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心疑难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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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听政殿沉静在一片清凉的夜气之中。 项昊的轮椅缓缓地推动着,到了观天台上。他仰望苍穹,心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无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自己虽然贵为一方霸主,雄居大夏国城,但在上苍眼中,他也只是渺若大海中的小小一粟而已,不值一提,任人肆意的呼喝糟践,难名半文。 ——难名半文! 项昊浑身似在燃起熊熊的烈火,不可遏制地,胸中涌起无尽的恨意,和恼怒! “这是我项氏的国土!岂能容她人夺去?”他心底不止一次地,狂风怒号似地咆哮。 是的,她。女人的她!她,一个女人! 他的眼睛充满了愤愤,变得血红,如要立时烧得冲天的巨焰,燃烧整个苍穹。白日里在听政殿的一幕,又现眼前,是如此的清晰,明朗,而惹人厌,惹人烦,惹人恼—— “项国主,你可知罪?” 华洋洋的这一句转折,来得如此突兀,而他项昊,鉴于对九天大帝的敬畏,立时紧张得有点惊慌失措。他治理一国,阴谋手段层出不穷,有时难以避免要触动天条,若真的较起真来,随便拈出一件事,只怕也不易含糊而过。他勉强干笑道:“不知尊使此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么?你绞尽脑汁使其余三部互相猜忌不说,如今无礼扣下回黛丽,又是什么道理?怎么,难道你真想逼反回喀木吗?” 项昊微微一愣,强笑道:“尊使的消息倒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不过也不打紧,我扣回黛丽,不是想逼反回喀木,而是回喀木真有谋反痕迹,孤也不得不防,只好提前做了一些功课。” 华洋洋眉峰一挑,冷笑中带了嗤笑:“提前做功课,想来你已抓到回喀木的谋反的蛛丝马迹了?” 他不得不压住火气,耐下性子,一一道来:“确实如此。回喀木贵为我大夏四大部的一部首领,一呼百诺,是孤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若不是他有谋逆之心,我绝不至如此待他。这几年来,他几次三番的提出,要进风沙掩天阵,我都没有答应,前夜,他又来提此要求,这个凤公子也可作明证。” 凤楼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确实如此,然后又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华洋洋似乎十分的来气,狠狠回瞪了他一眼,又转向过来道:“我听到的恰恰相反,有人说你要逼回喀木交出‘回门大风沙’,可有此事?” 项昊浑身一震,惊得瞪大眼睛:“哪有此事!这事万万没有,尊使明察!” 华洋洋眼神淡淡,倒不刨根问底地往深处追究,只是语气不紧不慢,道:“‘风沙不现,老妖不灭。风沙重现,城邦易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一道轰雷乍现,惊得项昊心跳加速。故老相传的恶谶之事,只在项氏之间流传,没有想到,竟会泄露到玄黄使者的耳朵里,最让他担心的,是万一这件事传到了九天云霄宝殿,引起了天帝的怀疑,那他的大夏城,岂不真的要完了? 却听华洋洋又问起来:“青城山的旭阳子,给你把这个谶语释出来了吗?” 项昊耳畔如有一声接一声的炸雷不断响过,眼见莲峰的少主小小年纪,又是位少女,弱柳之姿,本以为济不得什么大事,起初他叩拜恭敬,也只是出于天条仪礼罢了,并不是真心有畏,此刻看来,却有些担惊受怕,暗暗起了戒备之心,额角细细的汗珠缓缓渗出,晶莹透亮。 华洋洋对诸事的了若指掌和喜怒不形于色,叫他警惕,华仁在一旁相候的意态闲适,却也可谓一只不动声色的食人虎,老谋深算,惹之不起。这二位在此,若再有什么推托的话,一旦撕破了脸,只怕会另起祸端。 他当下不敢再行躲闪,直承其事道:“不敢相欺尊使,旭阳道长说,那将来代我项氏主大夏之政的,是一个女子。” 华洋洋睫毛眨动:“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代项氏主国的女子,便是回黛丽了?” 项昊心里一阵的窝火,忽然,他昂起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亢声道:“我项氏历代君王都爱民如子,为守护大夏,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倾注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一朝国柄被人夺去,慢说我项氏一族未必情愿,便是这大夏城的老百姓,只怕也不答应,更何况还有违天理!请尊使为我项氏主持公道!” 他狠狠地将一军,倒使华洋洋有些措手不及。 一国的权力之争,牵涉到诸多的阴谋诡计和倾轧,即便华洋洋身为玄黄使者,代表九天大帝,有一定的处置权,想真正插手其中,理清是非,只怕也并不容易。更何况,她有自己的使命,根本无意卷入这种风波之中。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沉吟不语的时候,一旁的凤楼却忍不住重重一哼,嗤笑起来:“好一个主持公道!如果我没有听错,你说旭阳子给你释的谶语,是一位女子会坐你大夏的江山,可没说那女子是谁,是也不是?” “不错!” “哪我就不明白了。无凭无据,你何以确信,那个未来的夏城之主,便是回黛丽呢?说不定,这城邦易主,易上的,是你项氏的子女呢?” “这……”项昊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且打心底说,他对孙女项安萍向来寄予厚望,盼望她以后会有一番作为。只是一旦提到关乎国主君位的拥有时,他油然而生的,却是对外族的提防,而忽略了身边人的正常继承。 凤楼的这一番话,倒似突然给他打开一扇意想不到的大门,叫他眼前一亮。 华洋洋叹口气,也不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项国主,就先请把回黛丽放回吧!” 项昊却摇了摇头,即使如此,他也放不下对回黛丽的怀疑之心,他神情肃然,道:“尊使不知,回喀木确实有谋反之心,我已查到蛛丝马迹,如果在顺着线索找下去的话,过不了几日,便会有实证寻到。” 华洋洋眉毛一挑,道:“是吗?又是关于风沙掩天阵的?” 项昊又摇了摇头,道:“如果尊使这些日子在夏城的话,可能会在晚上听到有人唱歌。” 华洋洋道:“你说的是那个‘国破城亡,万古洪荒’么,我倒听说,除了歌声,还有一些怪吼声也四面荡漾。” 项昊开始冷笑:“那怪吼是漠北老妖故作的迷阵,吓唬我城中百姓的。但那歌声,我儿项渊追随那歌声来处,最后消失的地方,可叫人大吃一惊,竟然是回部。此中情由,应该大有文章。” 华洋洋心中吃惊,但看凤楼连连给自己使眼色,要她命令项昊立即放人,也就将此事放下,只道:“就算如此,在未查明真相之前,还是没有必要把回黛丽拘押在此,更何况,回黛丽也未必和他父亲是一条心。” 凤楼的小动作,项昊看在眼里,心中无名火真冲脑门,但华洋洋发了话,他又不好再行拒绝,默不作声地想了半晌,才道:“也罢,看在尊使的金面,就将她放了吧!”传旨给氐荣兄弟,叫立即放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诡异的事从天而降。只见那传旨太监刚刚出去片刻,突然之间一声厉吼,一只浑身起满疙瘩的青皮独角怪物扑了进来,紧跟着又在数只前后而进,见人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前疯狂撕咬。 “冥兽!” 殿中的几个人几乎同时脸上变色,眼见数名殿前值勤卫士一拥而进,保驾护主,岂料他们刚刚与冥兽一交手,便突然之间浑身起了莫大变化,一个个眼变铜铃大小,头上长角,嘴巴拉长,一张口,尖牙森然,长舌碜人,身上肌肤渐渐青筋突起,变成满身疙瘩,竟然都变成了冥兽模样。 如此诡异情景,便博览群书如华洋洋和凤楼,见多识广如华仁和项昊,也从来没有见过。但华洋洋身为玄黄使者,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项昊贵为一国之君,也仅淡淡看了一眼,华仁更是镇静如常,就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倒是凤楼一见有热闹可凑,最为积极,大叫一声,双臂化翼便闪进冥兽群中指东打西,在里面蝴蝶似的穿梭起来,忙得不亦乐乎。众冥兽见殿上之人一个个气势不俗,一时还真不敢轻易上前攻击,只是口中低吼,大眼死盯,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现在有人碍手碍脚,搅乱阵脚,注意力便齐齐地放在了这个惹事精身上,转过来,将他团团围在当央,你挨我挤,水泄不通,争着要先饱餐一顿。 凤楼起先还兴高采烈,此时见众兽都冲他而来,心里顿时发起毛来,冲着众兽勉强干笑道:“诸位诸位,咱们先冷静一下,好不好?千万千万不要动粗……” 众兽哪里有心思听他絮叨,一个个龇牙瞪眼,连摇大脑袋,表示不听,那意思似乎是说,你先冲进来向我们大打出手,现在还要让大伙儿冷静?简直是痴人作梦。于是乎,这些冥兽嗷嗷怪叫,仰天长啸,对凤楼的意见直接无视,眼前就要一拥而上,把他生吞活剥。
凤楼也瞧出不妙,不由大喊道:“救命,救命!华天使,项国主,华仁老剑客,快出手救我,慢得一步,我便成了这些丑八怪的腹中之餐了!” 岂料那三位都无动于衷。项昊有心不出手,一旁瞧热闹,那也情理之中。华洋洋心焦如焚,倒似要站身而起,但不知华仁嘴唇微动,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她又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凤楼看在眼里,也知道华仁搞鬼,不由暗骂这老儿不仗义。 一声大吼,轰然大响中,一只巨大冥兽直喇喇的走了进来,眼光落到群兽中的凤楼身上,竟然微微一怔,嗓中便沉重地低吼两声。 那些冥兽似乎得到了号令,一个个退了开去。那巨冥兽便迳直走到凤楼眼前,低头俯望。 凤楼见如此一个大物站在眼前,足比自己高出五六倍,即使向来胆气豪壮,这时也不免双腿转筋,连弹琵琶。 但那巨兽铜铃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过来,倒似没有恶意,凤楼心念一动,想起在回府狱外初次碰到冥兽的情形,更觉这个巨兽熟悉,心忖莫非就是那只?两个眼光一对,凤楼运起“灵犀流术”,便迅速交流起来。果然,几句对话,已经确定,这只冥兽,正是和他老相识的。 那冥兽与其遇见,相当亲切,伸出爪子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般的庞然大物,随便一个轻动作,都威力巨大,凤楼只觉脑袋嗡嗡乱颤,险险脑震荡,心中就非常郁闷,但仍然笑眯眯和冥兽心灵交谈,当也,鬼主意也在后面,逐渐的,把话题便引到了项昊身上。 “你瞧见那个坐轮椅的人了吗?”凤楼头也不回,却坏水连冒。 巨冥兽眼光落到了项昊身上。 “他是大夏城的国主,人品非常的差,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大夏城外的风沙掩天阵中,关了十万你的同类。这人过不几天,就要从阵中取出一只冥兽来宰杀了吃rou,很不是个东西!风沙掩天阵里的那些被杀之兽,可怜都成了他的盘中餐,对于你来说,同伴被这般蹂躏,那可是奇耻大辱!” 巨冥兽怒得张嘴大吼,冲着项昊方向咆哮不止,如雷轰炸,凤楼魂儿都险些被震飞。他强自镇定,又道:“你看见那个龙椅边站着的老头了吗?这个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看他长得谦恭优雅的,其实一肚子的不是东西,刚才还嘲笑你长得丑,满身疙瘩,头上长角,满身臭气呢!” 谁知这巨冥兽竟十分注重自己的容貌,眼见有人骂他丑,可大为受不了,当即把对项昊的愤怒放下,大吼着笨拙地迈步,便“轰轰轰”的冲向华仁,嘴一张,一道青光直闪射出。 华仁正自奇怪巨冥兽为何不攻凤楼,忽见那怪物愣憨憨的便冲自己奔来,又惊又怒,飞身而起,右手五指握拳,凌空挥影,一道雷电剑意便冲向巨冥兽。 “砰”的一声,华仁方才站立处的蹲雕破得粉碎。 巨冥兽又张一口,射出青光和雷拳一碰,轰然一震,两下抵消。华仁身飘落地,心中微讶。巨冥兽见到强敌,更激起了疯狂兽性,昂头嗷嗷叫了两声,命令那些众冥兽冲向项昊,自己再一次的向华仁扑了过去。 华仁眉毛一挑,脸现怒意,出手便要大开杀手,却听凤楼嘻嘻哈哈地叫道:“华仁前辈,手下留情,这巨冥兽老兄还有大用,你可不能杀了它啊!” 他顿时明白是凤楼在中搞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出手倒也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对凤楼的气恼,又多了几分。 那边众冥兽蠢蠢而动,涌向项昊,眼见就要攻上,却听殿外有人清叱一声:“休想吾主!”窈窕动人的身影一闪,回黛丽挡在项昊身前。只见她右手一扬,长剑在手,口中默咒,意念灵空,一道清芒渐渐地耀出长剑,隐隐幻有龙形。 她蓦然娇声大喝,长剑指天,倏地一挥,“咄”的一声,只见一片龙象真气如狂风大浪似的击向众冥兽。嗷嗷的惨叫声中,七八只冥兽被卷得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化为飞烟,顷刻不见! “好剑法!”华仁余光瞥见之余,不禁大声喝采。 项昊眼见刚被放出的回黛丽舍身护主,非但没有欢喜,反而见她气势超逸,剑法不俗,心中那怀疑她便为将来大夏国主的心思,又一次蠢蠢欲动,涌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阴暗。 “我大夏的君位,岂能让她夺去?”他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