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恩师宿疾
就看与之前不同,这一页的大半的篇幅乃是一个妖魔的画像。只见它看身形颇似一条长蛇,但偏偏长着四个爪子,再看它的脑袋梦鸿更是觉得奇异:竟似一只巨鹰。 “这世上还有这等怪异的妖魔么?”梦鸿喃喃自语着,可料想自己的师父不会无端妄言,只得是姑妄言之姑妄信之。再往下看,只见行文之中提及了“钩蛇”与“鸣蛇”,不过从描述来看皆与这巨大的妖怪不相符。 又翻了一页,这才看到那巨妖的描述,当看到其中写着它高足有千尺,更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不断在想这究竟是何等巨大的妖灵。 翻到末页,则看到这招“掣雷撼地”与那“炽焰熔金”一般,皆是师父自行悟得。 梦鸿合上书卷望着窗外出了神,脑海中所想象的尽是南溟与雷泽之上师父遇险之时的场景,可是他的经历太浅,终究是难以构想完全,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沮丧,索性便不再去想。 其时已近正午,小屋中颇是有些闷热,梦鸿便来到屋外找了一棵大树在树荫下开始潜心研读起那些招式来。 原本他便有超群的天赋,这一心无旁骛当真可谓是“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不一会儿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渐渐地意由心生,身随意动,梦鸿每有所得都会感觉那招式便在自己的身子里发动一般。效法着师父那天为自己演示的模样比划了几下,虽然他的劲道还不足以将巨岩化作齑粉,可是一招一式之间竟颇有子弃的风范。 一时间谷中风雨雷电次第奔涌,那景象竟与那天师父为自己演示之时一般无二。梦鸿简直不敢相信,惊喜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少顷谷中的灵力渐渐平息,几棵大树已然倒卧在地,梦鸿看着被劲风吹散的浓云后露出了红日的光芒,不禁仰天大笑。 就这般勤练数日,到了第十天头上颇觉志得意满。 这天他练罢技艺在树下盘腿小憩。突然间听到北边的树林中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梦鸿警觉地站起身子隐身树后探头张望,只见那林中竟然走出了一头巨熊,个头足足比自己高出两尺多。 虽说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是梦鸿的本能却对这猛兽倍感惊恐。在树后不自觉的有些发颤。而那巨熊似乎正在找寻食物,东嗅嗅西看看,不知不觉间竟然朝着梦鸿这边走了过来。 梦鸿见状更是惊惶,不由得拔腿边跑。那巨熊听得声响只是愣了一下,眼见一个活人狂奔而去它急忙在后头紧紧追赶。不出一刻的光景,梦鸿与它之间的距离已然渐渐缩短,几乎都能听得这猛兽粗重的呼吸与口中腥臭的气息。 “跑什么!”猛然间从谷口的方向传来师父的声音,“用那书卷上的技艺对付它,让为师看看你这十天的进展如何!” 这一句话顿时点醒了梦鸿,瞧见师父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的踏实。就看他冲着师父微微一点头,继而猛地一转身。那巨熊原本正追得带劲,忽见梦鸿这么一转身也仿佛被他给惊到了。一时间一人一熊对面而立,相去不足二十步。 “畜生!”梦鸿喃喃道,“让你尝尝这招‘炽焰熔金’!” 想罢他一运内力,掌心顿时显出一团火光。寻常的野兽若是见着烈火多半都会逃窜,可不料这巨熊见了火反倒更加兴奋起来。用利爪狠狠捶击了几下胸脯怒吼一声向梦鸿扑来。 梦鸿强行稳了稳心神,一扬手将这火球给抛掷了过去。岂料这巨熊的身手也着实敏捷,眼看火球到了跟前急忙一侧身。就听“轰”的一声,身后一棵十围的大树已然被烈焰烧着。 一击不中之下梦鸿显然有些惊慌。而那巨熊反倒像是身经百战一般,很快稳住了心神。就看他一扭头,猛地撞向那棵燃烧的大树。竟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折断横在手中充当一件兵器向着梦鸿劈头盖脸地砸来。 那断木足有数丈长,几下横扫梦鸿的衣服便被火苗烧着。这一下他更加着慌,更加要命的是他一扭头,发觉师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巨熊似乎看出梦鸿的窘境,抡起“火柱”越战越勇。不出一刻的光景,梦鸿已然被逼到了山脚,背后是一块一丈来高陡峭的岩石,几乎算是断了退路。 他背靠着岩壁,慢慢地,原本颤抖的身体竟然平静了下来。 “既然已无退路,看来只能一战!”想罢,梦鸿沉着地摆好招式准备迎敌。巨熊见梦鸿眼中露出了斗志,更是激发起了无穷的杀意,咆哮着举起巨木砸将下来。 梦鸿见状急忙轻舒右掌,掌心凝成一团雷光,一招“掣雷撼地”奔着那“火柱”而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雷火交织一处瞬间将那巨木炸扯碎屑。其中的两块残片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那巨熊的双眼,这畜生痛得满地乱滚。梦鸿恐它不死,又补上一团烈焰,一顿饭的工夫,这巨熊便化作了一堆焦炭。 “好一招‘炽焰熔金’!好一招‘掣雷撼地’,”梦鸿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刻,子弃不知从何处来到了他的身边高声称赞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啊!” 梦鸿苦笑着冲师父抱了抱拳,依旧惊魂未定的他还无法用语言向师父问候。 “你的天赋当真令人惊叹。仅仅十天,你已然可以如此轻易的击败这五百年修为的巨熊,摧毁这百年树龄的巨木,为师当年可是万万做不到呢!” 听闻师父夸赞梦鸿心中喜不自胜,可正当他稳定了心神准备向师父致谢时,突然瞥见子弃嘴角似有血痕,不禁一惊:“师父,你的嘴角流血了。” 子弃闻言慌忙用衣袖一抹,笑了笑:“想必是醉中误伤,无妨无妨!” 梦鸿眼见师父的嘴角似乎并未有外伤,心中颇觉奇怪,但也不便多言。 夜晚睡前,梦鸿照例去子弃床前行礼。他见子弃坐在床头,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便道:“师父累了么?让徒儿来伺候你歇息吧!” 说着他便伸手为子弃宽去外衣,准备扶上床榻,岂料手触之间就听子弃“啊!”的一声痛叫,梦鸿急忙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的手掌碰到了师父的肋部,当时在自己看来身子无比强健的师父竟然瘦弱得皮包着骨,触手之处竟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嶙峋的骨骼。 他再看了看师父的脸庞,只见师父的胡须似乎茂密了不少,可这十天不见已然夹杂了不少白丝。脸庞也渐渐深陷下去,只是因为胡须的关系粗看倒也不觉得。 “师父,你得了什么病?若是身子不适,你可一定要告诉梦鸿,千万不能隐瞒啊!” “好孩子,有些事情到了时候为师自然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你先去吧,让为师好好歇一会儿。” “是!师父……”在梦鸿心中子弃便有如自己的生生父亲一般,他的话自己决不敢有半分违背,轻轻关上了屋门,没走几步就听到屋里传来师父的鼾声。转身再看外头,夜色早已深沉。 次日,子弃起了个大早,开始亲自指点梦鸿。而当梦鸿提及师父的疾病时,子弃总是一再推说硬朗得很。梦鸿知道师父的脾气,也不敢多问,只能专心修炼。自此,子弃以生平所学倾囊相授,梦鸿天赋绝伦,闻一知十,真是令子弃欣慰无比。 不知不觉间半年的光景转瞬而过。 这一日,梦鸿忽然有了些感悟,想要找师父问询一番。可找遍了屋子前后都不见子弃的踪影。正在诧异,猛一抬头,却见自己的师父坐在对面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似乎正在饮酒,可每喝一口都会攥紧拳头放在嘴边剧烈地咳嗽几声。
他知道这半年里子弃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这四五天来每每见到师父像往常那样饮酒的时候,都会伴随着极其剧烈的咳嗽。昨天晚饭后,梦鸿在刷洗碗筷的时候发现师父的饭碗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印。可想要询问师父已经睡熟。 如今他见到师父一个人坐在那个亭子上,似乎是在躲着自己的样子。梦鸿急忙小心翼翼地来到山脚,抬头看去师父双眼始终看着远方显是尚未注意到自己。去往亭子的山路颇是陡峭难行。 “师父已然病成这样,为何还要强行上去呢?”想着,再抬头一看,却见子弃已然歪着脑袋靠在柱子上,似乎正在小憩。突然交叉在胸前的双臂一松,怀中的酒壶从半山腰顺着那条小道咕噜噜滚落了下来。 梦鸿知道这酒壶乃是师父心爱之物,急忙一个伸手接住,只见酒壁之上已然裂纹纵横。正在惋惜无意间一翻个,看到壶嘴上已然是血迹斑斑,想起师父适才咳嗽的模样梦鸿顷刻间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拽着道旁的枝条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亭子旁。此刻子弃已然醒来,看到梦鸿腰间的酒壶笑不由嘿嘿一笑:“我还担心从此便找不到这个老伙伴了,没想到竟然被你拾到了。来!快些给我。” “师父为何对梦鸿一再隐瞒!”可他不敢违背子弃的意志,只得含泪将酒壶递了过去。 子弃瞥见壶嘴的鲜血已然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可是他依然没有引出话头,只是摸了摸梦鸿的脑袋柔声道:“梦鸿,今日找我何事?” 梦鸿心知师父又岔开了话题,无奈的摇了摇头:“师父!梦鸿近日修习你所传授的‘百川奔流’一招时,每至将成之时,便会觉得五内翻腾,招式也不能尽数施展。徒儿前日强行以内力催动,可不料竟觉得肝胆都要爆裂,之后呕了好几口血。所幸梦鸿并未强求,晚上歇息了一宿也便无恙了。 “可是后来修习‘天火焚世’的时候也有这种感受,仿佛一股烈火自气海烧起,蒸腾而上,要将全身焚化一般。这些天我苦思冥想,始终不得要领,还望恩师指点一二!” 子弃闻言默然良久,脸上的神情竟如同槁木死灰一般。突然就听他大笑了几声,梦鸿颇是有些纳闷,刚想问话,只见子弃嘴巴一张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继而又是剧烈地咳嗽再次呕出好几口血来。 梦鸿简直就要吓哭了,急忙上前搀扶。子弃慈祥地看着他,眼中有着几分责备,似乎在说:“都二十多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哭。”梦鸿扶着师父再次坐下,子弃靠着柱子低声说道:“梦鸿,我收你做徒弟有多久了?” “回师父,有半年多了。” “日子挺快啊!老天当真是公平得紧,在我这风烛残年赐给了我一个如此绝世的弟子。可又在他尽得了我的真传之后便来向我索命。梦鸿,恐怕你我的师徒情分到此为止了!” 梦鸿这些日子来最害怕的便是亲耳听见师父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此刻当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后他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当场哭倒在地,好一会儿才强忍悲痛问道: “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告诉梦鸿啊!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有什么事信不过我么!” “生死有命,徒劳伤感又有何意!”子弃顿了顿,“你是我此生最心爱的徒弟,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之前不说只是或多或少出于私心,可是如今分别在即……咳咳……”他说着话,不禁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