “吞神符后，飞升上界，未知今绝天绝地，孑然不安，早知是也，则誓不成仙！” “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破地方，迷失之后，看起来比我还后悔啊。”沈方叹了口气，也算是与这人同病相怜，他只好祝福这位后悔莫及吞神符飞升的前辈好运了。 再走几十步，旁边还有人留下的楷书，读起来就更容易了。 “佛经五千四十八卷，也说不到了处；中庸三十三章，也说不到穷处；道德五千余言，也说不到极处。道也者，果何谓也？” 沈方停在了这里，再也没有往别处寻找，这句话就足以让他震惊，脑子里如钟鼓鼎一阵胡乱的撞击，怔怔的发着冷汗。 世人都知佛家求果，本是求道，却不知儒士也在求至极大道，道到底为何物？ 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 道可以通过道法去修行，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修炼的方式也可能不是你所认为的方式，也是多变的。 万事万物，皆有道心，皆传道法，谁又能穷其本源？ 既然修道了，又修的什么道？ 想到这，沈方更是觉得惭愧，那点沾沾自喜的小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可见人还是本本分分去求知的好，毕竟你走过的地方别人也走过，你困惑的地方却是别人早已解决了的事。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既然这些人都在这里迷路，他们最后又去了哪里？是最终找到了自己的道，还是死在虚空，化成了一粒尘埃？” 这是一个完全荒芜的星球，没有一草一木，只有坚硬的岩石和浮土，可这里却是从古到今飞升之后的人的一个站台。 他往深处走去，忽然间，那绿色的光芒再次出现，一瞬间就再也消失不见了。 起先，他追着这道绿光找到了这里，现在，那道绿光是否在提醒他下一个地方？ 他等了许久，希望绿光能再次出现，在无尽的迷茫中给他指出光明的道路，一觉醒来之后，身上已经满是浮土尘埃。 “噗——”长长吹了一口气，沈方开始继续行走，他觉得这微小的地方之上一定还有别的线索，这是他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再没有什么线索，他就准备一头扎进虚空，直到累死为止。 既然横了心，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天不负人，他终于看到了一处高耸的建筑。 那是一处背靠星空，全用巨石搭建的高台，庞大非常，走近之后，顿时看到了漫天奇景：虚空之中，多了茫茫一片的东西，他相当熟识。 他冲飞过去之后，进入了一种浩大的境地。 ——星空中漂浮着各种长剑，放眼望去，各种佛器，道器，碎裂的古车轮，斑驳的巨石像，奇形兵器，青铜矛戈，佛衣经幢，耕锄战斧，石鼎铜炉，金铃铁幡，宝伞战旗，像是老天开的杂货摊，无数庞大的器物铺的漫天都是，盈满眼帘，有的早已腐朽，轻轻一碰就化成了尘土。 他脚下踩的是一件散碎的青铜战甲，已经锈蚀殆尽，残破不堪，但那古朴荒凉的气息依然让人能联想到这战甲主人的雄风。 ——该是什么样的巨人才能穿上这百米战甲？ 一串佛珠上套在一盏古铜色油灯上，灯油还没有耗尽，灯火还在燃烧，烧出一朵莲花形状的火苗。 ——这灯油只怕是大明王火焰，永世不灭，该是什么样的慧者才能修出如此功德？ “这黄泥做的一只巨人完整无缺，倒是奇特。” “这根矛依旧如此锋利！” “好大一只铜炉！” “这莫不是传说中守天门的天将用的战斧？这么大！” 沈方正在观察，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吸扯力，三魂七魄像是被一种咒语杀得震荡不已，几乎散掉，吓得他立刻返回去。 又过了很久，他将自己魂魄归位之后，不禁发出一声疑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