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阴冷
凤茗瞧着那厨子,“既然你叫我二小姐,就该知道我是主子。”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眼神愈发冷淡阴狠。 厨子叫她瞧得脊梁发凉,他突然觉得这个二小姐和以前的二小姐不太一样了,二小姐身上的那种气势竟然让他想要带着食盒滚得远远的。但是一想到凤嫣然许给他的好处,他立刻回神,“嗤”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凤茗的母亲,他道,“小人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宰相大人。二小姐这样说,莫非是想取代宰相大人?”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凤茗冷哼一声,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捏着食盒顶端的手却捏得泛白。 厨子没有发现这一变化,似乎刚才说那句话让他找到了胆子,二小姐向来是个人人都可揉搓的软包子,刚才那气势一定是他的错觉,他这样想着,更加趾高气扬,“况且你也不过就是个下等人生出来的……” 凤茗经历过危险,扮演过很多角色,也出生入死过很多回,独独没有接受过侮辱。更何况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子,只不过是宰相府里的一个下人,居然敢这样侮辱她的母亲!不待那厨子说出后半句话,她已经把食盒的顶端捏断,“啪”的一声,她扬手就在那厨子脸上留了一个巴掌,“我母亲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说话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话,咱们就去父亲那里,让父亲好好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厨子想到凤嫣然的吩咐,又想着凤嫣然既然是三皇子妃,即便闹到宰相大人面前,宰相大人也肯定会斥责凤茗的,他心一横,就吼出来,“即使到哪儿去说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什么二小姐,你当你真的能和大小姐比吗!你不过就是个下等人生的下等……” 他的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凤茗已经一脚踹上他的嘴,她用的劲儿巧,厨子的嘴没流血,却疼得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 凤茗在他身上补了几脚,同样是用的巧劲儿,她没有耗费多大力气,却让这厨子直倒吸冷气。 凤茗看着母亲,母亲的眼眶看起来有些泛红,凤茗学着之前母亲握住她的手的动作,她握住母亲的手,正想开口道歉,但又实在张不开嘴。母亲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茗儿没有给我惹麻烦,用不着向我道歉。正好母亲也想到你父亲面前去问问,什么时候堂堂宰相府连馊饭馊菜都吃上了。” 凤茗知道,母亲是个不愿惹是生非的人。只不过是因为若是母亲不出面找父亲,她打这个厨子的事情就会被凤嫣然添油加醋地告诉父亲,届时事情会被谣传成什么样子,就是她无法想象的了。母亲是为了她,母亲不会允许她拒绝。她心头一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鼻尖泛着微酸,她仰仰头,把眼泪收回去。 一边疼得抽气的厨子这才觉得害怕,只不过已经晚了。凤茗在屋子里找了一缕长布条,捆着他的双手,拽着他就与母亲去了父亲的居所。 凤茗的父亲虽然身居宰相高位,倒也不过分纵欲,所以凤家虽有大房二房与凤茗的母亲,凤茗的父亲却是自己独居在一个院子里的。 大家族争斗多,一见凤茗的母亲与凤茗绑了个人来,凤茗的父亲自然就想起来佣兵公会里发生的事,也就明白定然是凤嫣然做了什么事,所以让凤茗的母亲及凤茗要到他这里来找个说法。他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聪明是聪明,就是有些娇纵了。而且,他打量一下在下边站着的凤茗,这个懦弱的丫头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心里诸多心绪,他脸上一点不显,端足了父亲、家主的气势,“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来这里有什么事?” 一开口竟已经是斥责的口吻。 凤茗正欲开口,凤茗的母亲已经抢到她前面,只见凤茗的母亲往前一步,突然俯身跪了下去,“妾身求老爷一纸休书。” 或许是因为凤茗的母亲一直给人柔柔弱弱、万事都不言于外的感觉,所以凤茗的父亲也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一开口,竟然是向自己求休书。需知当今大陆虽然不拘着女子,但女子名节同样十分重要,一个被休的女子可是没什么好名声的。更何况,若是她被休,还会累及凤茗的名声。凤茗的母亲不是向来最护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吗,怎么会求休? 凤茗也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把,面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的母亲全然不一样,她甚至要怀疑母亲是不是同她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了。而当她看向母亲,她就看见母亲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若不是她观察细致,几乎就看不出这颤抖来。她轻轻挪了挪方向,就看见母亲的目光。确切来说,是母亲看着父亲的目光。 母亲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父亲,“妾出身虽不高,在家却也没吃过剩食。这相府既然养不起妾母女二人,何不一直休书奉上,也省得再浪费相府资财。” 母亲……凤茗低下头,她辨得出,母亲看着父亲的目光中有眷恋,虽然隐藏得极深,她仍旧能看到。母亲这是在逼父亲,母亲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人,所以在逼他,只是既然逼他,就等于同父亲撕破了脸皮,从此就再无亲密的可能,所以母亲才会颤抖,而母亲隐忍,生生忍住了这股子颤抖。 凤茗的父亲脸色骤阴,凤嫣然这事儿办得太差,既然是小辈们的争斗,她与凤茗争斗是应当的,却怎么能拿凤茗的母亲下手。虽然今日只是馊饭馊菜,但假如凤茗母女二人并没有到自己面前来上这么一出,而是忍了下去,说不准明日凤嫣然就要戮害凤茗的母亲了。“意外”这种事情,在大家族里还少吗? “你们……回去吧。”凤茗的父亲声音略微柔和一点,却并没有给她们任何说法。 凤茗的母亲低下头,无声叹一口气,她起身,对凤茗的父亲再福一福身,转身拉起凤茗的手,就离开了凤茗的父亲的居所。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的温度,凤茗忽然觉得自己与母亲更亲近了点,她本能地轻轻喊了一声“母亲”,母亲就转过头。 “母亲没用。” 凤茗把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一点,“母亲不该这么说。”她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却已经在心里做下决定,她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再能伤害到她的母亲! 母女两个虽受了委屈,但关系却更进一步,凤茗觉得这感觉很好、很好。 相府大,人多,新鲜事也传得快。凤茗的父亲在头一晚下的命令,第二天府里就传遍了他叫人杖毙了一名厨子的事。只是到底大府邸里还是有规矩,除了少数人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杖毙这个厨子。他在杖毙厨子之前曾经去过凤嫣然的住所,所以府里的人纷纷揣测是因为这个厨子惹到了已经贵为三皇子妃的大小姐,并且一个一个说得都有模有样、好像他们自己已经亲眼见到了那厨子惹怒大小姐的场景了一般。 只是的确有人惹怒了大小姐,却不是厨子,而是在相府一角安安静静地存在着的凤茗。 凤茗今日并没有去佣兵工会,她想着昨天的事,担心凤嫣然会趁她出去的时候欺负她的母亲,所以一整天都在相府里守着自家母亲。 而后不出她所料,凤嫣然果然来了。 事情回到头一天晚上,在凤茗母女二人走后,凤茗的父亲就来到了凤嫣然那里,仔细询问了有关凤茗她们绑过去的厨子的事情,面上显然有些不悦,凤嫣然早就想好了说法,于是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辩驳,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凤茗的父亲听完,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虽然父亲什么也没说,甚至是还收起了脸上不悦的表情,但凤嫣然从他的背影就看出,父亲是生气了。虽然厨子送了馊饭馊菜给凤茗母女二人是事实,但凤茗确定自己的话语是足够为自己辩驳的,她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就一股脑地把父亲生气的原因算到凤茗身上了。本来她就因为凤茗窝着火,结果今天一早醒来,她就听说父亲叫人杖毙了那个厨子,父亲此举,在凤嫣然眼中无疑是“息事宁人”,父亲若是听了自己的话,便会去寻凤茗母女的麻烦,怎么可能还会这么沉默地就把事情掩过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凤嫣然就更是怒火中烧。 无论是什么人,高官厚禄者也好,凡夫俗子也罢,在自己家里,总是更加放松一点的。所以不同于在三皇子府的步步谨慎,凤嫣然在相府更放松了些,遂是一不小心就被怒火烧光了理智,所以才刚刚用过早饭,她就急冲冲地来到凤茗这里,来找她母女二人的麻烦。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把母女二人rou连着骨头撕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