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大磊啊……” 全家人正凑一块儿商量着怎么个兑换法，突然听到有人叫莫爸的小名，扭头一看，是个看上去挺面生的老太太。 史家人认不出来是谁，莫末一家三口却不能装不认识。莫末仗着自己挺着大肚子，那老太婆不敢轻易胡来，抢先在爸爸开口前问：“万奶奶，您有什么事儿吗？” “哎呦，末末都怀上了？几个月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这丫头肚子争气，比你=妈强多了……” 莫末闻言，脸立刻沉了下来，这老太婆分明是看上去对他们有所求的样子，却还这么嘴贱，不忘当众给mama难堪，真当是自己亲奶奶咋的？ 不知所谓！ 见莫末一家三口根本不接茬，当即就扭过了头，莫爸莫妈甚至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万老太气得差点要叉腰大骂。可被儿子儿媳拽着胳膊使了好几个眼色，想到家里地这么多，又不愿低价跟军方换购，只能按捺下脾气尽量柔声细语地说：“大磊啊，我知道你对我有心结，可康子好歹是你亲弟，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帮帮你兄弟吧……” 没等万老太结束蹩脚的表演，莫末很不客气地问道：“您这没头没尾的究竟要干啥？没看我们忙着呢吗？没时间听您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这丫头咋这么没大没小……”一脸怒气的万老太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中年男子拽着胳膊使眼色制止了，仿佛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人家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笑着说：“妈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大哥。妈的意思是你们家人多，你看看能不能帮兄弟我一把，这家里满打满算就我一个壮劳力……” “你们可以选择兑换啊，直接交给解放军同志们处理，多省事儿。”听到她血缘上的二叔说万老太“脸皮薄”，莫末差点儿一个没绷住笑场。竟然说村里有名的无赖泼妇万老太脸皮薄，哈哈。这真是她听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个……”莫康被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向来圆滑，就是心里嫌弃军队给的兑换价低，也不敢当着这么多兵哥的面说出来啊！ “自家有人。还请什么外人！”这时候，万老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既然万奶奶说了是自家人，那爷爷留下的地也应该有我爸的份儿吧？” 一听要分她家的粮食，万老太当即就炸了。叉着腰吼道：“老头子说了地都留给我儿子，凭什么分你们！” “你们家的活儿。凭什么要我爸干！”莫末嗓门儿比她还大。 万老太见一个赔钱货丫头敢当面顶撞她，气得抬着手要打人。 “敢动我试试，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个好歹，你们全家都别想好过。”莫末仗着史逸辰跟爸爸在一边护着她。语气特嚣张地气万老太。 不是莫末不懂得尊老，实在是这老太婆太可恶。爷爷在的时候，她就没少仗着爸爸mama心里念着爷爷而胡搅蛮缠刁难人。等爷爷去了。她没了依仗，见拿不住莫爸莫妈。就在村里到处煽风点火说莫妈坏话，弄得本就在村里有些格格不入的莫妈处境更是艰难，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爱出门，心情抑郁之下身体也差点儿垮掉。 但凡她有丝毫改过之心，看着去世的爷爷的情分上，莫爸也不至于这么绝情。可她偏偏越来越糊涂，性子越来越恶劣不算，人还拎不清，别说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的继奶奶了，就是亲奶奶，莫末也不愿意多搭理她！ 大概是真的怕莫末家仗着人多去分他们家粮食，向来跟狗皮膏药似的特难缠的万老太竟然很利索地拉着儿子媳妇离开了，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没了烦人的苍蝇，一家人继续凑在一块儿商量着。 莫末家总共五亩地，一块儿离村子比较远，大概三亩，玉米中混种着少量黄豆；另一块儿两亩的离村里比较近，一半儿种了红薯，另一半儿则种了芝麻。 “待会儿我跟解放军同志一起去玉米地那边，末末妈带亲家去村头儿……”想着亲家都是地道的农民，又不是外人，莫爸就没有多叮嘱，让莫妈带着找到自家的地就行，其他的不用他多说，老爷子自会安排。 被大爷大妈们吵得脑仁儿疼的年轻战士们很快就调整了策略，不再走亲民路线，果断谁配合就给谁提供便利。这不，莫爸刚交了表格，一辆军卡就载着好几个年轻小伙儿过来了，准备去玉米地那边赶紧把莫家的庄稼收了，称重之后该兑换的兑换，然后直接送进驻军晒谷场进行处理。 农活是不轻松，可身体再累，也比跟一群彪悍的中老年妇女们掰扯强啊！ 目送莫爸离开后，一家人说笑着向村头走去。莫末不愿意一个人在这儿呆着，也戴上遮阳帽，溜溜达达一起过去了。 “搁在往年，这时候小麦都种好了……” 看着地上青黄交杂的野草，莫末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管咋说，好歹没有违背自然规律，要是大冬天的这些野草还顽强地挺立着，事情可就真大条了。好在，盛夏的它们不管多嚣张，夏去秋来时，终究还是要慢慢枯萎的。只希望，来年春天，不要出现什么让人担忧的新变化才好…… 只是，看着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儿泥土的田地，莫末又要忍不住叹气了。也是，这野草连墙都能爬，怎么可能放过对于它们来说犹如天堂的肥沃农田？ “看这地里草长的，除草剂喷了不知道多少瓶，一点儿用都不管，倒是差点儿把庄稼给祸害了。” “可不是？什么招儿都想了，头天锄得干干净净的，隔天这些杂草又冒了出来，就是累死也没法子啊？” “咱也是运气来了。要我说，就算咱这儿不建什么粮食基地，这地也种不下去了……” “好在庄稼也壮实，都被杂草挤兑成那样了，长得还挺好，看这玉米棒子多大！” 庄稼确实挺给力，在漫山遍野的野草中夹缝生存。一点儿都不显弱势。反倒像是被激起了斗志，一棵棵一株株昂首挺胸，努力生长。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头儿，莫末家这块地挨着沟渠，沟渠旁一溜儿杨树直直的挺立着，留下一大一片树荫。 “你就在这儿坐着玩吧。别热着累着了……”史逸辰特意带了折叠椅和太阳伞过来，就是给莫末休息用的。不过沟渠边的杨树没有砍掉。有树荫，太阳伞就没什么用处了。 “先搁这儿吧，我现在还不是很累。”见史逸辰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莫末无奈地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只是看看。不会凑上去瞎忙活。” 史家几位男士都对农活不陌生，很快就分工干了起来。史大伯跟史爸挖红薯。大伯娘跟史妈拿着编织袋配合着在后面捡。要是以前，用铁锨在松软肥沃的田地里刨是很容易的，一铁锨不怎么用力就能刨到底，可如今紫绿的红薯秧下是几乎让人没办法下脚的杂草，扎在土壤里的根须像乱麻似的纠缠在一起，要是力气小点儿，铁锨根本铲不下去。就是史大伯史爸这样力气大的，也得用脚配合着在铁锨蹬脚的地方用力踩一下才行。 莫爸轻易不让妻女下地干活，可每到收庄稼的时候，莫末还是会跟着过来帮帮忙的。能机器收的麦子、玉米、豆子还好，像是红薯，却是需要人一铁锨一铁锨地挖的。而且她家统共就三口人，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莫末跟mama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爸爸一个人在地里劳累？所以，每到收红薯的时候，莫家都是一家三口全部出动，莫爸负责挖，莫妈和莫末负责跟着清理干净红薯上的泥土，然后装进袋子里。 莫末对手上根茎交缠的土疙瘩端详了半天，被史妈的惊呼声唤回了神儿，凑过去一看，也不由跟着感叹：“真大啊！”她不是没见过大块儿头的红薯，可看着眼前这不比西瓜小多少的，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能吃吗？”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大的红薯，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家解放军同志啥都没说，肯定能吃，要不然不会不提醒的。”史妈朝隔壁家看了看，人家挖出来的红薯也是这么大个儿，知道自家不是特例，顿时放了心。 莫末突然想起以前跟爸爸mama一起挖时，累了一家三口就直接坐地上削红薯吃的场景，不知道怎么来了兴致，闹着非要吃。 见她实在馋的很，史逸辰没办法，只能用钥匙串上配套的小刀给她削了一块。 “唔，真好吃！”又甜又脆，比记忆中好吃多了，莫末不由连连赞叹，还让史逸辰把剩下的削成块儿给长辈们吃。 “确实不错。”老太太牙口好，吃了几块儿后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见大家都喜欢，原本打算挖两麻袋算了的爷爷果断改变了注意，支使两个儿子多挖点儿。 莫末终究是有孕在身，在地里转悠了几圈儿，就有些累了，被史逸辰扶着去了地头沟渠边的杨树下坐着。 她懒懒地坐在折叠椅上，闲着没事儿，就拿出手机开启摄像功能，拍着兴许以后再没什么机会亲眼看到的丰收场景。 快中午的时候，严斌开着不知道从哪儿借的小货车载着他爸妈来了，还带了丰盛的午餐。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聊天，莫末才知道，原来严家早跟爸爸打了招呼，说要跟她家买些豆子和红薯。 有了严家三口人的加入，莫末家速度更快了，到半下午就收完了要收的庄稼。而在玉米地那边的莫爸，也顺利完成了兑换，打电话让史逸辰开车过去拉东西。 “末末，你随着这趟车回去吧，待会儿太阳落了山该冷了，别冻感冒……”兑换和收获的东西太多，就算有小货车在，一趟也拉不完，在头一趟车要回城的时候，史妈劝莫末跟着回家。 “好。”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莫末知道自己留下只会帮倒忙，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好孩子，奶奶跟你一块儿回去。”老太太不放心孙媳妇一个人，也要跟着回。 货车上只有一个副驾驶座，不管是孕妇还是老人，都不好让坐在堆满东西的车厢里，想着两个年轻人搬这么多东西到家里可能有些吃力，史大伯跟史爸索性也跟着回去了。 一路顺利地到了家，莫末跟奶奶守在小货车旁，等大伯他们把车厢里的东西都搬上楼，才准备回家。 只是，小货车在楼下停了这么会儿，早引来了不少相熟的邻居，对着祖孙俩问这问那，她们一时间还真脱不开身。 “……你们家这孙媳妇儿娶得值，如今粮食可不便宜……” 囤货潮虽已消退，可被疯狂抢购抬起的物价，却没有降到之前的水平。特别是粮食，就算是小区里的住户普遍不差钱，也忍不住要心疼。更何况，如今情势还不明朗，大家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放弃囤粮的打算，能买都尽量往家搬，如今见莫末家一下子弄回来这么多，还不用钱，怎么会不羡慕嫉妒？ “老jiejie，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 奶奶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少的预感—— 果然，没等她答话，那老太太自顾自地说道：“能不能跟你亲家说一声，转卖点儿红薯给我们家？好多年没吃过新鲜红薯了，可想得慌……” “就是，莫末，跟你爸打个电话说说呗，不用担心价格，菜市场里啥价咱给啥价，不会说仗着是邻居就占你们家便宜~” 莫末正一脸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送完最后一趟的史逸辰就下楼了，听到几位老太太和大妈的话，很爽快地应下了。邻居们见他能做主，都围着他七嘴八舌，倒是让莫末跟奶奶顺利脱身上楼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