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勇技场
与阿速江卫那种破旧村落似的样子不同，建州卫房屋林立、人头涌动，俨然一座北国的繁华小镇。 按照马博的指点，龙煜天一行四人来到了勇技场。门口早就有人接应他们，是一个相貌平凡、身材瘦弱的女真汉子，名唤“索铎斤”，从七星连城动工开始，就被龙子风引为了武威王府的暗哨——任何民族都有可以收买的人。 “小的恭迎王爷和三位大人。”索铎斤的神色有些激动，龙煜天对他来讲绝对是大人物，而且当年征战沙场的凶名也从蒙古那里传到了女真部落，很少有人不带上几分畏惧。 龙煜天和善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对他说：“不用多礼，还要谢谢你为本王劳心劳力，本王记在心里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爷一句话，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能够被选做暗哨，索铎斤对表情的控制能力也是有一些的，但此时的眼睛里依然透露出一丝狂喜。 “很好。”龙煜天刻意为之却又不落痕迹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也清楚，在外人面前还是称我‘公子’吧。” “小的遵命！” “这段时间有什么发现？” “自从马大人吩咐下来以后，小的就全力发动朋友在勇技场里面打探。可惜，当日没人见过鲍大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私下械斗的事情发生。小的无能，还请公子降罪。” “嗯，马博说过，鲍文州被路人看见的时候都已经快逃到他那儿了。”龙煜天也不觉得意外，“呵呵，我的属下身手不错，被追杀了半个月才有机会求救，事情自然不是那么好查的，你何罪之有啊？” 众人边走边说，很快便进入了勇技场。 跟龙煜天想象中乌烟瘴气的黑市拳不同，这里的布置虽然够不上考究，但也算工整明亮。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擂台，只是大厅中央被空出了一个圆形的场地，连围栏都没有。四周是一套套木质桌椅，各式打扮的客人落座其中，有的身穿皮袄、有的粗布麻衫、有的锦衣长袍、还有的“勤俭节约小棉袄，铺张浪费大裤裆”——典型的朝鲜服饰。 不少人都携带兵刃，但龙煜天一行还是引起了注意，可惜，看的都是谢铭璇和维帕兹，把三个臭男人自动忽略掉了。口哨声四起，不过没人上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见对勇技场的经营者都有几分忌惮。 二女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不至于动怒，而是很淡定的随着龙煜天找张空桌坐了下来。 “请问客官需要点什么？”一名腰挎弯刀的汉子过来殷勤的打着招呼，看着不敢落座的索铎斤笑到，“兄弟，有大人物光临，还不介绍介绍？” 说的好听，但来这里的“大人物”应该不少，龙煜天注意到别桌客人都是由女子招呼的，而眼前之人挡了一下刚刚要走过来的侍女，然后亲自出马，看样子像是鲟鳇集的小头目。而他的意图嘛，哼哼，一双贼眼忍不住的往二女身上瞟，还要故作正经，也真难为这哥们儿了。 索铎斤显然认识他，挺了挺胸脯，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我带来的这位公子是中原的显贵，最近在关外走些生意。今天兴致好，要见识见识咱们建州卫的勇士。下注的规矩我都跟公子讲过了，麻烦你弄一些上好的茶点吧。” 索铎斤明显在赶人，龙煜天也一副不屑于说话的样子，对方眼底闪过了一丝怒色，但马上平静下来，点头哈腰的走开了。其实，索铎斤在本地也算小有势力的混混，在龙煜天面前却表现得跟家奴似的，而且有两位天姿国色的美女相伴，傻子也知道龙煜天不是简单人物，那个汉子不敢造次——至少在建州卫里面不敢。 他走之后，龙煜天并没有询问其身份，因为以索铎斤的聪明，既然不主动介绍，可见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角色。 来这儿是为了查找线索，龙煜天本想四处走动走动，却突然听见周围爆发出了极为热烈的欢呼声，目光便被引到了场地中央。 只见刚刚在那里搏斗的二人已有一个倒下了，站着的却连粗气都没喘。此人衣着破旧，身形匀称结实，满脸胡渣，表情无喜无忧，很像一个落魄的木讷鬼，但此时他的手上正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啊！”饶是谢铭璇和维帕兹这样杀过人的狠辣女子，都被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吓得脸色惨白。而酒rou和尚梵火也忍不住口选佛号。 江湖厮杀跟战场上的惨烈还是有差距，更恶心的画面龙煜天都见得多了，如果“胡渣男”抓着敌人的心脏做出什么变态的举动，可能会让龙煜天微微动容，但他马上随手一扔，根本没多看一眼，可见掏心只是刚刚战斗的需要，而非什么特殊的癖好。 “鬼手！”耳边响起了索铎斤的低声惊呼，众人立刻好奇的看向了他。 “此人在勇技场是个出名的狠角色。”索铎斤赶紧解释，“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外号——‘鬼手’！并不经常出战，好像来这里只是为了讨生活。有趣的是，以他的功夫如果投靠某位金主，锦衣玉食应该不成问题，但他却从来不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仅以个人名义出战。像这种散户，每次赢来的赌金都被勇技场大量抽成，根本赚不了多少，所以鬼手的日子还是很拮据。此人有一个习惯，如果对手也是耍单帮的勇士，他下手就会留些分寸，如果是什么大人物的属下，哼哼，那可就惨了，跟他走过一场之后通常非死即伤。” “看来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嘛。”龙煜天点了点头，但他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曾经见过这人，一时又想不起来。 “呕！”梵火的武功虽高，可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过人类的内脏，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腰挎弯刀的汉子赶紧带人过来收拾秽物。女真人很多都是释家信徒，梵火穿的又是龙寅风送的高档僧袍，打扮得跟活佛似的，所以大家对这个“慈悲为怀”的高僧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是看向龙煜天的眼神带了几分鄙夷，搞得龙煜天好一阵摸不着头脑。 人们来勇技场就是为了寻求血腥的刺激，随着鬼手这一击，屋子里的气氛也被推向了炽热，大家呼喊着、叫嚣着，简直陷入癫狂。 唯独有一桌的客人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一个留着两撇细胡、身穿蓝狐裘袍的小胖子正暴跳如雷：“没用的废物！十招不到就被人杀了，真他妈丢人！” 他旁边十余名下人模样的家伙顿时噤若寒蝉。 “谁上去把这个混蛋给我宰了？”随后，小胖子一边指着鬼手一边对他们高喊到，“说话啊！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嘿嘿，既然如此，就让老夫露两手吧。”很快，当中一名瘦得跟竹竿似的老者阴笑两声，闪身出来。 “很好。”小胖子面色倨傲，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罗师傅，不要让我失望啊。” 罗师傅也不答话，而是从背后取下两柄圆轮战刃，直接朝场地中央走去，每踏一步气势都会攀升一节，凌烈的杀气直指鬼手。 鬼手的目光依然冷漠，沉静的望着新来的敌人。 罗师傅不理众人在底下呼喊投注，手腕一翻，两柄战刃突然飞出，在空中汇集成一道寒光，闪电般划向鬼手的咽喉。 这一行径却引得骂声如潮。通常来讲，格斗双方在开打之前都要先留出一段时间供客人下注，哪有像他这样直接动手的？负责主持的鲟鳇集弟子也皱了皱眉头，但看了一眼小胖子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认罗师傅的作为了。 “呵呵，看来小胖子的身份不简单啊，连鲟鳇集都不太敢得罪他。”龙煜天心头一动，“而且这个罗师傅的武功也很了得，如果混迹江湖恐怕早就成名了。” 鬼手双臂齐张，倒卧板桥避过杀招，同时脚下一扭，带动整个身子向前滑出，然后腰部飞速旋转，铁拳如同蛟龙出海，直捣对方小腹。 罗师傅单手下压架住攻势，以对方的拳头为支点，借力让自己跃起，双腿分开，又突然一夹，分别从两侧灌向敌人头颅。就在这时，重叠飞舞的战刃按照预定轨迹自然分开，在空中兜了一个圆弧，自鬼手的背后交错劈来。 鬼手顺势前扑，右臂撑地，双脚后勾高抬，“当当”两声踢中战刃，巧妙折转其运行方向，照着罗师傅的前胸刺去。 罗师傅挥手一抄，准确握住战刃，但上面传来的巨大内劲还是让他面色微变。于是，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凌空后翻，落地之时刚好将力道卸去。然而，鬼手无声无息却又迅猛绝伦的腿招已然攻到面前，罗师傅大喝一声，舞动战刃，顷刻间布置出一片水泼不进的密网，在护住自己的同时也把对手腰部以下全都收了进去，好一招守中有攻！ 没想到敌人的应对如此利落，鬼手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半收双腿，膝关节好似虚设一般，使小腿跟大腿之间构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居然抡成圆弧，硬生生顶住了战刃之网。 “嘭！”但他还是处于被动，相击之后整个人向后飞退。 罗师傅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战刃表面不知从何时开始腾起了一片阴蒙蒙的雾气，然后在他的挥摆之下，骤然暴起，以压顶之势绞向鬼手，好似天罗突降。 鬼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右边的袖子轻轻一抖，一杆乌黑发亮的兵器滑到手心，灵动却又犀利的向上弹射，正好击中两柄圆轮战刃的交汇点。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副奇特的三节棍，遍体玄铁打造，展开之后的长度接近一丈，每节的造型都好似人类的臂骨，而最前方那节的顶端铸有一只半张的利爪，像是从地底破土而出的鬼手！ 看到这里，龙煜天和谢铭璇突然拍案而起，齐声惊呼：“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