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子穆

    入暮时分，陈亮才踏着遍地着染的晚霞回了剑湖宫。

    这次大比是东宗胜了，那这剑湖宫自然是由东宗再占五年。依着干光豪残存的记忆，陈亮倒不担心会在无量山中迷路。

    不过，陈亮一直在思考有关琅嬛福地的事情，以至于身前不远处站着一道人影都没看到，差点撞了上去。

    陈亮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抬眼看向那人时，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躬身叫道：“弟子见过师尊。”

    在前方不远，落日余晕朗照处，立着一个年约四十余的中年男子，白面长须，只是眉峰皱紧，颇具威严。

    此人正是如今无量剑派的东宗掌门左子穆。

    陈亮心中称奇，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镇不住心底对这左子穆的恐惧，看来干光豪对这个师父的敬畏之心是相当厉害啊。

    “心神不宁，慌慌张张地，成何提统！”左子穆一见这弟子便大皱眉头，忍不住出言喝斥道。

    陈亮知道此时不是辩驳时机，便道：“师尊教训的是。”

    左子穆冷眼看了陈亮两眼，总感觉他这弟子似乎哪里不对，但是细看之下，又没发现有什么改变。

    烦躁之下，左子穆便斥喝道：“大比一过，便不见人影，你去哪里了。”

    陈亮心里不免一慌，倒不是被左子穆吓倒了，纯粹了做了亏心事，下意识心虚罢了，“弟子因输了比试，心下烦闷，便去山中散心了。”

    “哼！”左子穆冷哼一声，喝斥道：“平里日让你好生修练，你偏不听，只会拈花惹草，做些下流勾当。我东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陈亮默然不语。

    左子穆见弟子这副不受教的模样，愈发的心气不顺，因大比得胜的那点愉快早消耗干净。

    “听说你与西宗的某位女弟子走得颇近？”左子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看着陈视，冷声问道。

    陈亮瞬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如芒在背，浑身寒毛乍起，估计但有一句谎话，这位师父说不定就要掌毙他于当场。

    “是，在下与西宗葛师妹相……不打不相识。”陈亮自知实力太弱，不敢耍弄什么心眼，不过口头上却作了些修饰。

    左子穆冷哼一声，他心知干光豪的风流习性，也早对这弟子不抱任何希望了。只不过，他与西宗弟子交好的事情，倒可以利用一番。左子穆却是个有野心的，他可不甘于只做个东宗掌门。

    “我不管你与西宗那女弟子是何关系。只一点，莫要让我无量剑派蒙羞！”左子穆语气一肃，冷声道：“否则莫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清理门户。”

    陈亮连道不敢。

    “滚回去闭门思过！”左子穆多看这弟子一眼就烦，喝骂道。

    陈亮显然也不想再跟这老东西多呆，立时加快脚步，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等等。”走了没几步，后面又响起左子穆的叫声。

    陈亮身形一滞，转回身来，问道：“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左子穆背对陈亮，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我无量剑从前也是大理响当当的大派，惜乎却裂分三宗，而北宗迁去山西也有三十余载。东西两宗也争斗个不休。有道是分久必合，为师也愿无理剑派合而为一。你既与西宗交好，便好生经营，日后为师或可有用。明白吗？”

    陈亮闻言，心中微讶，想不到这左子穆竟然还存了合并两宗的心思，看来也是个岳不群似的人物，只可惜能力有限，连个神农帮都搞不定。

    “谨尊师命。”陈亮答道。

    左子穆望着落日西斜，摆了摆手，示意陈亮可以走了。

    陈亮确实左子穆不会再多问什么了，这才转身，疾步走了。

    陈亮走了没多久，却见一个体态婀娜、容貌俏丽的中年美妇从剑湖宫内殿移步至左子穆身前。

    “你真个要合并两宗？”那中年美妇声音柔缓，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妩媚，让人闻声不禁心下微荡。

    左子穆听到这声音，脸上便堆开了笑容，笑道：“夫人，难道不信为夫？”

    那中年美妇略施粉黛的脸上浑无半点笑意，倒有两分讥诮，说道：“你道那姓辛的婆娘是好相与的？”

    “什么姓辛的婆娘，她好歹也是我师妹，夫人就不能尊重些？”左子穆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中年美妇冷声道：“那你便去寻你那好师妹罢。妾身不奉陪了。”说着，她便扭身往回去。

    左子穆慌得一把抱住了，软言求道：“夫人，切莫如此。为夫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那中年美妇怒喝道：“我误会什么了。你要合并两宗，妾身并无意见。但是那辛双清那贱人你如何处置？”

    东西两宗分裂时久，现在想要合并，谈何容易。只不过如今西宗的掌门辛双清昔年与左子穆有过一段情，如果左子穆愿意娶了这辛双清，那两派合并，倒也并非不可能。为了成就大事，左子穆自然不会介意，只是此事，最大的阻碍却是他的正房夫人。

    “便与她个副掌门做做……”左子穆抚着长须，颇有些尴尬地说道。

    中年美妇讥笑道：“怕是想给她个掌门夫人做做吧。”

    “这如何可能！”左子穆立时一脸肃容，诚挚万分地说道：“我左子穆心中永远只夫人一个。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左子穆掌掌一派掌门，如今也年过四十，却还未有子嗣，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中年美妇神色稍霁，只是却换了一副凄苦面色，说道：“我知你想要个子嗣，只是这事却也怪不得我一个人。我这上好良田，结不出来粮食，怪得我来？”

    “好好好，为夫并没有怪夫人。”左子穆内心其实却有些许怨怪，只是昔年他能当上这东宗掌门，却是借了这位夫人娘家的势，所以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更何况，他这夫人确也实是大理境内有名的美人。

    “好。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也莫让人说我骆云烟是个妒妇。”那中年美妇抹了眼角将要盈眶而出的泪水，冲左子穆道：“在下次剑湖宫大比之前，我若还未有身孕，我便许你收了那姓辛的。”

    “夫人此话当真？”左子穆不禁喜出望外，得意之下竟忘了掩饰，“若能合并两宗，我左子穆必定能带领无量剑派成为江湖第一宗门，到时候夫人居功至伟啊。”

    中年美妇将左子穆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愈发的悲冷，几十年夫妻感情与他的大事相比却是如此不值一提。只是面上却不露半分，反倒笑了起来：“自然当真。”

    “夫人，眼前美景良辰如此，不若我们回房叙话如何？”左子穆兴奋无比地拈着长须，眼睛炯炯地望着中年美妇，说道：“说不定受那月华之精，夫人来年便能给为夫生个大胖小子。”

    中年美妇心中冷笑，那也得看你的种子是死是活。多年夫妻，却一直无嗣，显然必有一人出了问题。中年美妇自知并无问题，那有问题的人自然是左子穆了。只是左子穆身为一宗掌门，显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只推说机缘未到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