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止境的黑夜

    “我跟你是五百次回眸，不见得跟白莲花也是五百次回眸吧？要是真那样，我真是恶心死了。欢欢，你不愿意走就直说吧，反正你一直就是老好人，随便你好了。”孟菲菲显然对胡欢欢模棱两可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

    “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干吗？还不回宿舍？”千落正呆呆怔怔地听着里面说话，宿管老师的大嗓门传来，千落赶紧推开宿舍的门。

    而门里面的谈话，也戛然而止。

    宿管老师也跟了进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道：“怎么还没准备睡觉？明天不要上早自习了是吧？”

    千落惭愧地垂下了头，没上成早自习的是自己，她不想明天再起不来，便赶紧拿了脸盆搞卫生去了。

    “老师，我们想调宿舍。”身后孟菲菲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宿管老师的声音蛮横又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想在这个宿舍。”孟菲菲也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爸爸知道吗？”

    调个宿舍都要扯出孟菲菲的爸爸，想必也是个人物吧？正在洗脸的千落听着宿舍里的对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误入了达立中学，她才真正知道了自己有多渺小。

    不怪这些人优越感十足、目无下尘，谁让他们有那样强大的背景呢，而自己，不光背景一片空白，甚至，连个爸爸，也是没有的。

    “不知道，要我爸爸来打招呼吗？”孟菲菲虽然是谦虚一问，听在千落耳中却是满满的提醒与威胁。

    走吧，都走吧，走了我还清净呢。

    卫生间的千落恨恨地想着。

    跟这些人成为朋友那是痴心妄想，跟她们和平相处是难上加难，倒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既然是她们想走，那就走吧。

    即使，被嫌弃、被孤立的她心中有很多难受。

    她又撩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冲掉眼中汩汩而出的泪水。

    “不需要，如果真调宿舍，那就认真学习吧。你戈老师的要求不高，期中考试成为这个宿舍的第一名，宿舍便随便你挑，考不了第一名，是龙你也盘着，是虎你也卧着。”宿管老师不卑不亢地说道。

    四个人里面成为第一名，听起来好像真的不难。

    但，外面，却离奇地没有声音了。

    随后，便是宿管老师离开的声音：“没本事，叫得再欢也没用，不长脸，你爸当市长也没用。”

    “我擦，戈胖子，给你姑奶奶等着。”孟菲菲气得直跺脚。

    任是千落心情再颓，听了这对话也忍不住笑了。

    “小点儿声，戈胖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被她听见就麻烦了……”何玉姣小声劝着孟菲菲。

    “菲菲，你看，戈老师都不忍心拆散咱们的缘分，你就认了吧。”胡欢欢的语气轻快又干净。

    孟菲菲似乎并未接胡欢欢的话头，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随着熄灯音乐的响起，尚在卫生间的千落匆忙刷了个牙，又小心地将洗脸台上的水擦干，生怕因为弄得不干净再引起别人的挑衅。

    从心里，她怕与人纠缠。

    况且，在人人手眼通天、眼高过顶的达立中学，她也纠缠不起。

    蹑手蹑脚地摸回床上，轻轻地扯过被子盖上。

    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梦中的千落，总在做着一个循环不断的梦，不停的爬一个破败不堪的楼梯，那楼梯又陡又仄，脚几乎找不到落处，仿佛一踩就要塌掉一般，她手脚并用努力爬，爬了好久，才终于上去一截，却不知楼梯又一下子断了，再次跌入无底的黑暗……

    循环往复，整个身体也累到了极致。

    仿佛，这无边的黑夜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梦中的她，虽然安静得像个天使，内心所随的煎熬却几乎冲破了她的极限，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她想哭，想喊，她实在受不了这冰冷与黑暗。

    可她的喉咙似乎被人给堵住了，怎么也喊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冷汗的她，终于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而，天已微微泛白了。

    千落看看时间，离早自习已经不远了，翻了个身，苦笑着想道，原来被吓醒也不错，至少今天的早自习不用蹲走廊了。

    想起蹲走廊，千落又是一个激灵。

    昨天晚上在休息室的时候，是不是谢强问过“这个班规是谁订的”这样的话？自己当时光顾着紧张和害怕了，竟没仔细琢磨这话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谢强那表情，明显是怒的。

    既然谢强不知情，而又是第一天上自习，恰巧又是自己一个人被反锁在外面，蹲了走廊。

    也就是说，这条班规竟是针对自己的喽？

    自己真是猪啊，当时听了唐瀚那句“以后早点儿，早自习7点关门”的话，还真以为这是达立中学的校规，还傻傻地暖心了半天。

    现在想来，心里酸酸的，仿佛只留下了讽刺。

    原来，将她撇在教室门外，仍是对她的歧视，对她的不满，对她的嫌弃，而这样做的人，除了沐梓轩，有可能是孟菲菲，当然，也许还有卷发女，以及所有像他们一样的人。

    不过，她仍是对唐瀚心存感激，虽然看上去身材高大，却心思细腻的他，就像是达立中学的一缕暖阳，即使再乌云蔽日，他却仍如一颗小太阳一般，不经意间洒给尘埃一般平凡的她一丝暖意。

    趁着舍友还未醒来，千落轻手轻脚地起床整理完内务、洗脸、刷牙，一切都静悄悄地进行着，唯恐一个不当心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几人。

    并不是不忍心吵醒她们，而是，对她们，她始终怀着恐惧。

    北方白富美与她一个江南土巴子之间的鸿沟，不是她想无视就无视得了的，能不能好好相处，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面对她们的盛气凌人、心高气傲，千落只好能躲则躲。

    讲到底，她也只是一个胆小鬼。

    一个单亲母亲抚养起来的规规矩矩的胆小鬼。

    虽然陷入了达立中学的无边黑暗，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陷入泥潭。黑暗，她尚能摸索着走，可泥潭，她怕自己会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