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老剑未老
因为周围没有了可以掩护的物体，加上到处是烧焦了一踩就响的木头，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爷孙俩走得很慢，而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急于要老夏的命，或说或笑，竟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慢慢靠近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站着一个人，个个黑衣劲服，个头高矮不一，手里的兵器也不同，两人持剑，一人拿刀，还有一个则是赤手空拳。看四人的站位，姿势以及所散发的气势，皆非一般泛泛之辈，绝不是全郎那些人可比。 老徐先前还在郁闷，怎么小黄村来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便也释然了，如此高手，恐怕两三个自己也绝非其敌，也就怪不得自己没发觉了。 徐小虎的注意力则全在场中的师父身上，老夏的背依旧挺直，他的脸依然冷漠，他的手仍旧镇定，虽然失去了双腿双眼，但他的形象不比周围的四个人矮，反而还要高大许多。 这便是一位高手该有的气势。 老夏的身旁的圆圆则有点惨了，它的右后腿鲜血淋淋，应该是被暗器击中，虽然还能站立在老夏身旁，却已是属于苦苦支撑的状态了。 四人应该是忌惮老夏的手中的枣核，所以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一旁说说笑笑，想分散老夏的注意力，伺机而动。 老徐低声说道：“你看到他们的站位没有？” 徐小虎点点头。 “昨天老夏有对我说，他的枣核虽不敢说天下第一暗器，但击中两丈之内的目标还是有十分把握的。” 徐小虎马上明白了，这四人站立位置都离老夏有三丈之远，恐怕这都是以先前他看到的那三条尸体换来的血淋淋的教训，黑衣人能避敌之重，使自己处于安全的范围，也说明这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双方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局面，外围四人处于攻势却忌惮老夏手中的枣核而迟迟不敢有所行动，而老夏虽然手中暗器天下无双却受制于双脚双目已废，甚至连唯一的“坐骑”圆圆也受伤了，只能困守一隅。 但总体上来看，老夏已经处于下风，毕竟他已经处于无法动弹的地步，甚至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而外围的四人无论是机动性还是灵活性都远远强于老夏。 四个黑衣人相比老夏，无疑于螳螂和蝉。 赤手空拳的那位黑衣人道：“前辈，事已至此，你若是肯乖乖自尽，我们倒还是可以考虑给您留个全尸。” 提刀的黑衣人笑道：“四弟，你这就不厚道了，老前辈都已经少两条腿两只眼了，还怎么留个全尸啊？” 其中一拿剑的黑衣人接道：“刚才不是死了几个，从他们身上卸一点过来就可以了。” …… 如此恶心狠毒之事，在四个黑衣人嘴里却如同天大的乐事一般，有说有笑。 老夏并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伸手摸了摸圆圆的背部，圆圆因为腿伤而呻吟不止，受到了老夏的安抚，它全身绷紧的肌rou也慢慢放松下来，“呜咽”一声，慢慢伏下身来，安静地接受主人的轻抚。 老夏撕下衣服的一角，细心得给圆圆包扎起伤口来，只是他如此旁若无人的淡定行为，倒让原本还处于上风的四个黑衣人不淡定了。 虽然他们处于上风不错，但谁知道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会不会有什么奇招还没使出来？ 尤其老夏刚才露的那一手神乎其技的暗器，四人也自持各自的指力可以以枣核伤人，但若是在双眼看不见且处于仓促之中，依然可以冷静地击杀实力稍逊自己的另外三人，他们绝对办不到，即使加上下半生的修行也不行。 持剑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那赤手空拳的黑衣人首先动了，他的手一扬，六样暗器朝老夏飞了过去，一柄小刀两只铁镖三个铁离子。 发暗器者竟然秉着射人先射马的想法，两支铁镖分别疾打老夏的胸腹，剩余的四支暗器，竟然全都射向了圆圆。六支暗器不是在同一直线上却几乎是同时射了过来，如同一张大网，罩向了圆圆和老夏。 老夏冷哼一声，手指轻弹，“嗖嗖嗖”弹出三颗枣核。 他的手法很巧妙，枣核打在其中一颗暗器上，反弹出去又击落另一颗暗器，前两颗枣核便击落了五只暗器，最后一颗枣核打在小刀后直接把小刀击成两段，然后去势不减，疾射发暗器者的头部。 雕虫小技！发暗器之人冷哼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头，想用个飘逸潇洒的姿势把枣核给夹住，但他马上对这个决定后悔莫及。 老夏再弹出三颗枣核之后，又不着痕迹地弹出第四颗，相比前面三颗，第四颗枣核更加隐蔽，也更加急速。 “啪”的一声，第四颗枣核撞上了第三颗，两颗枣核顿时粉碎。 但更惨的是发暗器之人的右手，鲜血淋淋，手上嵌满了枣核的碎片。 虽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但对暗器高手来说，惯用手的受伤，他所发出的暗器威力就要大打折扣，而且看其伤势，多条血脉已经被碎片击断，估计这右手是废了！ 其余三人看着自己的同伙受伤哀嚎，却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落个同样的下场，但此时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眼前的老人真是瞎子吗？ 四个黑衣人不知道老夏的厉害，小虎可是清清楚楚的，山上野兽多，蚊虫更多，老夏先是拿偶尔经过的野兔野鸡等小动物练手，后来觉得不过瘾了，便打起了飞虫的主意，虽然眼睛瞎了，但老夏的听力和判断力却反而因此受益更上一层楼，没多久便可以轻易击落三丈内的蚊虫，再后来，老夏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一核双虫，甚至三虫，四虫……暗器范围也越来越广，五丈，六丈……直至十丈之内，皆是他的弹击范围。 当然，这里面小虎的功劳是最大的，当年为了这些枣核，可忙坏了小虎，几乎把山里的枣树全给搜刮了一遍，因为需求量越来越大，到后来不得不用小石子来代替，但其中用得最顺手的，还是枣核。 徐小虎甚至也问过师父为何喜欢用枣核当暗器，用石子不是更好更方便？ 老夏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喜欢”，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后来小虎想想，这应该就是高手的风范吧，有实力，就是这么任性！ 趁着惨叫声扰乱剩余三个黑衣人心神之际，老夏又出手了，“嗖嗖”几声，数颗枣核疾速朝三人打去。 一人拔剑，两人举刀，刀光剑影闪过，地上多了一瓣瓣的枣核。 当然不会只有这些，两个用刀的黑衣人刚刚回刀，只觉得身后风起，一人背后多了一根老烟枪，一人背后多了一对拳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老夏耳朵灵光，早就听到了小虎和老徐接近的声响，刚才暗地里朝徐小虎做了个手势，等他发暗器之时，老徐和小虎便同时出手，夹攻其中实力较弱的两个持刀黑衣人。 只是老夏还是低估了黑衣人的能量，老徐的烟枪，堪堪划破黑衣人的衣裳，只在后背上留下一道极浅的伤痕；至于小虎，经验太少，加上有些紧张，虽然老夏给的机会很好，却连黑衣人的衣裳都没碰到就被其躲过去了。 老夏手中的枣核接二连三的射出，持剑黑衣人见两位同伴一边应付小虎和老徐的攻击，还要一边用心留意老夏的枣核，也顾不得老夏会不会趁机逃跑了，再这么发展下去，恐怕自己都要成为别人的猎物了，于是他也果断加入战局中来，形势顿时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饶是老夏的暗器手法再厉害再惊世骇俗，也不敢往混乱的战局中弹枣核了，谁知道黑衣人会不会拿小虎当挡箭牌，也不能保证小虎爷孙俩会不会自己往枣核上撞？ 老夏开始缩手缩脚了，这下可乐呵了三个黑衣人，甚至那个右手严重受伤的暗器黑衣人也来凑热闹了，以四抵二，局势成一边倒。 经验老辣的黑衣人甚至开始留有余力，都不下重手了，但他们的目的是，是要把小虎爷孙俩往老夏所在的地方上撵去，只要近了身，老夏的枣核威力也就发挥不出来了。 两丈，一丈，半丈，距离越来越近，蓦地，持剑黑衣人一剑抵住小虎和老徐，两个持刀黑衣人则从两旁窜出，一左一右夹击老夏。 看着小虎和老徐焦急却又无能无力的眼神，持剑黑衣人的眼里充满了笑意，原本他们还想不到法子来靠近老夏，小虎和老徐加入战局反而给了他们难得的机会。 但马上，虽然看不清持剑黑衣人脸上的神情，但从那双瞪大的眼睛便可以猜出此时他内心里的惊讶。 两个持刀黑衣人心里更是惊惧不已，甚至都还没看见眼前的瞎眼老头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右手腕一凉，顿时握不住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掉落。 老徐乐了，当年老夏风头盖过整个江湖，但大伙更多注意的是他的风流潇洒和无双才艺，却似乎都给忘记了他初入江湖之时，曾凭借手中一把剑胜过江湖中许多顶尖高手。 剑术，也是老夏的五项绝技之一。 这些黑衣人不清楚老夏的底细，还硬生生往人家身边挤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老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杆绿竹，还十分寂寞地说了一句，“老了，生疏了！” 小虎乐了，师父还真厉害！ 持剑黑衣人的脸都白了。 老徐则心里暗骂一句，“这老家伙，都这么老了，还不忘装模作样一番。” 当年的老夏，也会在击败对手后潇洒地回剑入鞘，潇洒地飘飘然离去，留给世人一个难以磨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