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伊埋骨，我白头
众人一看怎么也劝阻也不了乔安之，无奈之下只能听从乔安之的命令，将他小心翼翼的护送到了永安城南的凤凰巷，到了凤凰巷之后乔安之再也不让众人前进一步，自己被贴身太监陪着来到了当铺。 乔安之站在当铺外面，数十年过去了，这个当铺都没有变，那扇门一扇一扇的在半开半闭着，就像是白胖子带自己来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岁月在这里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没有给这里带来一丝的变化，往里面走了几步，乔安之看到那个穿着灰色长衫露着尾巴的伙计正在抓耳挠腮的摆弄着一张简陋的奇门遁甲，那个苏暖站在旁边一脸的鄙夷。 乔安之敲了敲当铺的门，聚财抬起头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了一眼后又开始低着头研究着那副奇门遁甲，苏暖掐指算了算，似乎又有些犹豫，踢了一脚聚财瞪了他一眼。 聚财开始有些迷糊，看了看乔安之后才焕然大悟，用肥嘟嘟的小爪子算了算，最后对着苏暖重重的点了头。 苏暖这才确定了下来，居然破天荒的给乔安之端过来了一杯香气清缈的茶。 “我时日无多，恳请苏姑娘告诉我南宫素的下落，若是还活着，我只想远远的好好的看她一眼，绝不干涉她的生活，若是她死了，我想安心的下去找她。”乔安之接过茶后道了谢后就平静的说着，一脸的请求，再无高高在上的君王之威，倒像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凡夫俗子。 听到乔安之这么说，苏暖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用手卷着自己肩膀上的头发，有些欲言又止。 见到苏暖的这个样子，一生戎马历经生死的乔安之突然心酸又释然的笑了，“看来素素是真的已经不在了，她一定是怕我难受才让会一直骗我活着，素素孤苦一生，虽聪敏却又心软善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在下面一定会受欺负的，我亦命数将近，现在我终于可以下去陪她了，保护她，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小乔说我是被你救的，我想问你为何要救我，南宫素到底给了你什么才让你救了我？” “不仅仅是你的命，其实南宫素在她离开大悲寺的那刻就死了，她用自己的寿命换了你的性命和皇位，甚至在死前的那一刻还求我为她实现为你许的三个愿望，九鼎至尊，妻贤子孝，薄情寡恩，所以救你的不是，是她，不过你放心她不会寂寞的，有长鸣不尽的佛音和鹦鹉在陪着她。”苏暖的声音有些低，但是传入乔安之的耳中却犹如响钟，震得喘不过起来。 “咳咳，”乔安之只觉得头晕晕的，气血翻涌着，“她葬在那片荷池？”乔安之的声音带着湿气，轻微颤抖。 “她的rou身早就不在了，那片荷池是她最后的寄托。”苏暖的声音很好听，仿佛云水寺的佛钟声。 “原来如此，告辞了。”乔安之迫不及待辞别，走的背影颤巍巍的，有了一个趔趄。 贴身的太监怕乔安之出现意外，走出凤凰巷的时候赶紧示意人们都跟上来，乔安之顾不得注意这些，急切的赶着路。 荷池现在是一片花海，阵阵清风拂过，一阵阵的荷香袭来，乔安之被人扶着定定的看着那片荷池，此时此刻，乔安之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画面，素素已经深埋在了池塘里的淤泥中，而那些霜雪已经染白了自己的头发，她依然嫣然无方，而自己已然垂垂老矣。 素素，你再见到我之时会不会嫌弃我变老变丑了。乔安之的眼角边有了湿漉漉的泪，哀伤而又喜悦，不管怎样，终于还是能很快见到你了，期盼已久已经成了心魔。 就在乔安之失神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的影子，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衣衫，肤白胜雪，肥嘟嘟的翘着嘴巴，躲在一个荷叶底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秋水般的眸子乌黑明亮，那个不就是许多年之前那个雨天的南宫素吗？ “素素，”乔安之惊呼一声就要往前走，奈何却怎么也快不了，咳嗽个不停，身边的人赶紧小心翼翼的扶住乔安之，小姑娘则像是受惊了一般躲了起来。 “你们没有看到什么吗？”乔安之声音急切，带着一种nongnong的欢喜沧桑，手颤巍巍的指着南宫素那里，周围的人诚实的摇了摇头称什么也没有看到，纷纷心中一沉，皇上这次恐怕真的抗不过去了。 “真的？” 看着身边的人摇着头，乔安之似乎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后也不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躲在荷叶后面偷偷打量自己的南宫素。 乔安之看了很久，夕阳静静的倾斜了下来，乔安之的笑里带着温暖和宠爱，周围人则像是见了鬼一般，心里都在嘀咕着，这位冷血的帝王到底想到了什么才会这般的温柔。 “伊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素素，你是不是等的太久了？所以出来找我啦？你放心，我马上就来了，你不会等很久了。”乔安之自言自语着，咳嗽个不停。 这次乔安之很听周围人的劝告，连夜回到了北楚皇宫，将皇位传给太子，下旨死后只与早就逝去的先皇后南宫素合葬，贾琪等则葬入时隔很远的陵墓不再动迁，等墓封上之后再也不能打开，同时命人将尘封许久的皇后寝宫打开将里面开的肆意的睡莲全部移植到南宫素墓前的那条河里，将孝敬仁皇后寝宫里的东西原样搬入帝陵中。 直到宫人们打开那座尘封已久的寝宫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生机勃勃，桌椅板凳甚至是珠帘都在原位摆着，除了带些灰尘别无它样，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一个宫人又惊呼了一声，指着屋子里的陈设让众人观察，才发现原来皇上亲自督建的陵寝布局居然和皇后的寝宫一样，这点让众人怀疑也许那个说皇帝在皇后寝宫醉酒的太监没有说谎，但是圣心难测，宫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一夜之间精神矍铄的乔安之在风风火火的忙碌着，这边刚成人形的南宫素则心神不宁的看着前来为自己浇水的苏暖。 “有了心事？”苏暖用手摸了摸水的温度，温凉正好，很舒服。 “嗯，”说到这里南宫素白嫩的小胖脸居然红了，“我前几日看到了一个老者，他居然能看到我诶，虽然老了但是不知为何我居然，嗯，居然有些喜欢上他了，真是作孽啊，在佛门重地我居然还会起这种心思，可是暖暖，我真的有些想他怎么办？” 南宫素扭扭捏捏的抠着手指头说着。 “若是有缘必会再见，若是无缘多想无益。”苏暖握了握手继续给她淋着水，水清澈纯净，带着佛光的温柔。 “不管如何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如果他也喜欢我他一定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一定不嫌他老，如果他不再来了肯定是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啦，好不好？”南宫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欣喜和雀跃。 “好。”南宫素站起身来，紧紧的握着那个口袋，口袋里装着的是聚财带来的消息。 “暖暖，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南宫素娇羞的低下了头，声音宛若清风拂过荷塘的的香气。 “那个人叫乔安之。” “乔安之，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和他的人一样。”南宫素的脸宛若身边的荷花。 苏暖将口袋中的讣告攥了又攥，最后也没有拿出来，那封讣告是关于乔安之的。 明武帝乔安之薨，太子即位。 明武帝仁孝性成，智勇天锡。早承大业，勤政爱民。经文纬武，寰宇一统，虽曰守成，实同开创焉。圣学高深，崇武重道。几暇格物，豁贯天人，尤为古今所未觏。而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其雍熙景象，使后世想望流连，至于今不能已。传曰：“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 明武帝与孝敬仁皇后合葬，令人费解的是一代帝王疆域广硕，陪葬品居然是有一只草编的促织，一支白玉簪子一枚满月扣，还有几枚莲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最令人称奇的居然是明武帝为孝敬仁皇后写的撰文，世人皆认为武帝无情，对孝敬仁皇后尤为冷淡，但是这篇撰文却写的异常的真情实切，惟灵巫山一朵云阆苑一团雪桃源一枝花秋空一轮月岂期绝艳易凋，连城易脆，云散雪消花残月缺伏惟尚飨。 这些都不免让众人重新猜测先帝和先后的关系，可惜人已逝世，再也不从查起，况且武帝在北楚地位如山，众臣皆认为这些花月之事有伤皇帝威严，将这些事压了下来。 新帝连番审讯那日陪乔安之去找苏暖的人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些人就像是失忆了一般怎么也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而天下叫苏暖的人何其多，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看着南宫素心心念念的等着乔安之，苏暖一直在犹豫是否又告诉南宫素，可是看到南宫素这幅情意绵绵的样子还是没有将那份讣告拿出来，只是和她说了声下次再来就走了。 月夜下坐在荷叶上用脚波着水的南宫素双手托着腮望着远方，嘴角含着笑轻声的说：“乔安之，我在等你呢，你可要快点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