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法高深
自从叶氏子孙集资重修了石顶宫，叶金水就开始负责看守，但这里离他家有一段路，给他造成了诸多不便。他索性让家人一起搬了上来，不仅在一旁的空地开垦了一片菜园，还修了猪圈养起猪，慢慢也就成了他的另一个家。由于长时间没有回原来的老屋居住，本来就破旧的老屋，现在已是杂草丛生，一副破败的模样；再加上去年夏天的一场暴风雨，把老屋的屋顶给毁了，如今根本住不了人。不过，老屋里头还有农具，以及一些没有太大用处的家具，他就寻思着把这一些东西搬到碾米厂那一间闲置的屋子里。 不曾想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叶永诚就准备捷足先登了。 他当然极不情愿。如果叶永诚占用了那间屋子，他的农具、家具岂不都得露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虽然是一些没有太大用处的东西，但破家值万贯！在他眼里，那一些东西简直就跟宝贝疙瘩一样，哪能如此任其风吹日晒雨淋？ 但是，叶金水无意中也把自己的路断了。既然他对叶永诚说了那样的话，那他以后再想用那一间屋子存放自家的东西，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就该轮到叶永诚不同意了。 而刘丽萍就想着开小卖部，如今万事具备，就差一点东风了。既然家公借不到东风，她只有亲自出马。 她来到石顶宫门口。走这一段爬山路，把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她弯着腰站了一会儿，待气喘顺了，才抬脚准备进去。 这时，叶永能拿着一捧金纸，准备到金亭里烧。虽然他与刘丽萍没有什么接触，但认得她是叶永诚的儿媳妇。叶永能见她两手空空的，不像是来烧香拜佛的，就冷冷地说道：“找你爸？你爸早就回去了。” 刘丽萍回答说：“我不是来找我爸，是找你爸……” 叶永能知道她来干什么，他爸已经跟他讲了叶永诚到这来的目的，她肯定也是为这件事情。他又冷冷地说道：“哦……他在里面，你进去就是。” 说完，他径直走向金亭——如果丽萍是来烧香拜佛，他就会热情一些。 刘丽萍穿过那一扇画着秦叔宝与尉迟敬德的宫门，走进石顶宫的正殿。正殿里烛火熠熠、烟雾缭绕，供桌前虔诚地跪着几个正在祈愿的信徒。一旁，一个大婶正问叶金水求解签意。刘丽萍觉得很有意思，就走到旁边，听叶金水怎么解签。 叶金水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念说道：“有喜来相逢，明朝到此间。所求无不利，莫作等闲看……好签、好签！以签意来看，不论是求前程，还是求姻缘，都是无往不利！” 求签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婶。以年龄来看，她大概是为子女来求签的，求的无非是前程或者姻缘。听到这样的话，大婶不禁眉开眼笑，但似乎还有不明之处，问道：“那我儿子的事……” “莫作等闲看！多去女方家走走、多和姑娘接触……如此，必然水到渠成！” 大婶算是了却了心头事，就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拿出两块钱递给叶金水，说是添给石顶真仙的香油钱。待叶金水把这一笔钱记在一本很旧的香油册上，她才满心欢喜地走了。 叶金水把钱收好，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刘丽萍一眼。他早就注意到她进来了，但他在解签，没空搭理她。其实他也不想搭理她，他知道她到这里的目的。 刘丽萍在签桌前坐下，也没有客套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金水伯，我想开一间小卖部，需要借用碾米厂那一间空置的屋子。我爸也跟你说了这一件事情，现在我来，就是恳请你的同意！” 话刚说完，她觉得漏了什么，又说道：“四房其他人都同意了，就差你这边……” 一番话即说明了来意，也表达了对叶金水的尊重。 叶金水心里着实厌烦这个刘丽萍。叶永诚已经来过一次，现在又轮到她来！他都不给叶永诚面子，她来？哼！他一样不会给这个小女子面子！ 不过，虽然他和叶永诚没有什么交情，但大家都同饮一方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而对于面前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毕竟她嫁上来还没有几个月，他除了跟她基本没有接触之外，也不清楚她的底细。所以，即使是心里厌烦，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就把对叶永诚说的话，挑重点重复了一遍：“那一间屋子还是留着好！日后，我们四房的人有个什么用处，才有一个公共的场所……” 丽萍笑着说道：“金水伯，你考虑得很周全。但这几年来，那一间屋子一直空着，根本没有正经用处。而且，我们坡上祭祀祖先，或是其他集体的事情，都是在祖屋里举行，就那一间屋子根本施展不开……我是看到这一些情况，才敢让大伙把那一间屋子借给我用！” 叶金水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早已把坡上的事情摸得这么清楚。他低头不语，脸色十分的难看。 刘丽萍不管他，继续说道：“我想开小卖部，除了我自身的考虑，也是想着能不能方便大家。你是知道的，我们坡上的人想买点东西，很不方便。金水伯，你看这事……” 叶金水还是低头不语！不过，此时的他，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些问题：叶永诚已经亲自来说了一次，现在叶永诚的儿媳妇又来说，这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他还是不赞成，两家肯定就此产生矛盾嫌隙。叶永诚的名望一直很好，跟这样的人物产生矛盾嫌隙，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再者，想必四房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了这一件事情，如果让大伙知道他没有同意，到时还不知道大伙要怎么议论他；他要是再提想借用那一间屋子的事情，大伙的嘴唾沫还不把他淹死！ 看来，今天他算是栽在他们手上了。 可是，他也确实需要那一间屋子，来存放老宅里的那些“宝贝疙瘩”呀！ 这该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他竟寻思着干脆不表态，让她无可奈何！ 见叶金水迟迟不肯表态，刘丽萍不由得着急了——如果她和家公一样空手而归，那开小卖部的事情只能作罢。若凭她之前的脾气，定是会好好地跟叶金水理论理论。不过，她是有备而来的。只见她依然保持着笑容，不紧不慢地问道：“金水伯，我听说你家老宅有一些东西没有地方放，是吧？” 原来她早知道这一件事情了!既然她知道这件事情，为何还要打那一间屋子的主意？ 叶金水气愤不已！ 刘丽萍又说道：“实在没有地方放，就放在我二叔之前住的那一间屋子吧。那一间屋子刚好空着，可以让你放一些东西。” 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叶金水明白这自然是好，但他还是不肯轻易应允，说道：“永贵在那一间屋子里没的，我就怕不干净。” 刘丽萍差点没忍住笑——叶金水这话也确实够可笑！ 她脱口而出：“你的道法高深，又整天伺候石顶真仙，难道还会忌讳这个？” 听着像玩笑话，但也有些许揶揄的味道。 叶金水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他觉得刘丽萍是在嘲讽他，但毕竟人家为他如此考虑，他如何能跟她计较？他心里清楚，这个年轻的女人是有备而来的，而且还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犹豫再三，他只得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就在刘丽萍带着“东风”从石顶山上走下来的同时，她准备开小卖部的事情，已经在村里传开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气温骤降，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就像刀子割过一样；山雾已经悄然生成，九点多到十点的时候就能将整个上山村笼罩在迷茫之中；看情形，估计地霜会越下越厚，水也有完全结冻的可能。 叶永诚回屋加了一件羊毛衫，随手拿起一把铝壳手电筒，就往叶文明家走去。天黑了，没有手电筒根本看不到路，但电池用得快没电了，现在只是勉强照得到路。他早就想去买两节电池回来，可偏偏村里两家小卖部都没有卖电池，也只好等去学区开会的时候，再顺道买回来。 由此看来，儿媳妇想开一间小卖部是有道理的。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干脆等儿媳妇把小卖部开起来，再到她那里买电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叶文明家离叶永诚家有一段距离。从小果园走上马路，沿着马路走上五分钟，接着拐个弯从小道往坡下走；坡下有一片芦柑园，芦柑园尽头的一处平地上，就是叶文明三兄弟的家。三兄弟已经各立门户——叶文明两个弟弟合住老屋，叶文明一家单独住在右侧一所砖瓦结构的房子里。 站在叶文明的家门口，正好可以望见对面的驼背岭。驼背岭，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像背驼的山，七八十户张姓人家依山而居。从风水角度讲，大门正对着山的格局称为“开门见山”，此格局为开门遇阻，相当不利。叶文明在建房子的时候，听取了“风水大师”叶金水的话，特地将房子的屋顶修得比驼背岭高出一截，以致他家的房子，比村里任何一户都要高一些。 叶永诚刚走到叶文联家门口，里面一条土狗突然大声吠叫起来。他被吓了一跳，也很担心狗会追出来。但只闻犬吠、未见犬影，估计狗是被拴住的，他这才安下心。 他紧赶两步，快走到叶文明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叶兴财正蹲在门口玩得起劲。 叶兴财见到校长，显得又急又怕，脚一抬就跑得无影无踪。 估计他是担心校长来告他的状吧！ 这冬夜黑灯瞎火的，真不知道他能跑去哪里…… 叶永诚的到来，让叶文明觉得很是意外，急忙热情地将这个在苦茶坡上和他不相上下的人物请到厨房。 厅堂向着大门的一面没有遮拦，一到冬夜就冷得可怜，所以就改到厨房里招呼客人。 厨房里暖和，烧水泡茶也方便一些。 厨房里。 灶台那边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羊膻味也扑鼻而来。 叶文明的生活还真不简单！一般人家连猪rou都难得吃上几回，他竟能吃上羊rou。 原来，一个商户刚买走了他家几十担芦柑，他收到厚厚一沓钞票，心里一高兴就到镇上割了几斤羊rou回来，准备炖好下酒。 他有喝几两的习惯，刚才正在喝着。今晚格外寒冷，喝两杯能暖暖身体。他立即给叶永诚倒上一杯酒，又拿了一副筷子给他，然后指着饭桌上一碗猪头rou，说道：“难得你能来！我们先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