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造化
大雪纷飞，从不下雪的仙魔谷在这一天漫天飞雪肆意凌舞。 一颗五彩蛋在三百多米高的圣树上滚来滚去，它的周边魔气与仙气相互倾轧。那蛋似乎拿不定主意，不知是成魔还是成仙。 在它犹豫间，圣树突然受到冲击，彩蛋失去平衡自树上落下。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蛋壳破碎了。 咔咔咔的几声，一只小手自蛋壳中伸出，一个水灵水灵，全身晶莹的女婴从蛋壳中爬了出来，那女婴全身上下似水晶透明，在她的心口处一颗五彩的心脏绽放着光芒。女孩长的极快，眨眼间便成长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的脸一片模糊，只见她抬头看到了身前十几米外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背影，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墨黑的长发如黑夜中的丝绸，他的身后洒满了鲜血，魔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各色的鲜血将积雪浸染，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头，半张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梦似幻。月亮在他身后大的好像伸手就可触摸，他手上握着的锋利宝剑，泠然泛着冷光。 在他侧头看向女孩时，那个女孩的脸上混沌之气开始蠕动，片刻的时间她的面孔呈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尽管充满稚气但除却眼睛的色泽不同之外，简直可以说是以他为模板刻出来的。 女孩的容貌让男子微微动容，他知晓仙魔谷的奇异之处却从来未曾听说过仙魔谷中的生灵会与化形之人的相貌相像。 “带……带我走。”女孩开口，似乎还不习惯说话。 看着女孩伸出的手，男子并未回应，举起手中的剑，剑上沾染的鲜血瞬息净化，然后将剑插入剑鞘，男子没在多看一眼雪地中的女孩，身形瞬移，消失不见。 十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片，在梦中她又哭了，只是那个梦……那种被丢弃的感觉，那张染血的无情侧脸，这一百零三年来，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她。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心痛却来的迅猛，似是一种本能。 十三知道这种斩不断的羁绊是仙魔谷生灵的命数，但她的理智根本无法左右心中似酒随着时间沉淀发酵的情绪。 “十三你醒了，伤口还痛么？”见十三睁开了眼，七师姐木槿来到她床前，温柔的问道。 十三摇了摇头，心情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七师姐，我很好，师父呢？” “还说不痛，你看你都哭鼻子了，师父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们了，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去昆仑学院理论，就算他们权大势大，咱们仙魔谷还怕了他们不成？大不了去仙帝面前告一状。”木槿轻轻擦去十三眼角的泪水，护短的说道。 “七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十三都被你们这些师兄姐惯坏了，以后不能再这么宠着了，不然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昆仑学院岂是我们想得罪就得罪的？”阳爻上仙摸着自己的长白胡须，踱步进来，有板有眼的教训道。 “师父您别忘了，之前是谁义愤填膺的说杀上昆仑山的。”木槿斜着眼睛瞪阳爻。 “咳咳……”阳爻面子上挂不住，假装咳了咳，然后对木槿吩咐道：“木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十三说。” 待木槿出去之后，阳爻上仙来到十三床榻前，看她脸色泛白，精神萎靡，心中疼痛不已。 “为师已经替你疗过伤了，静养几日便可复原。” “师父，我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年我问你那么多次你却不愿意告诉我？”十三看着阳爻，难得的认真。 阳爻没有立刻说话，十三继续说道：“他们说的流云仙君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骗我说没有，他们的表情可不会骗人。” “十三，你要知道为师不告诉你自当是为了你好。” “可是那是师父您以为的好，并不是十三想要的，十三只想活得明明白白，我总是做那个梦，梦里的那背影和侧脸每每看到就让我心生悲伤。” 阳爻叹息一声道：“我没想到你对流云仙君的执念如此之深，仙魔谷的孽缘啊。” 说着他手一挥，一面镜子出现在十三面前。 “本想等你仙法有成之后在告诉你，既然你此刻心意已决为师便成全了你，你知道我仙魔谷中的生灵不是自主诞生，而是需依借外来的造化，当年你是圣树上的一颗五彩蛋，流云仙君与群魔在仙魔谷中大战，你因流云仙君而化形，他便是你的造化。”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流云仙君。” 镜中闪过光华，十三瞪大了眼睛，一圈圈的波纹荡漾过后，镜子里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风华正盛的男子正在闭眼打坐，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刷下了一层阴影，薄唇紧闭，鼻梁高挺，面色如玉，墨黑长发一丝不苟的用金冠束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他的周身仙气环绕，端的是俊美绝伦，美如明珠，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清冷无边。 十三一时看的痴了，她摸摸自己的脸，难以置信道：“我……他，我们为何长得如此相像？” 流云仙君在自己山峰打坐，他突然眉头皱起，隐隐间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倏然睁开眼，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好似两汪幽深的潭水吸附着灵魂。 流云仙君手指抬起往虚空中一点，一簇蓝光从镜中射出，阳爻上仙暗叫一声不好，他猛地收回镜子以免流云仙君的出手伤着十三。 镜子被收回，只是其上裂出了一圈圈的裂缝，然后咔咔几声破碎开来。 “流云仙君的感知何等敏锐，哎，可惜我花了五百年炼制出来的宝镜。”阳爻心痛的摇摇头说道。 “师父，他便是我的造化么？百年来我只在梦中见过他的背影和侧脸，梦里的他嗜血孤傲，不想他如今却这般平和。” “流云仙君乃昆仑学院副院长，掌管司法刑罚，法术无双，在众仙中威望极大，仅次于掌管仙界的仙帝。我仙魔谷中的生灵虽特殊，但唯有你是个异数，不仅诞生于圣树且与你的造化之人长相相似。你既已知道你与流云仙君的羁绊，日后需当用心修行，不要给他丢脸才是。” “师父，难道我很让你丢脸？”十三撅嘴不满道。 阳爻说不过十三，只沉声交代道：“昆仑学院在仙界享誉盛名，新生的仙界成员需从昆仑学院毕业才能被授予仙位，获得仙职，否则将会沦落为散仙。你今年一百又三岁，可以去昆仑学院学习法术，只是昆仑学院选拔极其严格，你若无法通过初级考核便也无缘前去求学。” “我跟着师父学法术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去昆仑学院学习，仙位仙职不跻身，不自在，再说师兄姐们不也没有去昆仑学院学习么？” “你师兄姐们命中自有定数，生于仙魔谷效命于仙魔谷，但是你不一样，流云仙君是你的造化，你既已知道你们之间的羁绊早些去到他的身边，接受他的洗礼，断掉你与他的羁绊，否则你此生将无大作为，功法不得精进，他始终都将是你的心魔，伴随你漫长一生。” “那师父为何以前不提取昆仑学院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流云仙君？” 看着问的认真的十三，阳爻上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如今改变主意只是发现流云仙君对十三影响太大，不解决十三心里的困惑，她会很容易滋生心魔。 “为师没想到他会影响你的梦境，你是个异数，解铃还须系铃人，为师想你跟着流云仙君也许仙途会顺畅些。”半响阳爻上仙才回答。 十三皱眉，其实她心里确实是想要去见流云的，见见那个梦中出现的身影，想与他说说话，告诉他他这些年每晚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中，扰的她不得好眠，只是一想到离开仙魔谷，她心里又舍不得起来。 “昆仑学院选拔那么严格，我选不上怎么办？”十三问道。 只见听了十三的话阳爻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起来，他得意一笑，摸了摸十三的脑袋，眯着眼睛说道：“我已经修书一封给昆仑学院院长九宫仙君送去了，你被他们的弟子所伤，他为了防止我闹事，一定会暗中照料照料你的，所以你只管去，不用担心。” 阳爻笑得如偷到腥的老鼠，狡猾的很。 “原来你早就打好了算盘，不惜让我演了一出苦rou计，果然是只阴险的狐狸！”十三愤愤道。 “这不正好凑巧嘛，为师哪里舍不得你受伤的，我这是将计就计。”当十三被昆仑学院的人伤了之后，阳爻上仙心里就开始打起算盘了，他修书一封给九宫仙君，原本是为十三的以后做打算，只不过他没想到十三对流云仙君的执念已经太强，阳爻上仙暗忖与其让十三这般困惑不解还不如让她尽早和流云仙君接触，然后跟着流云仙君安心修仙，是以阳爻上仙改变了主意决定让十三伤好后就去昆仑学院。 “好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现在需要解决你三师姐的事情，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月老给你的同心结需要下符之人的十碗鲜血解开，把手伸出来。”阳爻上仙换上严肃的表情，开始办正事。 “师父不要啊，十碗鲜血会要了我的命的！人家现在是伤员，伤员啊！” “师父，别真割啊，痛死我了，哎哟。” “阳爻，你这个死老头，死狐狸，我和你势不两立！” “死老头！！！” 这一日阳爻上仙的洞府里传出了惊天吼叫，周遭的生灵听到十三杀猪般的吼叫，只是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十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思过崖。 “哼，阳爻老头真是糊涂了，真以为思过崖能困住我？”十三心里有了主意，她已经决定去昆仑学院找流云仙君，所以不想在思过崖思过。 十三眼珠一转，然后张开双手纵身一跃往思过崖之底坠去。 她没有半分的恐惧，嘴里吹了几声哨子，很快的，一团熊熊烈火自虚空中而出，接住了十三下坠的身体。 那烈火显出身形，头的外形像马，头上有角，全身布满鳞甲，麝鹿身、尾像龙尾状，正是仙界瑞兽麒麟。 “十三jiejie，你怎的又到思过崖来了？”麒奶声奶气的问道，显然它还只是一只幼兽。 “我是来找你玩耍的。”十三说的大言不惭。 “思过崖这个地方这么无聊，一点也不好玩。”麒一边说着一边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 “麒，你在思过崖都快一千年了，也没出去见过世面，我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麒面露难色：“人家才一千岁还在幼儿期，出去的话会被杀死的，除非有特殊的际遇，否则麒麟五千岁才成年。” “难道你要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上四千年？”十三提高了声音。 麒摩擦着前爪，拿定不准主意。 “你最喜欢喝的玉露琼浆外面多的是，你最喜欢的烤鸡和山楂果，多的你几千万年都吃不完，不止这些，你出去之后会发现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你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十三循循善诱，不断的勾引着贪吃的麒。 麒虽然是幼兽，但十三也是个没有成年的仙，她个子不高，一脸稚气，坐在麒的背上引诱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麒内心挣扎了一番，然后当十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她会护它安全的时候，麒满嘴流口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烤鸡的诱惑已经蒙蔽了麒本就不多的理智，它也不想想就十三那半吊子的法术如何保护得了它？ “放心吧，跟着我十三混，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我十三有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天真的瑞兽麒就这样被十三拐卖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它太好骗，它在思过崖地底生活了一千多年，只认识十三一个人。六十年前十三爬到地底探险遇到了麒，当时他们两个都以为对方是会吃人的怪物吓得簌簌发抖，不敢有任何动作，后来发现对方是胆小鬼，最后还成为了好朋友。 凭借十三自己的法力，她无法飞出思过崖，因此她才拐骗了麒让它随她一起出去。 凉风飒飒，十三骑着麒，不断的摸索着路朝昆仑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