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慧善女修心解琴艺
如今且说骅幼慈跟倪奕鹤习琴不知不觉竟也已经两三个月的光景。因她对诸多古琴曲谛听多年,其音律节奏、气息意韵早已谙熟于胸,如今又得倪奕鹤点拨技法,且日日勤加练习,何况又得益于近两三年间心性上修定的功夫,使得那琴曲落于指尖时,不消多时便可深谙其旨,虽只两三月的光景,却已熟习了五六首曲子,技法已然逼近别人一两年的功力,而对琴曲的理解与领悟自有一番境界,故其习琴之心法却又在普通常人之上。 这日,又是两人相约上课的日子。骅幼慈一曲《阳关三叠》弹罢,却听那倪奕鹤连连赞道:“真真没想到,我这随手一捞,竟被我捡到了一块宝。你可真是天赋异禀啊,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弹得比人家学了一两年的还要好!看来真是根基各自有别,如果当初我有你这样的慧根,这十年恐怕早混成古琴大师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业余水平!” 骅幼慈心下却十分明白,便笑道:“你也别惊讶,我之所以两三个月就能弹到如此,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与生俱来的禀赋!凡事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总有因果自然的道理,只是普通人不晓得其中的奥妙,故以为奇,大惊小怪而已!” 倪奕鹤更是奇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之法?” 骅幼慈喝了一口茶,方笑道:“习琴,乃是心法与技法相融。先说技法,其一乃指法,基本指法扎实是第一步,靠勤练,反复的练,没有其他捷径。其二乃是对琴曲的熟悉度,包括它的节奏、音律、结构等。这个方面每个人的差别就大了。许多人学习的时候,曲子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刚开始弹的时候肯定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我之所以学得快,是因为所习的曲子早已烂熟于胸,正所谓成竹在胸,出口成颂,落指成曲,自然就比别人快些。却是因为我前面的日积月累而来,并非什么天赋异禀之奇。其三,乃说对琴曲意境的理解。我跟你一样‘好古’,对于诗词歌赋、古典文学自小就爱不释手,如今不过是将过往所闻所学融会贯通,用出来而已,所以说还是靠以前的积累。再来说‘心法’,cao琴之精髓也,技法再纯熟,如果不能与‘心法’相融,琴声也寡然无味,不能走心。而我呢?恰恰这两年来一直专注在心性功夫上的修持,修定和修慧两者兼修,身心的定力又胜过一般未经训练的人,在此基础上再来习琴,自然有能力将‘技法’融于‘心法’,且本人也以此为乐,甚至上瘾,日日cao琴,勤勉练习,故再无不成的道理。由此可知,凡事有因必有果,皆是因果之自然现象而已,所谓‘天赋异禀’其实也不过如此吧!” 骅幼慈言罢,却见倪奕鹤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两人对望良久,方听他开口道:“我真好奇,你老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骅幼慈一听,却有些莫名,便笑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说到我老公去了?此问何意?” 倪奕鹤笑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有这样的高度来配你?我这话可没有半点儿恭维的意思,我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骅幼慈这才明白过来,却轻轻笑道:“他啊?要形容他四个词就够了。单纯、善良、真实、热情。”倪奕鹤静静的望着她,轻声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最简单,也是最平实的生活?”骅幼慈不禁笑出了声,又道:“被你这么一追问,我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准确了。这么说吧,跟他在一起,‘不累’。” 倪奕鹤却道:“那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累’吗?”骅幼慈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古琴,轻声道:“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沉默又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一会儿,骅幼慈低头重新开始抚琴,这次却抚了一曲《钗头凤》。 一曲弹罢,却忽听倪奕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至窗边接电话,骅幼慈却将五弦重新调回正调,又独自抚了一曲《酒狂》。一曲罢了,她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倪奕鹤正倚在窗边默默的看着她弹琴。这时方听他道:“你的小说进展如何?”骅幼慈道:“可能有三分之一了吧,进度是慢了些,不过我也不着急。”倪奕鹤忽起身道:“走,晚上带你去见见人,你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骅幼慈奇道:“见见人?见谁啊?”倪奕鹤笑道:“都是一些文艺界的朋友,晚上约了一个饭局,走吧!会对你有帮助的!”说罢,两人便一齐收拾了东西出门赴宴去了。 瑞鑫饭店云翠居贵宾包间。骅幼慈跟着倪奕鹤刚一进门便见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朝两人朗声笑道:“倪总,来来,这边坐!我跟严教授正谈到你呢,说曹cao曹cao就到了!” 骅幼慈抬眼一看,只见屋内已坐了四五位男女正笑望着他们。倪奕鹤一面往那名男士身边的空位坐了,一面笑道:“傅老爷,您和严教授又排场我什么呢?” 骅幼慈亦往倪奕鹤身边坐了,一面对其他人点头微笑招呼。却听那傅老爷笑道:“我们能排场你什么?严教授一直在夸你呢,说你年轻有为,又有胆魄,放着那么大一家出版集团的老总不当,却偏自个儿搞了个新的出版公司,这换做别人,恐怕没有这样的魄力!” 这傅老爷身边正坐了一位头发已有些许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身着一套笔挺中山装,看上去颇具派头的中年男人,却听他笑道:“所以我说‘后生可畏’。这中国历朝历代的改革大旗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年轻有为,血性方刚的后生抗起来的。中国这文化圈子里,早该出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喽!” 倪奕鹤双手抱拳一拱手笑道:“两位前辈谬赞,晚生实在愧不敢当。这改革大旗能不能抗起来暂且不论,这新成立的出版公司能不能养家糊口还尚且不知呢!”
这时,却听对面正喝茶的一位年轻女士笑道:“前儿我刚跟严老讨教过这个问题,我说当今这个时代,难道真正的文学已经死了吗?当文学也市场化商业化了以后,我们留给读者以及后代子孙的,到底是什么?这文学与市场经济之间究竟怎么平衡?” 倪奕鹤望着她笑道:“好问题,严老有何高见?”说罢,众人皆一齐看向那严教授,却听他清了清嗓子,徐徐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言道:“素言提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们已经探讨了三十年了。改革开放一直到今天,不管是经济还是政治,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咱们‘中国文化传承’的问题自然也不例外。所谓文学商业化市场化,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不可逆转。但,是不是市场化商业化以后就一定不会再有好文学了呢?这个问题却值得我们这些文化圈的人好好反思反思。” 这时,却听那位素言女士旁边的另一位女子接道:“严老要说到反思,我们天天都在反思,可这一边是生存下去的压力,一边是众口难调的困境,这‘调儿’定高了吧,肯定曲高和寡,可这‘调儿’定低了吧,人家又说你媚俗。我们这些做编辑的,也只好跟着市场跟着读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这跟荡秋千似的,我们也憋得难受啊!到底怎么平衡?平衡的标准又在哪里?” 那严教授却双手扶着椅背,笑道:“小妮子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说来!正所谓‘政治’与‘文化’,花开两朵,各表一只。不独独我们这个时代,而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这要详细分析,又得从春秋时期开始谈起……不过最近有人给我提了个意见,意思叫我以后说话最好简单、直接,一步到位,一针见血直击核心,不要动不动就上下五千年、盘古开天地,还说现代人都讲究‘效率’,时间就是金钱,没工夫听我唠叨这么多,且说多了也消化不良,也浪费我自己的时间。我觉得这个意见中肯,于是也借此反思了一下咱们中国文人一贯的习性。确实是有一些过于‘迂回婉转’的惯性思维模式,可为什么呢?也确实是因为中国文化几千年的沉淀,想说的实在太多了……” 正说着,却听众人笑道:“严老严老,说重点,说重点……”那严教授连忙笑着点头道:“哦哦,重点重点。重点就是,钱,要赚,文化,也要继续传承。我们既不能丢了文化只赚钱,也不能只表文化喝西北风。这文化与市场接轨,如何接轨?人家美国人不早就给咱做了示范了嘛?你得懂得变通啊……”众人这才笑道:“哎,这就是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