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等到伊万走出办公室，由奥兰多领走后，乔修亚邀请诺查丹玛斯坐下，让他详细说说，皇帝陛下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老法师坐下后没有废话，他喝口茶，言简意赅的将其说完，然后眯眼，抚着胡须，等待战士的回应。 而乔修亚安静的听完诺查丹玛斯的叙述后，平静的说道：“他们终于开口了。” 战士的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想到这件事一样，等到诺查丹玛斯抬起眉头，和他对视时，乔修亚才露出一个微笑：“原本我想，等学院的事情完结，不管圣山会不会邀请我，我都要去远南一趟。” “那里是远南，而你是北地的领主。” 敲了敲桌子，老法师皱起眉头，提醒一声：“乔修亚，那里是龙祸的发起地，如今这个大陆上最混乱的地方，你是世界另外一头的帝国贵族——你去那边干什么？” 讲到这里，诺查丹玛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措辞，然后继续说道：“说真的，何必，远海圣山邀请你过去，最多是看上了你的秩序之力，而能代替秩序之力的圣器有着不少，你并非是必要因素。” “你不想要我去远南。” 乔修亚并不意外老法师的态度：“但我却觉得这意见不差——你瞧，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两件圣器，只要我去，就能进圣堂随意挑选。” “准确的说，是不想要你去远海圣山。” 诺查丹玛斯叹了口气，有些纳闷的摇着头：“反倒是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何想去远南，现在那里一团乱麻，谁去都要头疼，相比起需要极意强者出手的危险事件，两件圣器完全算不上公平报酬。” “麻烦不来找我，我就去找麻烦。” 耸耸肩，乔修亚平淡的说着自己的人生信条：“公不公平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手痒——我可无法忍受一直呆在领主府，只是单纯的‘听’着远方的战报。” “既然教会愿意出报酬邀请我出战，那么何乐而不为？” 说完，战士抬起手，乔修亚对老法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看到了吗，诺查丹玛斯大师？这是什么？” “拳头。” 这是一只五指攥紧，久经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拳头，它如同一块最坚固的钢铁般不可摧毁，微微鼓动的血管中满溢着生命的气息，哪怕是诺查丹玛斯也没见过如此富有力量感的拳头，仿佛只要它一挥出，就绝不可能有任何东西能将其阻拦。 “很有力，不愧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极意级强者，你的生命力量比巨龙还要磅礴。” 他先是赞叹一声，但诺查丹玛斯还是不明白乔修亚想要表达什么，老法师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然后呢。” “远南有不少极意级的魔龙，你未必能轻易的战胜它们。” “——远南有几十万人被困在狂龙的封锁区，中央防线每天都要遭受上万只狂龙的冲击。” 战士有些答非所问，他只是单纯的叙述最近几日的战报：“当然，情况正在好转，前几日王国和精灵的联军拿回了不少失地，但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五色龙们正在收缩，集中力量，准备先去攻破七神教会。” “如果他们成功，那么毫无疑问，失去教会的支持的远南王国，这个大陆南方最大的人类聚集地将被异族攻破——生灵涂炭，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往日繁盛的文明会被野蛮彻底摧毁。” 说到这里，乔修亚的目光深邃，他回忆起当初自己在远南战斗的时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还记忆犹新。 “所以，现在。” 但他没有被过去的回忆影响，数秒后，乔修亚的眼神重归清明，他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激动，战士直视着诺查丹玛斯的双眼：“我的拳头告诉我——力量就应该用在这里，它被磨练了十几年锻炼到这个地步，不是为了去看着这一幕发生。” “……说的没错。” 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老法师表情复杂。 他当然知道，假如巨龙真的攻破圣山，那么事态将会不可挽回，整个大陆的人类势力都将会陷入真正的被动……但可能吗？大陆最强者，七神教会的教皇伊格尔在那里，加上教会经营近千年的阵地结界，哪怕是龙神降临也未必能攻破圣山，人族七神一直注视着远南，祂们可不会坐视不理。 归根结底，老法师还是认为，这一切都实在是太遥远，和帝国毫无关系。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 对于诺查丹玛斯的态度，乔修亚摇摇头，他认真的说道：“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员，无论你和我，都是如此。” “当真正的丧钟敲响，那无人可以幸免，迟疑不能拯救观望的人，谨慎也不能拯救犹豫的人。” 虽然时间因为乔修亚对世界的改变而有些对不上，但战士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世七神教会的状况有多么危急。 于一个夏日的风暴之夜，趁着远海雨季时的台风，三头传奇五色巨龙率领近十万头狂化飞龙进攻圣山，虽然教会早已做好了应战准备，却也被这种烈度的攻势压制的无法反击。 在这个暴雨滂沱的一个星期中，没等三头传奇巨龙出手，整个七神教会的外围工事便全部损毁，大部分圣职者都放弃了岛屿上的城镇，准备倚靠圣山上坚固的神殿继续防守。 接下来，便是拉锯战，每日都有新的狂龙大军从世界各地，甚至是遥远的海域彼端赶来，它们的数量近乎无穷无尽，无时无刻都在进攻，教会圣职者的精神再怎么强韧，也不过是人类，他们承受不了一个星期无休止的高度紧张，而就在所有人类都疲惫到无以复加时，三头传奇巨龙悍然出手，准备彻底摧毁圣山的防线。 伊格尔教皇和诸位主教只能应战，双方战斗的余波甚至将肆虐的台风击散，他们间的战斗持续了八个日夜交替，但圣山中的圣职者们却没办法坚持这么长时间，不少从最开始就一直在战斗的骑士开始因为疲惫而猝死，防线一度出现了极大的混乱。 幸亏这个时候，一位名不见经传牧师得到了神明的启示，他开发出了一种特殊的传送阵，任何持有圣光之力的圣职者，都能凭借相互之间的呼应进行定位，依靠大神殿中的一件时空方面的圣器帮助，世界各地游历的圣职者们通过这特殊的传送阵直接来到了战场的最前线，而有了这只生力军的帮助，圣山的战线逐渐稳固。 战斗的最后，还是教皇伊格尔实力更胜一筹，他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五色龙族所有的高端战力，并以传奇之威彻底驱逐了狂龙大军，但即便是如此，也实在是太晚了。 经此一役，七神教会元气大伤，在整个迈克罗夫大陆上游历的圣骑士和牧师几乎全部消失，为之后邪教徒的肆虐埋下了伏笔，而由于远海圣山收缩了大部分势力范围，许多他们监管的封印之地抑或是混沌侵蚀地域都开始逐渐扩散，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原本只是一条小缝隙的阿诺斯之渊才逐渐成长为后世的深渊之门。 假如当时，有其他地域的强者愿意出手援助七神教会，那么事情绝对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先带我回领主府，诺查丹玛斯大师。” 站起身，乔修亚抬头，看向降下阳光的天窗，战士眯起眼睛，他已经不想解释，而是平静的说道：“我要去告诉萤和凛，休息结束。” “是时候出发了。” 察觉到自己说服不了战士，诺查丹玛斯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不过一旁的乔修亚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透明的晶石，看着这块晶石，战士似乎有些犹豫。 但随后，他便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就直接去帝都。” “正好我有件事，要对伊斯雷尔陛下说。” ——半日之后。 北方帝国，三山圣城，帝都莫尔莱宫。 察觉到了自己皇宫内部的传送波动，书房中，正看一张远南地图的伊斯雷尔抬起了眉头。 “来的真快。”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低声道：“不愧是年轻人，决断力比我们要高太多。” 说完，他便将桌上的地图收起，挂在墙壁的一角，接下来，这位皇帝陛下便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等待着不久之后的来访者。 数分钟后，富有规律的脚步声在皇家书房外的走廊上响起，然后停在了门口。 感应到了门外那强大的生命力量，伊斯雷尔微微一笑，然后随口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他向来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所以私底下一直非常随性，听见了这个声音，大门便被打开，而帝国掌控者也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乔修亚的面孔。 “你接受了教会的邀请？” 没有多余的客套，伊斯雷尔饶有兴趣的乔修亚问道，和诺查丹玛斯透露出来的抗拒不同，这位皇帝陛下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随后，他便耸肩道：“对，你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有战斗的机会，便不会放过。” 作为一名战士，他比老法师更加理解战士的心思。 “不过，你的神机在哪里？还有那条海龙，难道他们不跟着你一起去？” 和上次在圣徽大殿中，那疲惫万分，心思沉重的帝国掌控者相比，现在的伊斯雷尔心情非常不错，乔修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如今很好说话。 所以他也没有行礼，而是干脆的解释道：“萤和凛现在，应该还在照顾布兰登和维尔丹妮的孩子，我已经通知这对夫妻尽快回来把人领走，而黑的体积太大，需要特殊的传送门才能将其送过来，诺查丹玛斯大师现在没有时间，大概要明天才能开辟出这样的通道。” “神机也就罢了。” 听到这里，伊斯雷尔的表情却有些疑惑，他皱起眉头道：“上次，我不是给予你一条易形之坠吗？它应该能改变那条海龙的体型，变得和一般的马差不多大，虽然并不能使用很长时间，但通过传送门绝对没问题。” “……” 呼吸微微一滞，乔修亚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是啊，上次从帝都回来后，他就直接去处理邪教徒和龙蛋的事情，然后便是为了学院的测试而准备，中途还穿插着布兰登夫妇前来拜访，托付女儿照顾等小事，他彻底的把易形之坠给忘记了！ 这的确是一个坏习惯，战士向来都懒得看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装备，反正只要有武器就都一样。 不过伊斯雷尔也没有关注乔修亚的表情，他平和的说道：“你是想来询问如何前去远南吗？不用担心，教会和我早有安排，这毕竟是有关于帝国威严的一件大事，绝对会给你一个惊喜。”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看上去对那个所谓的惊喜的确非常满意。 “一部分，但我来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察觉到话题越跑越偏，乔修亚迅速的止住话题的偏移，他站在伊斯雷尔的书桌之前，沉声的说道：“您的暗伤。” 当这句话被战士说出之后，整个书房的气氛便凝滞了起来。 但随后，这来自于传奇强者的威压便迅速的散去。 “你能看出来，这并不奇怪。” 没有继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皇帝陛下站起身，在书房中渡步，他自嘲的说了一声：“上次在圣辉大殿，我的确有些失态了，太过疲惫和长久的伤痛使我忘记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更早，就在你我第一次切磋的时候，你便发现了这一点。” ——实际上更早一点，比如说前世。 乔修亚没有接话，因为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详细的面板正在缓缓浮现。 当初，以战士黄金级的实力，还没办法通过系统的鉴定，看清眼前皇帝陛下的面板，但是现在，乔修亚已经抵达了极意境界，虽然距离传奇境界仍有很大距离，但假如只是单纯的看看面板的话，还是能够看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