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十箱冥币（1）

    牛大力在背街小巷开了一家牛杂面店，从租金、装修到进货，花了他所有的积蓄，由于只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朋友，靠的就是自己。他刚进城时，在一家牛杂面店做学徒、打打杂，几年工夫，由于他吃得了苦，为人谦和又好学习，老板就把自己的手艺交给了他。他学得快，还自己研发了秘制香料，加入到高汤中，让牛杂汤鲜味十足，回味无穷。

    后来，老板去了另一个城市做生意，他不愿意同往就留了下来，之后，他做过保安、厨师、房屋中介，人到中年，他觉得应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开家店，于是一拍脑门，想来用这几年打工的钱，做起老本行。

    要说他的运气真是不错，找到一家店铺，虽然位置偏僻，平时过路的行人不多，但架不住租金便宜，房东为人也好，他相信一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于是这家店就自然而然开起来了。

    房东是个老太太，也不是本地人，不过在这条青砖黑瓦的巷子里住了一辈子，也是孤身一人，在店铺二楼住着，空闲的时候，她会在店铺门口搬张小凳子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老太太对牛大力很是照顾，她无儿无女，把牛大力当成半个儿子，平时一日三餐，她都会做好饭菜，两人在店铺里将就一起吃。

    牛大力起早贪黑，卖力经营牛杂店，不久，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有这么一天，牛大力一早开店，滚滚的高汤热气腾腾，鲜美的rou香从小巷子里传出老远，他夹起一块有着零星残rou的牛骨往大锅里放，汤汁油黄油黄，冒着水泡。

    几个开夜班出租的司机停好车，搓了搓厚实的手掌，三步并作两步走，随便挑了个位置，一人点了一份牛杂面。

    牛大力灶上有两口炒锅，怕客人等久，他练就了两手同时煮面的手艺，几分钟后，几碗牛杂面就已出锅。

    几个司机一口面，一勺汤，吃得不亦乐乎，这时，其中一个司机说到一件几天前发生的怪事。

    牛大力一边洗着锅，一边侧耳旁听，他知道，出租车司机最会讲新鲜事了，天上地下身边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果然，还真是一件怪事。

    这位讲述的司机有个朋友，刚开夜班不久，有一次，他的车上来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女人一上车，二话不说就递给他一张一百元钞票，铮铮发亮。他接过一看，是十多年前印制的，却没有一点褶皱，用手摸了摸，确定是真钞，但这张钞票上却写着一个地址，与其说是写的，不如说是印上去的，因为字体工整，也有点似曾相识。

    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又指了指这个地址。那个司机立刻明白了，虽然心有疑问，但还是往这个地址驶去。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但那个司机见目的地十分荒凉，一个女人怕是不安全，便在女人下车的时候好心提醒一句：“小心点！”

    谁知女人回头说了一句：“谢谢。”

    看似极其平常的两个字却在女人口中变成了低沉浑厚，一个男人才有的声音。

    那个司机眼睁睁看着女人动嘴，先是一愣，然后女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跑走。那还得了，他一踩油门，一溜烟飞驰而去。

    自从发生这件事后，那个司机再看到钞票上有字的，打死他都不收。

    “不要说那张钞票是冥币吧？”其中一个吃面的司机问道。

    “还真被你说对了，不过那张冥币印制的和人民币一模一样，连手感都相差无几，一般人绝对察觉不到，但恐怖的不只如此……”接着这位讲述的司机说了一遍那张钞票上所写的地址，众人无不惊愕。

    那个地址竟然是十几年前倒闭的天河印刷厂的厂址，天河印刷厂当年因为仿制人民币涉嫌违法被关停经营，随后就倒闭了。

    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大晚上的去一家倒闭的印刷厂会做什么呢，令人匪夷所思。

    随着早高峰的临近，牛杂店的客人越聚越多，牛大力无暇顾及司机们的闲谈，就这样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

    房东老太太照旧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招呼牛大力过去吃。

    “忙坏了吧，来，喝口我做的牛rou归芪汤。”老太太推了推桌上的汤碗。

    牛大力食指大动，舀了一口牛rou汤，大赞道：“太美味了，您老这功夫有些年头了吧？”

    老太太抿嘴笑道：“呵呵，见笑见笑，多年未做了，都有些生疏了，不要说我这老太婆班门弄斧啊！”

    牛大力谦让道：“哪有哪有，好吃极了，您老原先是厨师吧！”

    “哪是什么厨师，我退休前在远郊的天河印刷厂做过会计……”

    此话一出，牛大力紧接着问道：“你说的就是因为仿制人民币违法倒闭的天河印刷厂？”

    老太太点点头，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也知道？”

    接着，牛大力把一早听到的怪事和老太太一说，未曾想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碗筷，若有所思。

    “唉，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果然来了。”老太太一声叹息，把她以前在天河印刷厂遇到的怪事讲给牛大力听。

    天河印刷厂早年间不做印制冥币的业务，和普通的印刷厂一样，后来厂子老板看中了祭祀品市场，进口了几台机器用来印制冥币，过了不久，印制技术也越发精湛，因为印制的冥币和现行的人民币一个模样，一时间来买货的人门庭若市，很快在市场上打出名号。

    正所谓树大招风，不仅招来了人，也招来了另外的东西。

    有一年的正清明前几晚，工人们夜夜加班到很晚，眼看着到了销售高峰，每个人的疲劳都写在了脸上，可老板下了命令，谁也不敢怠慢，连老太太这个会计也一直待在厂房里帮忙。

    大概晚上九点多，一名工人外出方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变得鬼鬼祟祟，工友问他话，他只是用手指了指嘴巴，然后借机到别处转悠。一开始，谁也没注意到他，毕竟每个人手头上的活都不少，谁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可是他最后长时间停留在已装箱的冥币前，表现出如赌徒赢钱时的那种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