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世界内侧之战 5300
时光倒流，或许是多元宇宙中绝大部分智慧生命都曾幻想过的事情，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有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挽回一些悲剧的想法，让自己的人生不再后悔，可以十全十美。 可是，时间不可能回溯。至少已知多元宇宙宇宙的范围内，它不可能倒流。 过去的已经过去，并不可挽回……不过，正如同时间并不存在，但无论是法特洛尔维和乔修亚都能利用钢之权柄和绝对零度这种手段，造成类似时间停止的效果那样，或许的确有某种方法，可以迂回的达成类似‘回溯时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巨大的钢之傀儡缓缓从天空上降落，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钢之巨剑，法特洛尔维也再一次站立在螺旋高塔的顶端，手握权杖——他第十八次回溯时光，将损坏的不成样的西伯雅世界复原，两人相隔百里遥遥对峙，却都没有出手，因为两人都知道，倘若仍是继续这么小打小闹，这样的战斗将会无止境的轮回。 双方都需要找出将对方彻底置于死地的方法。 想到此处，乔修亚不禁抬头，看向西伯雅世界的星空，法特洛尔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样看向释放着淡蓝色光辉的高天。 下一瞬，两人同时皱眉，露出警惕的神情。 乔修亚皱眉，是因为他看见天空上那些黯淡的星辰，如今正一点点的恢复光明……这意味着灵魂星辰的消耗并非是永久的，是可以复原的！仔细想来也是，西伯雅世界位于虚空大漩涡中央，无时无刻都有磅礴的多元宇宙能量穿透它，只要那些灵魂星辰拥有汲取这些能量的能力，那么它肯定能够自我复原。 这样一来，乔修亚原本预定的，也就是逼迫法特洛尔维回溯时光一千六百次，然后再进行决战的计划宣告失败，以灵魂星辰的恢复速度来看，这绝对能形成一个无间断的循环，。 而法特洛尔维皱眉，是因为世界之外的原因。 “第一至第十七层世界壁垒已经被突破，第十八层预计三分钟内攻破，他的破解速度越来越快，是那条大蛇的帮助？” 持有世界权柄，法特洛尔维能够如同真正的钢之蟒那样履行种种钢之蟒的权能，巩固世界壁垒自然也在其中，但现在，他却在心中思索：“这种侵蚀速度……这个降临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特意加固过的多层世界壁垒居然连挡他一天都做不到。” 眼前的巨大傀儡，时间推动者并不在意，他知道，相比起对方降临的这一小小化身，那位于世界外侧的巨神本体才是他需要养精蓄锐等待的大敌，在此之前，他需要尽可能的收集对方的战斗方法，战斗风格，避免决战前对敌人一无所知。 另一侧，乔修亚一时之间没有想出对策——准确的说，是具有可行性的对策。 他的确看出法特洛尔维身上具有不小的神性，并且会在灵魂傀儡完全灭绝之前回溯时光。按道理来说，战士应该从现在开始去针对那些有自我意识，并且信仰法特洛尔维的灵魂傀儡，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对方杀死，断绝眼前大敌的信仰来源。 但乔修亚不会这么做，他不会对弱者出手。倘若他就这么出手，那么他和法特洛尔维有何分别？ 更何况，作为与神沟通过数次的人，乔修亚当然知道信仰对于一位真神而言并非必要，它只是维持神性稳定的粘合剂，却并非是必须之物。而且看上去，灵魂傀儡就算是死光也不要紧，无非是逼迫让法特洛尔维将时光倒流而已。 两者不再出手，互相沉默的对峙，此时，苍穹的风景已经有极大的变化……因法特洛尔维多次召唤太阳，调动灵魂星辰的力量，以至于某种潜藏在星辰网络中的力量被激活，高天上弥漫的云雾和尘埃开始沉降，朦胧的夜空开始变得清晰，天空中，开始出现一条璀璨的白色星河，那是世界之外虚空大漩涡的倒映，是多元宇宙真正星空的模样。 此时，天空仿佛变得透明，除却乔修亚脚下的大地，四面八方都能直接看见虚空中的景象，犹如整个西伯雅大陆正漂浮在多元宇宙，银河旋转，可以清晰的知晓他们正位于大漩涡的中央。 许久之后，法特洛尔维再次开口。 “降临者，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阻碍我。” 银河之下，螺旋高塔之顶，时间推动者的语气仍然淡漠，似乎抹去一切情感，面对和他战斗十八次，一同将世界毁灭十八次的战士，他没有任何愤怒或者焦躁的情绪，法特洛尔维平静的问道：“这个世界和你无关，你不是西伯雅人，甚至来自虚空漩涡之外……你正在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在一个和你无关的世界，阻碍我的计划。” “你杀死数十亿，甚至上百亿智慧生命。你夺取钢之蟒的权柄，封锁世界。” 站在大地之上，乔修亚用同样肃穆的表情与法特洛尔维对视，他驻剑而立，朗声道：“浪费时间？你毁灭文明，将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实验所，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意志，你却将其称之为秩序。” “阻止这样的事情，就是我的目的。” “智慧生命，文明。”听见乔修亚的话，法特洛尔维似乎想要笑，但或许是独自度过太过漫长的时光，他已经忘记这种情绪，时间推动者缓缓道：“西伯雅人，脆弱的残次品，不安定的破坏狂，自我毁灭的可悲者——它们才算不上智慧生命，它们的社会才算不上文明。它们的存在价值，就是为我提供燃料。” “只有理性的傀儡智能，才是真正的智慧生命。” 如此说道，法特洛尔维面如坚岩，那是孤独经历数千年也从不怀疑，坚信自身‘正确’的坚定，他凝视着站立于大地之上的乔修亚，双眼中的指针缓缓旋转，法特洛尔维用和傀儡一般，毫无起伏的语气道：“情感只是进化不完全导致的漏洞，是一种用于估算对特定情况作出反应的混沌算法，但它适用范围极小还错漏百出。” 法特洛尔维如此说道：“抱着这种腐朽的机制，赞美称颂它，真正的秩序永不可能到来。脆弱的西伯雅人不配拥有这个世界，它们持有上天的恩赐，却用来互相杀戮。灵魂傀儡不会，他们将会在实验中探索出新的秩序，他们将会构造出一个完美合理的超能社会，他们将会重新修复世界，创造出全新的秩序与文明。” “至于西伯雅人……当灵魂傀儡可以自我产生灵魂，自我制造灵魂时，西伯雅人的存在意义也会消失。” 话毕，法特洛尔维不再言语，也无需言语。 这是审判。 这是早就在千年之前，那个男人的故事落幕之时，便已经下达判决的审判。 乔修亚听懂法特洛尔维的意思。对此，他吐出一口气，战士感受到这平静话语背后蕴含着何等恐怖的意志，那是纵然千年也不曾更替变化，永恒如一的坚定和失望。 何人能想象，一个人类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绝望和失望下，才会将自己的同胞关在畜栏里，收割他们的灵魂，然后创造一个全新的种族来取代他们的文明？ 法特洛尔维就这么做了，他站立在螺旋高塔的顶端，淡蓝色的光辉从天穹尽头降下，那是数十亿西伯雅人灵魂凝聚而成的星辰之光，看着它们，时间推动者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半点犹豫，这一切对他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如同进食一般正常。 ——我要让它们绝望。没有人会爱它们，没有人会拯救它们。没有神，没有救赎，没有救世主。我要让这世间成为它们想要的地狱，它们求仁得仁，就该如此。 ——我要让它们失去一切希望，就这样万劫不复。 仿佛听见了本应不存在的声音，乔修亚却意外的没有愤怒。他驻剑，环视整个世界，西伯雅反抗军仍在朝着南方撤离，无数灵魂傀儡奔跑着离开世界的中央，但这些都是无用功，只要世界中心的两位强者不决出胜负，那么无论是逃的多远，跑的多快，都避免不了毁灭的结局。 收回目光，战士再次与法特洛尔维对视，他轻声道：“可你仍在试图倒流时光。” “挥霍数以百万计的灵魂，燃烧一颗又一颗的星辰。你费尽心思的收集灵魂，将其积蓄，归根及底，你还是想要回到过去，挽回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我也是残次品，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法特洛尔维平静的回答，随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天上的星辰道：“降临者，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我。” “我原本不想浪费太多的能量在你身上，但现在看来，如果不解决掉你，我的计划永远不能达成。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多等几百年。” 说着，他便举起手中的钢蟒权杖。 这是一根仿佛由金属打造的威严权杖，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银色巨蟒拉伸而成，杖身就是蛇身，杖首便是蛇首，蛇首上，两点明亮的红芒闪烁——这权杖自然不是普通的权杖，它是世界的权柄，法特洛尔维篡位钢之蟒的证明，持有它者便等同世界意志，可以号令天地。 千年之前，时间推动者将沉睡的世界意志驱赶出自己的身体，占据了它的王座，而如今，法特洛尔维将要第一次用出这来源自世界本身，最大的‘钢之权柄’。 仅仅是一瞬，天地变色。 以法特洛尔维为中心，一排又一排蕴含无穷奥秘的符文朝着周围的世界扩散，它们在半空中星辰无数淡蓝色的规律纹路，这些纹路汲取着周围大气中的魔力，释放放出大片大片的雾气和光粒，让整个世界犹如梦幻，仿佛正在从现实急速陷入某个未知的领域。 耀眼的光雾化作一团团明亮的云团向前蔓延，在乔修亚的注视下，那淡蓝色的领域已经将整个螺旋高塔和周围的世界笼罩，坑坑洼洼的大地一瞬就被吞没，他此时就好像在站立在云雾中一样。空气中，魔力翻涌，七大元素形成的风暴扫过天地，发出刺耳的轰鸣——元素形成的狂风将云团吹散，能够看见外界的一角，乔修亚能够看见，现实的世界正在土崩瓦解，黄褐色的泥土正在被另一种不知名的空间取代，最后彻底化作异空间的模样。 乔修亚没有破坏法特洛尔维展开这片空间，因为他对此感到非常熟悉，乔修亚抬头看向头顶，果不其然，那是璀璨的星海穹顶。 这里是世界内侧，钢之蟒的居所。 “我不想浪费这么多的能量。” 突然，变得宏大的声音传来，那是法特洛尔维的声音，而随着这声音的出现，云雾逐渐散开，乔修亚发现自己正位于一个巨大无比的壮丽殿堂大厅中，无数星光在头顶闪烁，淡蓝色的光芒大盛，无数符文在大厅的两侧涌动，最终形成了两条浩浩荡荡的光流，一条汹涌澎湃，而另一条却波澜不起。 在这两条河流开始流动之时，乔修亚注意到，那璀璨的星海穹顶之中，那一千六百颗灵魂星辰的倒影突兀的灭去了一百颗，这和之前时光倒流时变得黯淡的星辰完全不同，那是彻彻底底灭却，消失，不复存在，星辰消散，就仿佛是被吹熄的蜡烛那样。 而就在星辰彻底消失的那一瞬，一个顶天立地，仿佛要占据整个世界的星河巨人从虚无中走出，他一步迈出，整个世界内侧都开始剧烈的摇晃，当他真正出现在世界内侧时，星海穹顶都为之显得矮小——这巨人没有五官，通体漆黑，宛如无光的宇宙虚空，但在他的身体深处，却有着明亮繁多的星光，仿佛有一个银河正在他的体内旋转。 一条巨大的钢之蟒虚影缠绕在他的身上，犹如蔓藤缠绕着老树那般。 “降临者。” 法特洛尔维的声音从星河巨人的体内传出，他冷漠的说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无边无际的巨人举起自己能拿捏星辰的巨手，然后朝着呆立在原地不动，似乎被震撼到无法动弹的乔修亚压去，巨手落下，仿佛山岳倾倒，笼罩整个星海穹顶，顿时，整个天地仿佛就只剩下了那一只越来越大的漆黑手掌，风压肆虐，吹飞一切。 但此时的乔修亚，却正在笑。 钢铁傀儡是没有表情的，它没有呼吸，没有发声器官，也没有可以变化的表情，只有扬声器和观测装置，但是此时，即便是灵魂傀儡也能感觉到乔修亚正在笑，因为剧烈的灵魂波动正在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就是怕你不肯全力出手。” 大笑着注视着手掌如同五指山般落下，战士如此说道：“世界内侧，多么熟悉。” 这可真是一个决战的好地方！ 轰——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乔修亚的身后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缝隙中，灼热无比的气息和火光传来，这炽热的火焰仿佛能够燃烧灵魂，令万物从内心深处焕发热情，它将周围被淡蓝色灵魂之光充斥的世界内侧染红，然后，一只由钢铁铸造，厚重而坚固，繁复不可摧毁的巨手从缝隙的彼端而来，强硬的与星河巨人的漆黑巨手对上。 滚滚雷鸣爆响，顿时便能看见，一只灼热的钢铁巨手穿过缝隙，紧握住星河巨人的手掌，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钢铁巨手以足以掀翻地壳的伟力，将其用力朝着世界外侧扯动！ 嘭——轰——！！ 顿时，庞大的星河巨人被这股巨力拉扯的半跪在地，直到这时，法特洛尔维才反应过来，开始发力与对方抗衡，星河巨人体内的银河开始剧烈的旋转，发光，他也开始拼劲全力，要将缝隙另一侧的钢铁巨人拉进自己的领域——但两边谁都不会顺从对方的心意，顿时，两个庞然巨物就这样隔着世界裂开的缝隙进行一场剧烈无比的拉锯战！ “你怎么能这么快的找到世界内侧？！” 法特洛尔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早就知晓乔修亚的本体很快就会攻破世界壁垒，真身降临西伯雅世界，但他还没有从战士的傀儡化身中寻找到对方的力量本源，所以他才打算全力展开世界内侧，将对方的化身擒获破解，进而取得最终决战的先机——但无法预料的是，乔修亚的本体居然可以以破解世界壁垒更快的速度找到本应无人知晓的世界内侧！ 对此，乔修亚一言不发……作为重燃火焰者，他早就和数个世界意识交流过，世界内侧更是出入了不下十次，钢之蟒卡尔利斯经常与他在那里交谈，这个所谓的隐秘的领域于他而言压根就不是秘密，找到并进入这里这件事，他早就熟练无比！ 轰！又是一声巨响，星河巨人原本占据了些许优势，他已经将钢铁巨人的右臂彻底从世界外侧拉进了自己的领域，已经能够看见巨神的肩膀，但他没想到的是，巨神第二只右臂再一次的破开空间，牢牢的抓住了星河巨人的手肘，乔修亚猛地一拉，顿时星河巨人双膝跪倒在地，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拉出世界之外！ 而世界之外，虚空之中，四臂的巨神浑身再一次燃起火焰，无止境的高温混杂着钢之力蔓延，甚至将世界壁垒都侵蚀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他大笑着拉扯着敌人的手臂，将要对方扯出自己的老巢。 是啊——他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世界意志的世界，在对方的主场，绞尽脑汁的去对付他一次又一次的时光倒流？！ 他要把对方拉进虚空，拉出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