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王老爷的葬礼
刘岩回了崇教坊，自从做了刑部司郎中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离开了数月，今日回来，崇教坊还是如往日那般没有一丝改变，只是不同的是今日坊里各处坊墙，屋顶，树枝上都挂满了白色的绫罗绸缎，远处的宅院里唢呐与牧笛吹奏着一曲悲哀凄凉的乐曲。 刘岩刚刚步入坊门的时候就感到一股阴森而凄凉的气氛在坊中蔓延，他沿着狭窄的巷子往里走，迎面走来的一些邻里好友向刘岩打着招呼。 越往里走，唢呐的声音便越发的清晰，从巷道的尽头正有一群穿着白色孝衣的人抬着一顶棺木往这边走来。 刘岩站住脚步，定睛向那边看去，那头前的两个身穿孝衣的小厮仆手中拿着金斗，金斗里放着纸钱，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向前走一段路程，便手伸进金斗里抓起一把纸钱就往空中掷去。 满天的白色纸钱随着扬起的手臂，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到地上，一把纸钱一洒又是一把，像是飘落的雪花一般，轻轻地，偶尔一阵风吹过，那纸钱便落到了身后送葬队伍人的身上。 金帆，纸糊的小人，房屋，还有那花环等等代表着世人对死者寄托的各种物品，送葬的队伍很长，前边是唢呐后边是几十个壮汉抬着的一顶棺木，在后边就是穿着孝衣的直系亲属了。 刘岩望着长长的送葬队伍，等他们走近了一些，他才脚下缓缓向前。 刚刚行至云霞婶子所居住的院子，他便停下了脚步，望着已经到了近前的送葬队伍。 棺木沉重，前前后后有几十个精装的汉子，他们用肩膀硬生生地顶着，似乎很是卖力，随着那铿锵地脚步声，脸颊和额头上都已渗出了汗水，后边的女眷哭天抹泪地呜咽着从刘岩身旁走过。 其实刘岩看得出这些看似哭泣的很伤心的女眷，却不是因为死者而真心地哭泣，大都只是装装样子，却不曾掉下一滴眼泪。 刘岩无趣地看了一阵送丧队伍，正要推门进去找云霞婶子，这个时候那送葬的队伍后边缓缓走来两辆竹木制作的豪华马车，马车是由两匹马驾着的，车架上和两个马背上都搭搭着白色的绫罗绸缎，分别由两个粗壮结实的汉子赶着。 车轮辘辘，木制的轮子碾压着地面，两辆马车缓缓地到了刘岩跟前。 刘岩看着这两辆马车，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这两辆马车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乘坐的，看那马车的豪华程度，便可知非富即贵。 看到这里刘岩便想起来了，这个姓王的老爷原有一个meimei可是当今皇上的贵妃娘娘，想到此处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唢呐声还在前方响彻着，送葬的队伍缓缓移动着，那车轴滚动的辘辘声不绝于耳。 刘岩望着从身旁而过的送葬队伍和那两辆马车，稍作停顿便要转身。 只是此时眼眸一扫便看到了从那第二辆马车上，一个唇红齿白的女子掀开了那马车上竹帘的一角。 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向这边望来，刘岩的眸子先是一诧，疑惑地朦胧了一阵，这才变得清明起来。 他看清了，那女子梳着凌云髻，满头青丝，发髻上插着一盏玉簪和一个凤凰珠宝金钗，修长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施着淡淡薄粉的脸颊，一抹红唇，这女子虽不及那苏姑娘倾国倾城的美貌，可也是一个秀气耐看的美人。 刘岩看着她时，她也不躲闪，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望着刘岩，静静地望着，随着那马车远远向前，她嘴角微微翘起，绽开了一丝甜甜的笑容。 那笑很美，恰似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美。 随着那辘辘的车轴滚动声渐渐隐没，那一张甜甜的笑脸也随之远去了。 她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刘岩望着前方一片尘埃，心里琢磨着，他转过身便往大门前走着。 “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唤道。 刘岩闻言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只有刘岩半截身子高的少年站在身后，他身穿蓝色窄袖衣衫，下身一条青色长裤，腰间扎着束带，满脸惊讶。 他长得眉清目秀，粉面玉颊，文文弱弱的一副书生像，刘岩有些茫然，诧异地道，“你是？” 少年见刘岩认不得自己，赶紧满脸堆笑地道，“刘大哥，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小七啊！” 刘岩眨眨眼，仔细地想了想道， “啊！你竟然就是小七？” 有半年的时间刘岩已经没有见过小七了，以前做司乐的时候经常回来，都是听云霞婶子说小七在城南的书院里读书也未曾见过，原来一个多么疯野不着家的野孩子如今进了学堂，读了书竟变得斯斯文文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 “刘大哥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小七。” 刘岩看了看少年，确定这就是小七，便恍然道，“小七啊！真是你啊！如今的变化可真大，连说话都文邹邹的，难怪我认不出来了。” “是吗？” 小七欣喜地问道。 刘岩灿然一笑道，“是啊！是啊！如今不在是那个毛头小子了。” “嘿嘿！” 小七笑了笑，他看着刘岩，迎上前去，“刘大哥，快点进屋了，我娘知道我今日回来一定做了好多好吃的。” 刘岩笑道，“好啊！我可好日子没吃你娘做的菜了，正想尝尝呢！” 小七头前带路推开了大门两个人迈入了院子。 此时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小七兴高采烈地把刘岩带到了自家门前，他咚咚地敲着门。 只听屋里一个娇弱的女人声音道，“是七儿回来了吗？” “娘，是我。” 小七道。 云霞珊珊地来开了房门，她看到小七和刘岩在一起，眸一诧，便淡淡地道，“刘公子，你也来了。” 刘岩第一眼看到云霞便觉得有些奇怪，她面色憔悴，眼眸里闪着泪花，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刘岩随着小七进了屋，云霞却背过身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七走上前去看着云霞哭泣的样子，疑惑地询问道。 云霞轻举衣袖抹着颊上眼泪，哽咽道，“娘，没事。” 刘岩听着她忧伤的声音，感觉云霞婶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便道，“婶子，出什么事了？让你这样伤心。” 云霞支支吾吾敷衍道，“刘公子没事。” 她怕小七和刘岩在追问，赶紧抹两把颊上泪水，忍着哭泣，转过身来道，“小七，娘没事，娘去给你做饭。刘公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日就在这和小七一起吃。” 云霞说着又使着袖子抹了两把泪，便去准备饭菜了。 刘岩看着她脸颊上清泪盈盈地缓缓移步，感觉云霞婶子一定心中受了什么委屈瞒着自己，忽然唤住她道，“婶子，你等等。” 云霞站住脚步回过头来，泪眼朦胧地道，“刘公子，你怎么了？” “婶子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 “婶子，你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云霞默默颔首，轻声道，“不，刘公子，你帮了我们母子那么多，我不能在连累你。” 刘岩苦口婆心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婶子如今我也当官了，可以替你做主。” 云霞听了，摇摇头，“不，你做不了主，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 刘岩道，“婶子，你快说啊！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兴许可以帮上忙。” “真没什么事。” “婶子……” 刘岩关切地望着云霞，云霞眼眸里眨着泪水，她眨着眨着忍不住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眼泪吧嗒吧嗒地从眼线里掉下来顺着脸颊滚落下去，刘岩走上前去帮云霞擦着颊上泪水道，“婶子，有委屈千万别藏在心里，讲出来我们一同分担。” 云霞泪眼模糊地望着刘岩，轻轻地点点头。 “娘，孩儿不孝，让娘受委屈了。”小七看着云霞哭泣，竟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他懂事地冲上来拥住云霞道。 刘岩看着他母子两，心有感触，他继续询问着云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