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无理要求
叶金田终究是一个没有文化、思想保守的农民，对封建迷信之事自是深信不疑、热衷不已，不然他也不会利用叶永诚，把叶金水家所谓的风水宝地换为己有。 他利用叶永诚，将那一块空地交换过来，说到底就是看中了那里的风水，想占得此处风水造福子孙后代。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想法，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的人，他已经算得上是无欲无求。不过，农村人生前居住的阳宅、死后长眠的阴宅，都讲究一个风水；若风水好，自然能够庇佑子孙后代升官发财、财运亨通。 他就指望着那一块风水宝地，改变他家的命运。 可现在，他听到叶金水说风水宝地财福之气已经消散，日后非但不能恩泽子孙后代，可能还会带来祸端之时，他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自从他爸去世，整个苦茶坡也就叶金水懂得风水玄机。村里不论谁家建新房，总要恭恭敬敬地把叶金水请到家里，向他请教大门的朝向、厨厕的方位以及安灶上梁等等事宜。作为村里唯一懂得风水玄机的人，叶金水应该不至于胡说八道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叶金水所言属实，他当真不敢在那里建房子了。 但是，倒是有一事情，让叶金田感到疑惑。他和叶金水有过节，两人也一直交恶至今，此时叶金水为何会亲自上门，还指点他这些东西，莫非是别有用心？不过，他已经被那一番话吓到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了叶金水是否真的别有用心！子孙后代的前途命运，已经超出了一切。 他急忙向叶金水请教此事！ 叶金水利用自己所掌握的风水玄机，故意把这一件事情说得玄之又玄——他就是想让叶金田对他深信不疑，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我知道你是为了子孙后代，但现在的关键，是此处已经不适合建造房子！依我看，你还是另择风水宝地为好！” 叶金田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心里甚至由衷感谢叶金水不计前嫌，特意跑来指点他这些。 但是，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风水宝地，如今竟成了会祸害子孙的凶煞之地，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用自家的菜园子，把这一块地换了过来。原本自家那一块菜园子多好呀，种什么就长什么，种芥菜萝卜的话，还特别好长，可这么好的菜园子，就换来了这么一块凶煞之地！如今，这一块凶煞之地留着还有什么用？种菜？养鸡鸭？还是任土狗拉屎撒尿？ 真是得不偿失啊！ 叶金田低头不语，无意中却发现叶金水一直在看着他。他可不想让叶金水看出他在后悔当初换地的行为，就赶紧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故作自然，甚至索性可以让叶金水知道他在后悔换地的事情，以求叶金水能够大发慈悲，把那一块地换回去。不过，就凭叶金水的为人，肯定不会有这等菩萨心肠——谁还会要那种凶煞之地呢！既然把地换回来是行不通的，他又觉得叶金水是村里唯一懂得风水玄机的人，那就求一求叶金水，让叶金水帮忙物色一块好地，以弥补自己的损失。 他刚想开口，谁料叶金水先开口了。 叶金水说道：“你也莫太过纠结，不就是一块地嘛！全天下又不是只有那里风水好！我看，我们坡上就有一块好地……” 这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而且还不用自己厚着脸皮开口求人家！ 他急忙问道：“是吗？那一块地在哪里？” “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叶金水又卖起了关子。 叶金田又给他卷了一支旱烟棒。 “就在永诚家的小果园里。我早就勘察过了，我们坡上就数那一块地风水好，尤其是那一棵老柿子树所在的方位，风水最好！若能在上面建房子，居住之人及其子孙后代定能升官发财、飞黄腾达、福禄延绵、恩泽万年……” 叶金水故意尽挑好听的话说。 叶金田的脸上，当即转忧为喜。他想不到，就那一片普通不过的小果园，居然会是坡上风水最好的所在；他更想不到，凭叶金水的为人，居然会指点他如此天大的好事。但他心里也在想，就凭叶金水的为人，为何会指点他如此的好事？那一块地的风水，当真那么好的话，那么叶金水为何不自己建房子，还能特意跑来指点他？ 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叶金水似乎看出了叶金田的疑虑，解释道：“所谓风水宝地，皆讲究一个缘字。只有有缘人得之，才能占得其中福泽。如果与之无缘，就算是得到了，也未必能够占得其中福泽！但凡风水，讲究的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我已经算过了，我与之五行相克，属于无缘之人，即使得之，也无福消受！” 叶金田多少听他爸讲过一些风水运程以及五行之法，但他对这些东西纯属似懂非懂，不然他就该继承他爸的衣钵，成为村里的“风水大师”了。他找不到叶金水的话里有什么破绽，加之他真心想拥有那一块风水宝地，自然也就轻信了叶金水的说法。 他再次为叶金水卷了一支旱烟棒，以示感激。但那一把旱烟丝已所剩无几，他干脆回屋里给装了半斤多，权当是感谢叶金水。 在叶金田的感谢声中，叶金水提着旱烟丝，带着一种诡计得逞的欣喜，离开了叶金田家…… 第二天，叶金田来到了叶永诚家。 他此次到访，就是为了老柿子树所在的那一块“风水宝地”。他向叶永诚提出，想用之前换来的那一块空地，交换叶永诚家老柿子树所在的土地。 当然了，他并没有对叶永诚言明那一块地具有风水之事。 而当叶永诚问及为何他不在换来的空地上建房子，反倒看上了老柿子树那一块土地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地编了一个理由，说老柿子树那边地段好，交通也方便一些。 叶永诚肯定不会相信这个理由，因为叶金田老婆的那一番话，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当初叶金田想要换那一块空地的目的——就是看中了那里的“风水”好。他是一个知识分子，对风水之事可以说是不屑一顾。要说风水，他认为只要地理位置好、吃水方便、交通便利的地方，那就是好风水！ 他没有同意叶金田的要求。 这就出乎叶金田的意料了。想当初，叶永诚为了建房子，放下架子来寻他，虽然此事插进了叶金水才得以解决，但最终叶永诚也如愿得到了那一块地。出于这一点，他觉得当初自己提供了便利，如今他来求叶永诚，叶永诚自当也要提供便利才对。可是，不曾想叶永诚竟然不答应！ 他有些不高兴，同时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提的条件没有吸引力。这倒也是，叶永诚家已经建好房子了，还要那一块空地做甚？ 他只好提出，只要叶永诚肯把那一块地相让，自家的水田旱地任由叶永诚随便挑选——这与当初叶永诚答应叶金水的条件如出一辙。 然而，叶永诚依然不为之所动。大儿子远赴深圳之后，凭小儿子一人的能力，实在是有限，他家的田地早已分了好些让邻居亲友耕种，他家如何还会对田地有兴趣。除过这一点，若把老柿子树所在的土地换给叶金田，将来叶金田在上面建房子，势必要砍伐掉老柿子树。老柿子树不仅承载了叶永诚兄妹几人的美好记忆，同时也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东西，叶永诚把它视为珍物，岂能轻易就砍伐掉。若真如此，简直就是连兄妹情分，以及老一辈人的遗物，也一起毁了，叶永诚断然不能如此为之。 再说了，叶金田不是已经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吗？如今为何还打别的主意？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说不动叶永诚，叶金田只好愤愤离去。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上了石顶山，与叶金水商议此事。 叶金水早就料到叶金田会碰壁。 但他装作一份始料未及的样子，惊讶地说道：“永诚怎能如何呢？当初他要建房子，我们两家都是提供了便利呀！如今别人要他提供便利，他倒一推二五六了！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居然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他故意把话说得重一些，好激起叶金田对叶永诚的不满！ 果不其然！ 只见，叶金田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地说道：“就是嘛！当初他来求我，态度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好了，他把房子建上了，就不管别人的需要了！” 叶金水的心里，乐得简直开了花！但他没敢表现出来，而是给叶金田支了一招：“你莫管他！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你知道那一片小果园，是我们祖宅所在地之事吧？” 农村的老人，都会把家族一些历史告之后人，叶金田当然知道这一件事情。他不仅知道叶永诚的曾祖将祖宅之地占为己有，也知道小果园与老柿子树不该只归叶永诚一家所有。但是，他爷爷偏偏是一个土匪强盗，让他们家一直抬不起头做人，在那一段动荡的岁月里，也一直是政府“关照”的对象，所以他凡事都选择隐忍，最后也为他博得了一个人缘好的名声。他也算看得挺开，也一直没有计较小果园与老柿子树的事情。不过，此时叶金水提及此事，他自然明白叶金水的意思。 按照农村传统，小果园应当为全体后代子孙共有才合情理，不能偏叫叶永诚家独自占有。既然自己也是后代子孙之一，于情于理都可以在那里建房子，叶永诚根本就没有权利干涉他！ 他不由得激动起来，甚至觉得自己已有十全的把握，拿下那一块地。 也多亏叶金水提醒了他。 他感激地看着叶金水。 叶金水则是对他轻轻一笑。 他并没有察觉出，叶金水笑里藏着一丝狡黠…… 下了山，叶金田再次找上门，口口声声说小果园应该属于全体后代子孙共有。 他很强烈地要求叶永诚让出土地，否则他将发动所有与小果园扯得上干系的人，一起声讨叶永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