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战前
雨，总会停的，天，也会亮的。 当心惊胆跳了一夜的百姓发觉到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之时，外面已经是天亮时分了。 平时原本天还没亮便开始喧闹的杨柳街，这一夜竟出奇的安静，就连婴儿的啼哭都不曾响过。 直到天亮了许久，个别胆大者才偷偷打开了门，却见外面一片宁静，有了这些探路者，其他百姓才陆陆续续走出家门。 天空一片晴朗，仿佛一面镜子被重新擦亮了一般。 大雨过后的长街，只剩下坑坑洼洼的雨水，显得有些凄凉冷清。 昨夜百余人厮杀的血腥场面，早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地上的尸首，已经被阿大和沈洪宇的手下给拖走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有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宅子，似乎在诉说着昨夜的惨状。 —— 十月三十。 是闽南武林的大日子。 沈家，今日格外的热闹。 相比较沈清宇出殡时的冷冷清清一个外人都没有，今天沈家将会大开家门，欢迎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士。 沈家也是四大剑宗世家中唯一对外开放与陆无双一战的一家。 因为与陆无双一战关系到沈家未来族长的人选，所以沈家格外慎重，也格外隆重。 许多江湖人士甚至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一观沈家与陆无双的一战。 清晨时分，因为下了一夜大雨，天气还有些凉，但这挡不住前来观战的江湖人士的热情，他们一大早便聚集在门口，只为能早点进入沈家，占个好位置。 起早贪黑来此排队，说明这些人的江湖地位不高且武功低微，但他们追求剑道巅峰之心，却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差别。 今天，不仅是沈家的大日子，也是这些江湖人士的盛会。 “咿呀”一声，在江湖人士的千呼万唤之下，沈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原来只是三三两两谈话的人群，顿时如炸开的锅一般轰动起来，大家都开始拼命地往前挤。 从大门内整齐奔出八名年轻弟子，分成两队立在门口，然后又走出一位长着两撇小胡子的汉子，正是沈家管事之一的沈春啸。 “众位好汉，各位大侠！”沈春啸拱拱手，满脸的笑意，“今天是我沈家与白衣剑客陆无双比武的日子，也是我沈家选举未来族长的日子，所以希望大家能遵守一下沈家的规矩。” “没问题，快点放我们进去。” “什么规矩，赶紧说！” …… 底下一片乱哄哄，等了一早上，这些人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沈家的规矩很简单，等下进去之后，会有专门的区域供大家观看，或站或坐随你们，还有茶水糕点招待。”说到这里，沈春啸的脸色突然一变，沉声说道，“但沈家希望，在此期间，大家不要随意喧哗，不准动手，不得走出沈家的制定区域，若有违者，休怪我没有提醒。” “啰哩啰嗦，知道啦！” “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是呢，哼哼……” 显然，这些江湖人士对沈春啸的话很不感冒，粗鲁者直接开骂了。 因为人太多了，声音又杂，饶是沈春啸见惯世面，也瞧不出是谁在底下骂自己。 只是他脸色再难看，却也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放这些人进去，沈家的大门估计就要被挤爆了。 今天的差事，不好办啊！ “大家随我来。”沈春啸说着，急忙开始在前头引路，后面的江湖人士一窝蜂地跟着朝里涌。 沈家大门，原本是相当的气派高大，可以同时容纳两辆马车进出的，此时显得拥挤不堪，小气无比。 在沈春啸的带领下，百余名江湖人士来到了原本指定的区域，地方足够宽敞，供百余人围观绰绰有余。 一旁还真放着茶水和糕点，为了抢占位置，许多人都是早餐没吃便跑过来了，此时闻到茶水和糕点的香味更觉得饥肠辘辘。 尤其一些江湖人士本就是省吃俭用才来到这里的，一路上的花费早已掏空了钱袋，已经好些日子没吃饱饭了，现在看见有免费的茶水糕点，自然也不客气了，一窝蜂冲了过去，若不是有沈家弟子在一旁维护秩序，恐怕就要争夺得打起来了。 “白虎堂堂主陈三元到。” 大家正抢夺糕点间，却见一个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的老人，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众人看着他，眼神顿时炽热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一个绝世美女。 “武家庄庄主武修庆到。” “天龙帮帮主宣重到。” …… 一个个的吆喝声接连响起，一声吆喝便有一个人走进场，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老迈或壮年，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威严之势，昭示着他们的不凡身份。 原本因为争抢食物而乱成一团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这些大人物走进场。 白虎堂，天龙帮，武家庄……这些帮派的名气不能与沈家相比，但也都是雄踞闽南的庞然大物。 陈三元，武修庆，宣重……这些人也都是闽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名气不如陆无双这些江湖顶尖人物，但对这些江湖人士来说，听到这些名字就如雷贯耳一般，心中只有仰慕的份。 话说这些门派的首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既有他们以沈家马首是瞻的意思，又有给沈家做见证人的考虑。 门派首脑的待遇自然和一般江湖人士不同，沈家为他们安排了专门的位置，旁边还有专门的仆人伺候，这让那些站着的武林人士心中只有羡慕的份。 沈春啸话说的好听，或坐或站随意，但其实沈家根本就没安排椅子给他们，只是人在屋檐下，这些江湖人可不敢多嘴，顶多悄悄在肚子里骂上几句罢了。 一众掌门帮主落座之后，接下来便轮到主人家上场了。 以沈秀宇为首，沈洪宇居中，古意殿后的沈家三大长老，联袂上场。 沈秀宇是一脸的凝重，今日之事，事关沈家日后走向，关乎他能否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他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 沈洪宇的脸色会轻松许多，他还有心情左右观察一番，昨晚他亲眼看着陆无双与人同时掉入火海，今早他还派人去火场检查了一番，没有看见陆无双的尸首，不过就算不死，肯定也是身受重伤，所以他不相信陆无双还会出现。 古意一向喜怒不显于色，不过他此时眉宇间的皮肤有些皱了起来，他对昨夜之事，仍旧耿耿于怀。 三人心中各怀鬼胎，但他们不愧是老江湖，在走到众人面前之时，脸上都换了一张宽厚仁慈的面色。 首先自然要来一些开场白，沈秀宇缓缓走前几步，开口朗声道：“今日有幸诸位能齐聚于此，令我沈家蓬荜生辉。茶水粗劣，糕点凑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马上有人附和道：“沈长老言重了，沈家的热情，让我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哈哈……” 说话者是白虎堂的陈三元，他的声音很响亮，离得近的人都觉得耳朵在嗡嗡响。 沈秀宇朝陈三元点点头，继续说道：“今日不仅是我沈家与陆无双的比武之日，也是我沈家推选未来族长的日子，待会会由我沈家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沈重煌和古随风迎战陆无双。” 古随风还有所耳闻，那么沈重煌是谁？ 底下人一片哗然，毕竟古随风一直是沈家迎战陆无双的热门人选之一，但沈重煌，似乎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就算陈三元这些大人物，虽然之前早有所耳闻沈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但现在亲耳听沈秀宇说来，脸上仍是有些惊讶。 在他们印象中，沈秀宇原本对族长之位应该是势在必得的，而如今的局面，沈秀宇这不是退步，而是低头服输了。 但沈秀宇绝不是那种会认输的人，所以他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即使是沈秀宇亲口说出的话。 “那是昙风大师吗？”有人突然惊讶呼喊道。 “在哪里？”马上有人问。 “没错，那是昙风大师，我之前见过他老人家一面的。”有人兴奋说道。 紧接着，整个广场沸腾了，就算有些从北方来的侠客，也被这种沸腾的场面所感染，跟着一起鼓噪起来。 沈秀宇的脸有些不好看，要知道他站在场中还没下去了。 主人家被客人抢去了风头，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阿弥陀佛！” 昙风大师低吟了一声，然后十分低调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那些江湖客的脸上满是兴奋，若不是沈家弟子阻拦，恐怕早就冲到昙风大师身旁了。 也由此可见，昙风大师在武林中的地位。 沈家虽庞然，昙风大师一人足可抵一家。 沈秀宇的脸色阴沉下来，也不再说话，直接走了下去。 然后便是今日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出场了。 古随风和沈重煌，两人踏着轻盈且矫健的步伐走近了练武场中央。 两人都很年轻，但也胜在了年轻。 因为年轻就是优势。 沈秀宇等人可能会老辣一些，但终归太暮气沉沉。 再说了，沈秀宇等人又能扶持沈家多少年？ 剑神聂小华居住的小南山，几十年来无数剑客前往挑战，试问这些挑战者，又有哪个是上了年纪的？ 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 有人说聂小华独霸剑道第一人的位置太久了，陆无双的出现太及时了，江湖上要的便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景象，总是波澜不惊的话，那就太无聊了。 “这两人不错。”昙风大师点点头。 “大师的眼光总不会错的。”坐在他身旁偏后位置的顾源道长回道。 “古随风，沈重煌，这两名字似乎不赖。” “大师，你说他俩对上陆无双，胜负如何？”顾源道长问重点。 “不知道。” “姑且猜测一番？” “不知道。”昙风大师谨慎说道。 顾源道长抽搐了下嘴角，这昙风大师，不知该说他是实诚好，还是说他死板？ 古随风和沈重煌出场之后，接下来便是要等待今日的另一位主角了。 沈秀宇坐回主位之后，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但他心里可复杂的很。 昨夜之事，他已经从沈洪宇口中得知了：陆无双深陷火海，还遭无名高手追杀，生死未知。 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出现？ 最好是不要出现，那么今日比武一事便要作废，沈家族长的人选，也要重新选择。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古意，却见后者脸上并没有焦虑之色，在他眼里，古意这只老狐狸太深藏不露了，但一动起来就是雷霆一击。 沈秀宇就曾经因为忽略了古意，这才造成如今不上不下的局面，所以吃过亏的他对古意是一点也不敢放松。 太阳渐渐升上了半空，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雨，地上都是湿湿的，土里的水分被太阳的光热所蒸发，使得周围的环境有点闷热，没有了秋日的秋高气爽。 在这种氛围下，大家的情绪变得暴躁起来，耐心也逐渐消磨殆尽。 “陆无双怎么还不来？” “不是怕了吗？” “怕倒未必，我觉得他在摆谱，哼！”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 不仅站在场边的武林人士议论纷纷起来，就连坐在椅子上惬意喝茶的几大掌门，也有些不耐烦了。 向来只有他们摆架子，哪能轮得到别人在他们面前摆谱？ “陆无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陈三元不屑道，他已经认为陆无双是在逃避了。 “这种小辈，太目中无人了。”宣重冷哼道。 “喝茶，再等等吧。”武修庆安慰道，但其实他心里也很不满。 …… “来了！” 不知谁大喝一声，原本还无比焦躁的众人，纷纷提起了十分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