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硬币
“干什么用？”暮末一边说一边将右手伸向腰间，一个小盒子自动从装甲内冒了出来，盒盖打开后里面露出的正是外形酷似女用左轮手枪的军用切割器。 “送给我们未来的‘仲裁人’一份礼物。”哈维接过切割器，接通电源，将功率调到最小档位，按下开关后，一道约十厘米的红色光束从导轨中喷出。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光束接近手中的纪念币，让光束尖端在纪念币上停留了三秒钟后便快速移开。这样一来，原本铮亮的银色纪念币有一面被高温灼得面目全非，只有一些纹路勉强还可以分辨。 “这就是礼物？”暮末收回切割器，放进装甲的储物空间，“我还以为礼物至少也得是个泰迪熊之类的，有谁会喜欢一个烧焦一面的纪念硬币？” “那就让我们祈祷那个孩子喜欢这个礼物吧。” “……随你便。”暮末懒得跟哈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话说，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孩子？” “那不就是吗？”哈维随手一指。暮末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奶啡色短发的男孩穿过马路，从一条小巷钻进另一条。男孩跑得飞快，或许在普通人眼里也只有快这一个特点，但暮末不是“普通人”，他是执行统合部仅次于境界守卫的精英团中的佼佼者，男孩全身上下每一条肌rou的收放震动，每一次吐纳呼吸，他都看在眼里。 “哇哦，好一个闪电小子。”哈维笑道，“你怎么看？” “天生的……境界守卫啊……”暮末沉声说，“他真的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 “毋庸置疑，肯定没有。”哈维示意暮末快些跟上那个孩子。对于同年人来说，男孩的速度很快，但对于成年人来说也就那么回事了，就算是没怎么锻炼过的哈维也能追上他。 男孩跑得慌慌张张，这意味着其后必有追兵。果然，一大群流浪儿顺着男孩跑过的道儿涌了出来，为首的一个提着根木棒，跑起来像只鸭子感觉十分不协调，只因为步距较大，比那些小流浪儿也要稍快上两分。 哈维与暮末远远的跟着，在看见今天的主角钻进一栋破房子后便停止了移动。 “你能……把你的战术分析扫描器资源分我一点吗？”哈维向暮末商量，“我也想看看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本装甲从不与外界主动联网。”暮末毫不客气的拒绝，“噢！那一下看上去挺疼。” “怎么了怎么了？”哈维只能看见一群熊孩子跟着目标一起冲进了公寓，接下来的事情他必须依靠暮末的文字转播。 “刚才那个拿着棍子的家伙从后面狠狠给了我们要找的孩子——”暮末话说到一半忽然哽住了，这让哈维有些着急。 “然后呢？”他问道，“没了？被打死了？” “他……他真的，真的，没有受过一点点训练？”暮末却是答非所问，反而提出了新的问题。 突然，废弃公寓的方向传来了孩子们的尖叫，只见几个瘦弱的流浪儿像沙包一样从入口处飞了出来，撞在了对面的墙上，除了发出厚实的砰砰声外还夹杂着像是用脚踩干枯树叶的脆响。这还没完，那个应该是领头羊的流浪儿被一个身高快一米九左右的精英形态艾隆纳耶人从破房子中拖了出来。精英体用有四个指节的大手掐着他的脖子，轻松将其顶到了墙上。 看来这个还处于成长期的精英体就是哈维他们要找的孩子化形的了，虽然该精英体因为储备营养不足而显得特别单薄，但其能爆发出的力量足以将同年人碾碎。 哈维明白暮末为何感到如此吃惊。一般来说，基因优秀的艾隆纳耶人第一次学习如何化形为精英体时，需要大概两天左右的时间。在那之后，通过不断的练习和适应能缩短这个时间，比如现役中圣堂武士基本上耗费不到三十秒就能完成转换。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仅仅用了不到十秒就从基本状态化形为精英体，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境界守卫才能达到的恐怖高速。 这是一个天生的境界守卫。 “我不怕你，你这可鄙的残废，我从来就不怕你。”精英体的声带构造粗糙，说话的声音都比较嘶哑，听上去有一种用刀在玻璃上刮的锐利感，“但你就是不明白，嗯？现在开心了？噢，可是我不太开心啊。” 被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怪物钉在半空中，大男孩吓得浑身发抖，裤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湿了一大片。凶恶的小眼睛，四块可自主活动的下颚，细密的尖牙都让精英体看上去像吃人的怪物，即使是在基本日用形态被确定之前，艾隆纳耶人也绝不会认为精英体多耐看。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精英体一词一顿地嘶声道，唾沫星子乱飞，手上的力道随之加重。当男孩因为缺氧而两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且面皮涨得发紫即将休克时，精英体忽然松开手，放了那孩子一条生路，任由对方滑落到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剧烈咳嗽。 “滚吧，既然这个垃圾世界造就了你，那就让这个垃圾世界来审判你。”精英体的话语中已无怒气，不过还是顺便踢了他一脚。那个男孩被他轻轻一踢就滚出四五米远，也没敢从地上站起来，直接手脚并用狗爬似的溜走了。 “喔，一个年幼的哲学家。”当小巷中的其他人都逃离此地，只剩下精英形态的男孩独自一人时，哈维便不再隐藏，用对方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喊道。 光逝·圣咏·艾萨克斯，同时也是汐·圣咏·艾萨克斯，听见声音的瞬间就转过头来，目光飞快的扫过哈维与暮末，最后停留在两人身前三米处。他拥有极佳的判断力，这匆忙一瞥中男孩就明白对方要摆平自己轻而易举，所以他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虚张声势的大声喊叫，甚至没有提问。 “他会是这个畸形世界夹缝中滋生出来的本不该存在的怪物，一个最纯粹的矛盾体。”哈维想起临行前和叶山大法官对光逝的简单描述，这实在是对他最贴切的评论了。 即使他还是个孩子，哈维也没打算用花言巧语和他交涉：“你好，光逝·圣咏·艾萨克斯，我是哈维·环庭·丹特，执行统合部末日审判席一等专员。” 对方偏偏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他的话，但没有更多回应。 “听说过境界守卫吗，我们是前来邀请你加入——” 话没说完，一旁的破烂公寓门口忽然跑出一个小女孩：“汐jiejie！” “呆在里面别出来！”光逝第一次显露出了动摇，向左前方迈出一步，试图把女孩挡在身后。 “你好，小姐，”哈维当然已经听情报人员提到过这个女孩了，“我们带着对友谊的期望而来，只希望能和你的哥哥，或是jiejie，好好谈谈。” 精英体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在迅速权衡思量当前局面：“你们知道关于我的事。” “当然，你能诞生的功劳中也有执行统合部的一份，我们向你的父母提供了一段境界守卫的保有基因链，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成就了现在的你。”哈维毫不顾忌的将事情的真相擦着边抖出来大半，“你生来就是境界守卫的一员。” 光逝陷入的新一轮的沉默，他用余光看了看离自己两步开外的琉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琉璃会被安排给执行统合部信得过的家庭收养，她会得到在七大氏族内最好的教育，享受所有应该享受的公民权利。”哈维几乎没有停歇，紧接着光逝的话说到，“我们会给她一个新的背景。” “那个叔叔在说什么？”小女孩一脸迷茫，还夹杂着惊惶，“汐jiejie要和琉璃分开吗？” 光逝摇摇头，张嘴想要安抚琉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了哈维：“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如果我拒绝，你的朋友是不是会直接把我打晕，然后杀了我meimei？” 哈维微微一笑：“我们可不是野蛮人。” 男孩虽然没有问“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们”这种愚蠢又无奈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迷茫和犹豫。哈维觉得光逝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他多半完全没有在考虑哈维的提案，而是在想一个能让自己和琉璃都全身而退的方法，只是暮末强大的震慑力让男孩相当苦恼，所以才在这里拖延时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一个人走大街上，忽然旁边跳出来一个美少女对他说“少年，跟我走吧，我需要你的王之力”或者“XXX哟，我是你前世的羁绊”什么的，多半会被当作疯子或者某种狂热传教者吧？如果只是被当成中二还算好的了。 普通人亦会如此思量，更别说光逝了，即使他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既然你没法做出决断，我们也不甘就此空手而归，那就让我们来玩一个文明人的游戏吧，一个将一切都交给命运女神的游戏。”哈维举起右手，好让光逝看清自己手里的纪念币，“这是一种叫做硬币的古代货币，由金属制成，通常有两面。” 他先给光逝看了完好无损的一面，然后缓缓翻转，让他看清被切割器灼毁的一面。哈维很满意他造成的效果，这枚双面硬币就像预期一样吸引住了光逝。 “一会儿我将它抛起，你猜哪一面朝上，如果猜对了，你就得跟我们走。” “猜对了？”光逝质疑道，“猜对了算我输了么？” 哈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大拇指随即一弹，拥有两张脸的纪念币旋转着高高飞起，在烈日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和光逝都仰起头眯起眼，目光随着它慢慢升高，升高，达到顶点，又逐渐加速落下。 哈维正准备伸手去接硬币，可是精英体的速度比他更快，抢在他前面将那小金属片紧紧抓在手里。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如果这个游戏不是赌局，你不可能赢的，先生，我看见了。”光逝没有把手打开。 “可我也不会输。”哈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么，告诉我结果吧，孩子。” 光逝再次看了看琉璃，小女孩也担忧地回望着他。 “银色的一面朝上，我赢了。”他说，但是依旧没有把手打开，不过这对哈维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毫无疑问，你赢了，这个纪念币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哈维点点头。 “你不检验结果？” “我们都知道硬币的哪一面朝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硬币已经被掷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