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邻居(2)
董天拍着铁门,铁门微微晃动,显得颤颤巍巍。 许久,内层的木门缓缓拉开一道缝隙,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谁呀?” 董天回道:“王伯伯啊,我是小天,昨天谢谢您帮我修好了电路。” “哦……” 董天顿了顿,问道:“王伯伯,我还想问您件事,白天的时候,咱们楼里有没有外人来过,我指的是除了这里的住户以外的人。” “呵呵,怎么可能有,这幢楼里除了住着你和我,哪有别人会来!” “什么?”董天顿时语塞。 “没别的事了吧?” 还没等董天回答,木门又关上了,静静的,没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董天想问个明白,可是王伯伯终究没有再回应。 确实,从住下的那一天起,董天没有见过任何人进出,整个楼道静悄悄的,他本以为是房子的隔音效果好,现在一回想,竟然是这个原因。 好奇心起,董天慢慢向楼上摸索,到了二楼,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又去了对门,依然没有人回应,接着三楼、四楼,依然如此。 整条楼道挂满着蜘蛛网,地上脏乱不堪,能够想象多久没人清洁过了。 除了楼道内静得可怕,连应该有人经过就会点亮的楼道感应灯都是毫无反应的。他又走回一楼检查了电表箱,一个个小窗口内的电表黑乎乎一片,只有他和邻居两家的闪着红灯。 一周很快就过了,董天这几天忙于工作,对老房子发生的事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这一晚。 明天是周末了,董天可以好好休息两天,晚饭后,他约了两个男同学到家聊天打牌,打了半宿,三个人渐渐有了困意。 在地上打个地铺,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突然,一声清脆的弹珠滚动声从头顶传来,一颗、两颗……接着还传出脚踩地板的奔跑声。 一个高个子男同学故作惊讶道:“董天,你家是不是闹鬼啊,听说老房子空久了,就会有些孤魂野鬼搬进来的。” 董天之前已经告诉他们楼上没人住,于是笑道:“滚,这是因为霉菌腐蚀了水泥,在温度和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形成中空管道,导致了管道中空气的挤压钢筋才会发出类似弹珠的声音,你白读书了。” 另一个矮个子男同学接着问道:“按你这么说,那么刚才踩地板的声音也是喽?” 董天厉声回道:“当然了,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你们别疑神疑鬼的,都半夜了,还睡不睡了?” 两个男同学相互对了下眼,不再说话了。 不过一会儿,鼾声四起,董天却没有入睡。 他毕竟不是建筑工程师和物理学家,理论再有道理也只是理论,这就和猫叫春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一样,虽然有科学依据,但无论何时听到这种声音,不免令人头皮发麻。 熬到一点多,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董天隐约听到一丝异响。他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渐渐地,他凝视向对面的墙壁。 “哒……哒……” 像是手指甲敲击木板的声音,一秒一下,很有规律,不像是房子自身发出来的。 董天悄悄起身把一只耳朵紧贴在墙壁上,侧眼望着睡得正酣的同学,下意识捂住另一只耳朵。为了能听清楚墙壁里的声音,他让自己静下心来。他有一种预感,这声音应该是邻居王伯伯发出来的,半夜三更,为什么呢? 董天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王伯伯腿脚不便,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身体感到不适,想喊又喊不出,想打电话求救又因为太黑找不到,无奈之下他用手敲击墙面,希望能让作为邻居的我过去帮忙。 想到这,董天连忙唤起两个同学,告诉他们自己的担忧。起先,那两个同学觉得董天是杞人忧天了,但是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也不免上了心。 “王伯伯,王伯伯……”董天向墙壁喊着邻居的名字,他刚一说话,那个敲击的声音瞬间停下来,几乎是同个时间,墙壁被人重重撞了一下,甚至能感到强烈的震动。 三个人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不再作声。 等待了许久,那个“哒哒”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两个同学匆匆告别了董天,开门时,他们飞快跑了出去,像是有人在背后追打似的。 无故停电、楼上的空房、墙壁的怪声、从未露面的邻居,无不挑战着董天的世界观,看似每件事都能解释,其实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份诡异,尤其是孤身一人置于其中。
董天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待到天亮,他发现这幢房子里充满了另类的气氛,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坚持唯物主义观的现代大学生,在这里发生的事,一时很难用已学的知识来回答。 天大亮后,董天被外面的说话声和乐器声再次惊扰到。 六点三十分,阳光射进屋内,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他暗骂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卫生间,洗脸到一半,他忽然觉得外面的乐器声很是熟悉,怎么那么像出丧时的唢呐声呢? 果然,当他打开一道门缝向外看去时,脑子顿时一片混乱。 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正往一个脏兮兮的铁盆里放着纸钱,火苗四散乱舞。铁门和木门都敞开着,屋子内挤满了人,几个穿着道袍的人正围着供桌做着法事,而这张供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食物、酒器和蜡烛香火。 最让董天莫名害怕的是,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位老人正直眉瞪眼地盯着他。 他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老人是谁,就是王伯伯,虽然多年未见,他仍然很清楚记得王伯伯的的样貌,尤其是那对不合比例的大眼和两条粗厚的眉毛。 怎么一个小时前,对面还没有一个人,现在,静悄悄的楼道一下子凭空出现了这么多的人,而且都是在祭奠。 董天背靠着紧紧闭合的门,一夜未眠的疲惫感稍纵即逝,换来的是深深的恐惧,当下,他做了一个决定——离开这里。 收拾完简单的行李,董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房子。 三个月后,老房子所在的小区正式进入拆迁,董天无意中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邻居王伯伯在董天住进老房子之前几天就已经死了,他的子女为了能够得到那份属于他的拆迁安置费,在和房产商签合同前,故意隐瞒了死讯,在家里用冰尸柜藏起他的尸体,不料最后被人发现,只得匆匆举办了葬礼。 董天听到这个消息后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他和死人做了一个星期的邻居,不过回想起来,有些事情反倒能够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