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凶波暗涌
大雪初融，屋檐下凝成的玉阶消融，嘀嗒嘀嗒落下，白玉晶莹，阳光下甚是刺眼。 愈是冬日，倾颜就愈是懒怠，乐得偷渡浮生半日闲，遂是闭上眼，赖在被窝里不愿起身。 “五姑娘这会子还未起来吧！”一道清脆的声音，倾颜琢磨着，倒像是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竹叶。 “可不是嘛！昨儿个元宵，我们姑娘兴致颇好，就多喝了几盅，难得昨儿个老太太高兴，只是，这姑娘落水后方才大病初愈，竹叶你记得提点着姑娘，莫要贪杯了。” 倾颜不自觉披衣而起，难得今日天气甚好，轻轻推开窗， 看着一众丫鬟婆子闲聊，本想示意竹叶进来梳洗，却听方才说话的婆子又道：“姑娘可是喝我的奶长大的，这性情，不必多说，是众姑娘中心儿最清的，只是姑娘一致冬日就畏冷，竹叶你少顷就去唤姑娘起床，该给老太太请安了，去晚了老太太又该发牢sao了。” 竹叶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那老婆子很是享受这般众人追捧的感觉，颇为怡然自得，拍了拍竹叶的肩：“以后的路，还长，好好学着点。” “哟！”一声惊叹吸引了众人视线，只见那女子道，“郑嬷嬷，你这镯子……啧啧……这成色……” 郑嬷嬷笑得灿烂，心满意足摸了摸自己的镯子，甚是得意，笑而不语。 忽的打量到说话女子的发簪：“哎哟，春桃，你这簪子也是姑娘赏的吧！这质量，可是上乘。” 叫春桃的二等丫鬟谄媚一笑，并将发簪插在郑嬷嬷发髻上：“难得嬷嬷喜欢，只当是春桃一点儿心意，还请嬷嬷莫要嫌弃，有劳嬷嬷日后多多提点。” 倾颜秀拳不自觉握紧，前世，她清高自傲，向来什么都不愿意放在眼中，以至于，最后，惨死深宫，慕家满门抄斩，母亲抱着她时那样绝望的表情…… 她本该是死了的，谁知，烈火三千焚身，却换来磐淚重生，重回到十二岁，她落水，大病初愈之时。 前世的绝望再次铺天盖地涌来，倾颜掐住自己的掌心，微微恍了恍心神，眸中多了一丝坚定。 她慕倾颜的命运，要自己做主，再也不为人rou，重活一世，她定要避开家人的设计，逃开被逼进宫的命运，哪怕嫁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不要被家人的花言巧语给蒙骗，誓要扭转自己这一世的命运，今生，誓不为妃。 脑海中依旧浮现出明妃狰狞的脸，那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朋友啊，最终，却是毫不留情将她推入黄泉的人。 缓缓舒拳，她干咳两声，郑嬷嬷慌忙将镯子朝袖子一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媚笑着带着春桃进屋。 “哎呀！姑娘这会子怎么把窗开了，这方才大病初愈，当心着了凉。姑娘在这儿站了多久了？”郑嬷嬷满脸的关切，忙的关掉窗，见倾颜盯着她，忙的转过话题，询问道，“姑娘这会子可是要梳洗了？春桃手艺不错，今日就让春桃伺候姑娘如何？” 倾颜不点头，也不摇头，径自坐在铜镜前。 前世，对屋子里的首饰吃食，她都不曾上心，她本喜素色，向来不爱满头金玉，祖母赏赐多少，都是直接入库交给郑嬷嬷打理，她记得，郑嬷嬷前世也是这样将春桃引荐给她，她用人向来随意，春桃也确实是伶俐，很快就提了一等丫鬟，想来，前世，二人合着不知算计了她多少。 倾颜淡淡笑了笑：“嬷嬷来就好。” 春桃听从的站在一边，倾颜眸中冷冽一闪而过，她春桃，果然还是那样，识趣得紧。 “待会并要向祖母请安了，嬷嬷随意点就好。”倾颜颇为漫不经心地交代。忽的话锋一转，“昨日祖母送我的那样白玉镯，我甚是喜欢，替我找来戴上，祖母见了定会是欢喜的。” 郑嬷嬷白了脸色，舔了舔干裂的唇，好像不认识地看着倾颜，她郑嬷嬷心里极为忐忑，也不知方才院子里的话倾颜听去了多少，不知为什么，自倾颜落水醒来，她就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恍了恍心神，使自己稳定下来，不！倾颜还是原先的倾颜。 “怎么？嬷嬷不舒服？”倾颜低声问道，“还是嬷嬷忘了放哪儿了？不然，我且陪嬷嬷去寻寻。” 郑嬷嬷掩饰般一笑，摆了摆手：“嗨，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奴这就去。” 说着，就朝库房走去。 她突然想笑，笑自己前世枉活了一世，连自己院子里的人个个心怀鬼胎都不曾深思，最终，连自己赐死，满门抄斩都不知缘由，她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慕倾颜发誓，此生，定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郑嬷嬷为了做足场面，表示自己是真的在库房翻了半天，就满头大汗地进来，拿着倾颜的玉镯：“姑娘，拿来了，拿来了。” 说着，眼睛盯着镯子闪过一丝一闪而过的心疼。 “嬷嬷，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倾颜说着，就关切地拿起手绢替郑嬷嬷擦掉细汗。 郑嬷嬷有些惶恐地后退，她感觉，倾颜，是真的不一样了，从前的倾颜，向来沉默寡言，孤清自傲，何曾这样待人亲近过，即便是老太太，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姑娘……”郑嬷嬷有些不知所措。 倾颜自若的收起了手绢：“郑嬷嬷是我的乳嬷嬷，我向来清楚，但是，嬷嬷也要搞清楚，谁是才主子，想来是嬷嬷年纪大了，事情也总记不住，我这就去禀告祖母，允许嬷嬷回乡怡养天年，嬷嬷觉得如何？” 郑嬷嬷颤抖的跪下，干燥的唇瓣开始颤抖，她终于是明白了，倾颜什么都听到了：“老奴该死，求姑娘饶了老奴这回，求姑娘不要赶老奴走。” 倾颜唇瓣微扬，将郑嬷嬷扶了起来，回眸对春桃道：“你且先下去。” 春桃听从地下去了。 “嬷嬷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倾颜直接了当道，她记得前世，郑嬷嬷这段时间，似乎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这几天，她慕倾颜给了自己一个缓冲期，也明白了很多，她从前一心醉心诗书，对手下的人从不曾在意过什么，你不对别人好，别人又如何会替你卖命，死心塌地，不管怎样，今生，她再也不要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郑嬷嬷的神色极为踌躇。 见她这个样子，倾颜又道：“我是喝嬷嬷奶长大的，无异于嬷嬷半个女儿，东府能给嬷嬷的，我一样能给，嬷嬷最好想一想，谁同嬷嬷最亲近。” 说着，倾颜顺势将镯子戴到郑嬷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