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回 心之逆鳞5

    九霄城的春日细雨霏霏，神宫中的空气里带着琼花饱蘸雨露后的缠绵而蓬勃的气味，好像整片肃穆沉沉的天空，也被点染成了氤氲的色彩。

    我御剑坐在白塔顶端的紫宸殿上，抱膝望着底下仙气腾腾的瀑布飞流千丈。想起从前在西凉，我和三哥并肩坐在含元殿的屋檐上，从那里可以一直看到敦煌城中心的集市，再往远处就是各个坊市。城外是一片广袤的大漠，一直铺到别雁坡下。我又悬想起几个月前，在那个有着月光的七夕夜晚，我与魏无忌坐在护国寺的金光塔上，我愤恨地与他面红耳赤，但我的思绪会自动止于午夜飞行的那一幕，不再往下延续。时光的变迁使人麻木，最初的画面变得遥远而模糊，连刻骨的痛楚都被慢慢淡化。

    而在此刻，就连回忆都慢慢静止下来，眨眨眼，水是静止的，风是静止的，时间也是静止的。我有着可以让时光短暂停止的术法，连师父都不曾知道。我一直坚信时间总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但回头再看，时间却并不为任何人左右。

    可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想着师父那句“要为自己好好活”，在回到神宫重新开始后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只是我还不愿走出神宫去面对三太子固执的深情。我知道虽然师父不说，但他必定承受了掌教和九仙对于东海联姻一事的不小压力，我回来这么些日子，多多少少能从云灭和弱水那里了解到一些小道消息。当日我自己承诺了半年之约，如今夷湘jiejie规劝不得，也该我出面解决。

    而在我准备去见等在月之河的寒洲见面时，一个从空寂山归来的仙使打破了我心里的平静。

    曾为我招魂过渡仙桥的灵魂调度使，阏川郎。

    但消息并不是从九霄城中传出，也不是沉婴、弱水他们的灵识传递进太上神宫，而是赤鬼城的十巫和破军。

    他们幻形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迈步进入自己的寝殿，才一晃眼，便发觉他们已在殿内等候。

    我立时沉下面色，冷声一笑，开口道：“好一个赤鬼城教主，他怎么还敢有脸让你们进这太上神宫？”

    破军一向是个刚烈的急性子，正要上前分辨，却被十巫拦住，缓声道：“姑娘勿恼，我等此番前来，却是受教主委派，不过也是想转告姑娘一个消息。教主说了，只要姑娘听了这个消息，必定会愿意一聚。”

    “哼，夜郎自大！他以为他姬辉夜是什么人，说什么做什么便总会有人傻傻相信，却一而再再而三耍的人团团转，将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吗？”

    十巫道：“姑娘误会教主了，教主所做的一切都是——”

    我立刻打断道：“够了！关于他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听，你们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我面前出现。我好歹是中天弟子，若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念相识一场没有手下留情！”

    这时，破军似乎按捺不住了，上前道：“纵使教主再不堪，不想听一言，难道姑娘就不想见见前去空寂山一直未归的阏川郎了吗？！”

    “你说什么？”我正欲开门送客，听到这句话，不免停顿下来。

    “属下是说，中天的灵魂调度使阏川郎目前正在赤鬼城养伤，空寂山一行，血族暴乱，他差点魂飞魄散，是教主派人救了他！”

    我本就平绪下的心一下子激荡起来，又沉沉下去，道：“你们以为我还会相信吗？转告你们教主，别再拿任何人来引诱威胁我，我李宝墨不会再上当！”

    十巫又道：“此事千真万确，若姑娘不信，我等也没有办法。教主也说了，请姑娘自己斟酌，我等告退。”

    说完，两人向我躬身一拜，幻化成黑烟消失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