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永别
他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假如我想成为神明，我会去做的，但现在，我觉得对你而言，有比回答我问题更重要的事情。” 成为神明，很有诱惑力的提议。 假如是普通人，说不定真的就去询问了。 可是对于乔修亚而言，这并非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所追求的，并非是凌驾于众生之上，并非是庇护一方，庇护一个种族，看着他们逐渐成长，成为繁荣的文明。 战士追求的，只有能让他兴奋，找到自我存在价值的战斗。 他的未来还很漫长，他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将会一步步挑战，从极意，到传奇，然后和深渊战斗，和混沌战斗，他会一点一点的进步，一点一点的成长，一点一点的变得更强。 他不需要其他人告诉他如何前进，不需要别人为他划出一条早已探索过的道路，他坚信，他终能战胜一切，走到世界的尽头，而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去思考如何去挑战天上的众神，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去思考如何成为神明。 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挑战，自己去探索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走别人走过的捷径。 这才是强者的思维模式，艰难险阻不过是路途上的调味料，失去了这些，人生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就如同乔修亚的前世，当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身为世界最强武道家的他的时候，战士就知道，自己的下半生将会无趣至极，直到他老了，后来者想要踩着他上位的时候为止。 “你……真的不想要知道？” 欧格纳明显是非常吃惊的，祂尝试道：“虽然和圣贤和自然之父的传承相比，我的方法会有些瑕疵，可这毕竟也是一种经验，你真的不想要吗？” 祂以为战士或许是从自然之父或者圣贤的传承中得到了一些成为神明的信息，所以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但乔修亚却不想要在这方面多话，他皱着眉头，看着双头巨人逐渐变得虚幻的身体，摇了摇头道：“相比起这些，欧格纳，你是一个善良而睿智的神明，你不应该就这样消失在人类的地下实验室，或许你已经感到了满足，但我觉得，你还能更加喜悦的离去。” “握住我的手。” 说着，乔修亚毫无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 这只手，相比起双头巨人那庞大的身躯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欧格纳却沉默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轻轻的‘握’住了战士的手掌。 一股莫名的力量传递，双头巨人正在变得虚幻的庞大躯体重新变得凝实了起来。 “你将神性借给了我……” 用奇怪的语气说道，欧格纳轻轻的喃喃着：“你会虚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神性才会重新恢复，这只是为了让我多存在几分钟……你又不想知道成为神明的方法，为什么……” 哪怕是神明，也会对此感到不解，而战士却面不改色的摇头，他松开手，无声的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战士离开了第二地下研究室，厄瑞玻斯之匣已经彻底损坏，那些法师的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乔修亚觉得让这些发生意外的家伙多躺一会作为惩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双头巨人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祂的躯体仿佛虚无一般穿过各种墙壁和楼梯，跟着战士一步步跨过皇家法师协会。 他们走过了地下走廊，一层一层向上行走，而欧格纳也逐渐明白了乔修亚的意图。 祂深深的看了一眼战士的背影。 而在地表，真理大道附近。 “怎么了，大人？！” 站在路旁，大修女浑身微微一震，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波浪一般摇动，而周围的教会骑士立刻察觉了这点，他们立刻做好警戒，然后关切的询问。 不久之前，皇家法师协会周边的黑色雾海逐渐消散，变淡，如今只剩下一层朦胧的白色薄雾，这一变化立刻让周围的城卫军和其他法师安心了不少，可是几名尝试去试探的人再次昏迷在薄雾边缘的时候，众人又提高了警惕，这白雾相比起之前只是少了一点攻击性和腐蚀性，如今仍然很是危险。 而诺查丹玛斯也同样察觉，隔绝他侦查法术的时空错乱现象仍然存在，而且可以确定是某个存在主动形成的，但由于情况越来越好转，萨雅也一再保证乔修亚的仍然活着，而且非常冷静，所以老法师并没有尝试去破解这种现象，而是养精蓄锐，等待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身处莫尔莱宫的皇帝陛下自然仍在观察，黑雾事件出现在帝都，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可也造成了大量建筑物倒塌被腐蚀的现象，他自然要密切关注。 稳住了身形，大修女握住了自己胸前的十字星护身符，她微微摇头，对周围的骑士们示意自己并没有问题，由于眼罩遮住了双眼，看不见她的眼神，教会骑士们也都相信这一点，便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继续警戒。 而萨雅，此时心中却充满着震惊。 她看见了，代表着乔修亚的深蓝色光团正在缓缓你的从地下上升，沿着皇家法师协会的通道走出，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不知道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的虚幻混沌光圈。 “他解决这件事了？” 由于之前外界黑雾的变化，大修女觉得这点很有可能，可是她无法判断跟在乔修亚身后的那个神性存在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甚至就连存在不存在萨耶都无法确定，她的视野虽然辽阔，却也很模糊，以前没有经过锻炼的时候，误判的情况非常多，而这次说不定也是一次失误。 在告诫周围的骑士做好警戒准备，并叮嘱他们‘伺机离开，保护自身’后，萨雅便快步走向诺查丹玛斯，如今罗布泽克状态不错，但仍然没有苏醒，这种事情必须告诉老法师这个在场实力最强的人。 时间推移。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皇家法师协会门口。 看那体型，明显就是乔修亚无疑，他的步伐稳健而富有节奏，看上去安然无恙，状态很好，无论是探索雾海还是厄瑞玻斯之匣都没对他造成什么损害。 和萨雅交谈后的诺查丹玛斯微微点头，虽然大修女的发现的确需要警戒，可他相信乔修亚能力，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薄雾仍然有着使人沉眠的能力，可它已经不再扩散，不再有腐蚀性，甚至还在缓缓萎缩，这件事至此基本可以说是已经解决了大半，全功都是战士的。 但随后，老法师的脑袋便僵在了远处，不再点动，他双目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围的城卫兵和教会骑士也都一片哗然，他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抖动，而一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萨雅也发出了一声叹息：“神明呀……” 在乔修亚的身后，一个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祂仿佛虚无一般，穿过各种法阵和岩石，自然而然的站在协会的大门口。 因祂的存在，白色的薄雾如同梦一般散去，而双头巨人那庞大而充满着威压的身躯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跟着乔修亚，欧格纳走出了皇家法师协会的大门。 祂低头，看向战士，而战士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让祂先走。 “人类……” 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双头巨人暗金色的双眼中充满了感慨，祂轻声的说道：“人类啊，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 一位神明，主动去询问一名凡人的名字。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战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面对巨人那称得上是凶横的面孔，他毫无紧张，也毫无畏惧，而是平静的转头，看向帝都夜晚的街道：“您的时间不多了。” “你说得对。” 微微点头，祂无视了周围法师，城卫军，教会骑士和其他所有目瞪口呆的强者惊诧的眼神，无视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准备战斗的声音，双头巨人一步一步都到了大道中间，欧格纳抬头看向夜空，迈克罗夫世界明亮的双月投下银色的光华，将夜间的帝都盖上一层淡淡的薄纱。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绝望和幸运之神看着千年之后，漫天熟悉又陌生的繁星，看着永恒不变的天空和飘动的流云，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我正是为了如此美丽的世界，才愿意付出自己不朽的生命，这孕育了我群族的大地啊……” 缓缓的低下头，双头巨人微微俯身，祂伸手，触碰着被黑雾腐蚀后变得松软无比的岩石街道，欧格纳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岩石，穿透虚空，看见远方的塔塔罗斯高原，看见那位于兽人王庭地下的远古遗迹。 那里，是欧格尔的故乡，是孕育了祂子民的大地，千年的时间过去了，欧格尔已经消亡，甚至就连第二个生活在那里的半人马，第三个生活在那里的兽人都接连灭绝，但这已经足够了。 欧格尔的神明重现于世间，祂见到了祂曾经为之付出了不朽生命的世界，祂看见了这天空，这大地，还有新的，正在蓬勃发展的文明。 虽然相比起祂曾经的那个年代，如今的文明退步了，但却走上了全新的道路，祂无法评价，无需评价，也不想评价这一点。 真正的，满足了。 执念，消失了。 “谢谢你，乔修亚。” 双头巨人的身形，正在迅速的消失，祂身形如同幻影一般，开始了不正常的扭曲，但祂却丝毫不在意，而是扭头看着战士，平静的说道：“我差点都忘记了，我还能重新看一下这个世界。” 一股股金色的光点从欧格纳的身躯中飘散而出，原本在皇家法师协会地下，沉睡的七名法师在同一瞬间苏醒了过来，而在真理大道附近，沉睡的罗布泽克和穆尔也都立刻睁开了眼睛，他们看着夜间的帝都街道，面色疑惑，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回到了这里。 “不用谢，假如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本来就可以自己去看。” 看着快要彻底消失的双头巨人，乔修亚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自然要满足你的愿望。” “就连这点帮助，都不愿意接受吗？” 身大半身体已经化作虚无的欧格纳带着笑意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固执又自信的战士，你在我们的那个年代，说不定能够成为神明，和我们一同战斗吧。” 说着，双头巨人抬起了自己那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头，看向天空。 “闪烁的星光……原来是你们……” 祂有些惊讶的轻声喃喃道：“原来是你们，你们……” 话未说完，欧格纳的头颅也彻底消失，化作了一阵如同雾气般的碎散光点， 而在遥远的天际。 七颗明亮的星辰闪耀，仿佛正在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