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节 保安军户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保安堡下。保安堡并不远,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姜瓖原以为会碰到迎接的队伍,哪里知道走到堡下,竟然也没有一个官军过来要迎接。看到破旧的门牌上写着简陋的三个大字:保安堡,安字的下半部分还烂了一半,破旧不已。只有两个看上去是军户的人迎了上来:“不知是哪位将军,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姜瓖看了一眼刘晨宇,刘晨宇已经走到跟前,大声地说:“我家主公乃是新任大同总兵,从榆林到大同来赴任。昨晚遇到狼群,与之搏斗,救下保安堡内民众五十余人,今天特地护送至此。不知此地的守卫将军是哪位?” 迎上来的军户赶紧行了一个军礼:“启禀总兵大人,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守卫了。我等是上次辽东征兵,不合条件的人。可怜这几次出征的雁北男儿,竟无一人能回家乡。” 姜瓖心中暗叹,辽东战事已有二十余年,这里的兵大概也征调差不多,不然也不会给自己一个现成的总兵头衔。姜瓖走上前去,站在南十方高高的大旗下面:“我便是新任总兵姜瓖,既然这里无人守卫,那么我在此宣布,这里现在就由我来守卫。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户赶紧回答:“小的牛千金。” “这里既然无人守卫,那么最大的乡绅是谁?” 牛千金揉揉脑袋:“禀大人,是陈员外。只是陈员外应该不在堡内,而在您身后的队伍里面。他昨天和人一起出外赶集,我是亲眼见到的。” 姜瓖回头看了一眼,刘晨宇大声喊道:“陈员外是哪位?”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出队伍:“老朽陈鹏刚,见过总兵大人。”姜瓖哼了一声,此人jian诈的很。既然为本地最大乡绅,昨晚危急时刻也不出声帮忙,到如今才出声,想必打得不是好主意。姜瓖也不理他,大声说道:“牛千金,你让此地所有军户,无论男女都过来训话,到打谷场集合。我在那里等他们。”他一回头对百姓们说:“我已将各位送至保安堡,此时军务繁忙,就不陪大家了。”说完就领着人离开。 打谷场是堡内最为宽阔的地方,姜瓖走在路上就发现,此地要远比那个私堡宽敞的多,打谷场更是能容纳五百人规模,想必当时是与cao场作为一个功能安排的。姜瓖站在cao场的最东端,南十方举着大旗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高敏宗、刘晨宇等人在旁边站在陪伴。很快军户就过来了,姜瓖一看,大失所望,竟然只有十余个人。牛千金过来汇报:“报——总兵大人,这便是堡内所有军户,共七户而,一十二人。不过,还少一户,赵叶氏。” 姜瓖望着周围的人问道:“那他们呢?” “启禀总兵大人,他们是佃户。” 本来那些回来的堡民应该各回各家,但是在回家不久竟然又围拢过来。因为没有几天就要过端午,此时田间事情不多,该收拾的也收拾差不多了,不然不会有时间和富裕东西去赶集交换。现在看到打谷场上围拢着人,闲着也是闲着,便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姜瓖看到这些军户竟然没一个成年男子,心中一阵酸痛,便问道:“我既身为总兵,到这里负责防务,便理应关心一下军户。你们有什么困难,不妨对我说?”看着周围人不言语,姜瓖随口说了一句:“你们的盐,够不够吃啊?” 牛千金答道:“盐,真不够吃。” “那茶呢,你们可有茶叶?” “总兵大人您说笑了,我们哪里喝得起茶?” 姜瓖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其实是等队伍过来。很快,被绑着的蒙古人都走过来,姜瓖命他们站在南面,与北面的当地堡民隔开。过一会儿,姜有光和做生意的蒙古人也过来了,姜瓖命他们站在自己对面,然后问道:“赵叶氏在哪里?” 赵叶氏原本和做生意的蒙古人在一起,此刻吓得一哆嗦,立刻从队伍中站出来,走到姜瓖面前道个万福:“小女子赵叶氏见过总兵大人。” 姜瓖看着这个年纪还不到三十的女子,却被雁北无情的寒风吹得额头上都是皱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家男人呢?” “回总兵大人的话,小女子丈夫是赵老实,自从跟着满大帅去了北京就再没回来。” “那你一个人日子过得怎么样?” 赵叶氏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回总兵大人,小女子有冤要诉。小女子家里本有永业田十五亩,可是今年春天没有种子,只好向陈员外家赊了种子,答应给一石麦子。小女子原想今年就算累,十五亩地也能打下几石麦子。哪知道今年大旱,麦子眼看颗粒无收。那陈员外便要收我家地抵他家种子。我知道陈员外家里二公子喜欢马,自己也正好认得几个蒙古人,他们也着急卖马。便与陈员外说好,只要能帮他找下十匹好马,他便给二十两黄金,我从中抽的四两银子作为好处,而我正好用这四两银子赎那一石麦子。哪知道昨天赶集,陈员外竟然那些马才值十两黄金,而且没带在身上,说让那蒙古人罗雅克一个人来这保安堡来取。罗雅克当然不能来,这是官堡,他蒙古人擅入官堡是可以杀头的。罗雅克不同意,陈员外便派人抢,哪知道罗雅克也有伙伴,两厢便打了起来。”说罢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姜瓖看着北面的人,他们虽然是佃户,但是此刻围在这里,只怕不是要看热闹,还有什么非分之想。此时姜小轩给姜瓖拿了一个胡床,姜瓖便坐下,给了姜小轩一个颜色,姜小轩点头,私底下找到何守孝和姜建勋,三人分别站在南西北三側。 而姜瓖的亲兵则围拢着姜瓖笔直的站着,看上去也满威严,而南十方举着的大旗被风吹的呼呼直响。姜瓖皱着眉头说:“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这个陈员外在哪里?牛千金,带过来。” 那个陈鹏刚一直站在北面没有说话,此时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站了出来:“回大人,小的便是陈鹏刚,就是这赵叶氏所说的陈员外。”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姜瓖面前,长长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大人莫要听信这女子的胡言乱语。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的话最不可信。实际上,此女一直与他人通jian,只是被我撞到了,她便央求我不要告诉他人,便给我十匹好马。昨日我与家丁去看马,却发现此马竟然要付费,我看此马甚好,便答应出十两黄金,但是不在身边,需要回堡去取。哪知道那鞑子不知好歹,竟然过来抢掠,好在大明天兵从天而降,天威无敌,将那鞑子击溃……”姜瓖不等他的吹捧打断了他:“你的话与赵叶氏不一样,我该信谁呢?不过好在那鞑子也在,不妨也过来作证。”
陈鹏刚连忙阻止:“万万不可,这鞑子又非我天朝居民,岂能问话?”话没说完,姜小轩一声喝道:“我家大人没问你,你岂能插嘴?”说着一挥手,将陈鹏刚碰了一下。 那陈鹏刚竟然乘势在地:“哎呦,摔倒我老人家了。”姜小轩一愣,这时就佃户中有人欲上前抢人。姜瓖看到眼里,对着百里芸使个眼神。 只见一道黑色的长鞭飞向人群,一下子摔倒十来个人,从陈鹏刚脑袋上飞过,将陈鹏刚头上帽子打下来。百里芸只当没看见,一脚踩到帽子上,大声的说道:“此刻姜帅已经升帐,闲杂人等不得多嘴,违令者,定斩不赦。”说着抽出腰刀,狠狠地挥了一下。 周围立刻吓得一片寂静,再没人有什么动作。眼前的这些人自称是官兵,昨天杀狼的事情历历在目,杀个把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事。 姜瓖哼了一声,大声说道:“那罗雅克可在,请上来说话。” 罗雅克正在看热闹,那个黑衣女人再次使出那特型长鞭,足有一丈长短,挥舞起来真是好看,却不防那女人用蒙古话喊他:“罗雅克,走上前来,姜帅有话问你。” 周围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罗雅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来,好在女人只是简单地用蒙古话问了问他和赵叶氏的关系。 “她是你的相好的?” “不是。” “那你怎么认识他。” “我手下有人认她,说她正在找好马。” “你怎么舍得那么便宜卖掉马?” 罗雅克一脸苦涩:“我有什么法子,今年大旱,这些马虽好,养不活这个秋天也是白搭。汉人的金子能换很多粮食,我得拿金子去换粮食养活族人,有人活着,就能捉住马。” 百里芸点点头:“你先回吧,我一会儿有事再问你。”她转身告诉姜瓖:“赵叶氏说的是真的。” 现场一片哗然,陈鹏刚竟然站了起来,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大人莫不能相信这女人的话,此女穿着如此暴露,定不是贞洁之女,说的话不能信。”他一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着,一边说道:“女人死虽小,失节事大啊。赵叶氏没有名节,丢了我等堡民的脸。”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赵叶氏,突然举起手中拐杖,向着赵叶氏额头就砸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黑影飞驰而去,大家这才看到,一条是百里芸的长鞭,另一条竟然是姜瓖的马朔。那拐杖被击得高高飞起,在空中炸成碎片。 现场一片寂静。百里芸心中暗暗佩服,这姜瓖竟然看出了自己要出手,不但用马朔上的内力将自己长鞭荡开,竟然还能同时将老头的拐杖震到天上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