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兵临城下 鏖战润州

    天下既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和州徐敬晖在朝廷的威逼利诱之下举手投降，他被招安后官拜怀化中郎将，一千两沉甸甸的黄锭收入彀中，并暂时保留其和州地盘及麾下军队，以配合朝廷二十万大军围攻润州。不过其投降一事甚为保密，连徐敬晖亲信蔡不凡参军和张秀司马都毫不知情。原本朔言一怒之下欲斩此二人而后快，在子轩的竭力劝解之下，才免其死罪，将二人关进牢狱。

    如今润州城外三面被围：西面和南面朝廷大军压境，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剑矛如林；北边水面上近百余艘战船一直浩浩荡荡地延伸到水天相接的尽头；喊杀声地动山摇、震及天宇；战鼓喧天，号角齐鸣，好似一首气势恢弘的交响乐。领军主帅正是秦箫，他策马扬鞭指着城楼上的朔言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地叫嚣：“朔言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最近可否安好？”

    朔言不屑一顾地喝道：“哼！手下败将，何谈言勇？有种放马过来，没种趁早滚蛋！”

    秦箫继续喊道：“秦某不想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过润州城的将士们，这次秦某奉圣上旨意，前来捉拿宇文朔言和薛晚晴逆贼。只要你们肯交出二人，秦某便立刻撤兵，其余一干人等可以既往不咎，归为顺民；否则秦某麾下二十万大军定要踏破整个润州城，到时候无论妇孺老少，一律格杀勿论，绝不留情！”

    这时润州城内大家议论纷纷，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突然润州守将齐元带头跪倒在朔言面前，他大声哭喊道：“主帅，末将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想死啊，还请主帅成全！”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哭喊道：“请主帅成全！”

    众人皆大惊失色，子轩厉声喝道：“齐元将军，你糊涂啊！你不妨睁眼看一看投降妖后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真的以为交出朔言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吗？！”

    齐元连连叩首，泣不成声：“王长史，末将有难言之隐啊！朝廷有二十多万的部队，而我们润州守军不到一万人，城破人亡是迟早的事情。苦战下去，必死无疑；蝼蚁苟且求生，末将请求一试啊！”

    晨雨指着齐元咬牙切齿地骂道：“哼，今天本姑娘算是长见识了，竟然还有你这种软弱无能、贪生怕死的男人！我呸！你连女人都不如，还不如死掉算了！”说着便抽出竹笛正欲教训齐元，却被朔言拦下：“晨雨姑娘，不可造次！齐将军也有自己的苦衷，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的过错，那不如就让我绑缚送死好了，我也不想连累大家！”

    晚晴“扑通”一声跪在朔言的脚前，双手抱住朔言失声哭喊道：“朔言，你不可以赴死啊，要死就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

    城下的秦箫笑得前仰后合，他连连拍掌，赞不绝口：“这场戏真的好感人、好精彩啊！不过你们夫妻二人都得死，一个都不能少！”

    子轩气得暴跳如雷，他跑到女墙站定厉声骂道：“秦箫你******真是个卑鄙小人——三番五次对我们苦苦相逼，这次又要将忠良之后给赶尽杀绝！他们祖祖辈辈效忠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却落了个亡命天涯、被逼送死的下场；而你秦箫背叛忠良，助纣为虐，简直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将来你的下场肯定会比我们惨上一万倍！”

    “哎哟，子轩长史，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呀？”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清秀娉婷、遗世独立的上官婉儿亭亭玉立于城楼顶端，她群袂飞扬，衣带翻飞，手执玉箫对子轩说道：“圣上欣赏你的才能，想重用你为中书侍郎一职。只要你肯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便一切既往不咎；如果你冥顽不灵、依然故我，那便死无葬身之地！”

    大力欲飞身上前杀向上官婉儿，子轩却像着了魔似的，他箭步挡在大力面前，失魂落魄地恳求道：“大力兄弟，别杀她！她是诗颖，她终于来看我了！”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语琴诧异地看着子轩：“恩公，你疯了！诗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晨雨无奈地摇摇头：“哎，臭小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刚本想夸你的，没想到你和齐元那个懦夫一模一样！”

    晚晴失望地说道：“子轩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朔言怒目圆睁，指着子轩厉声骂道：“原来你才是私通外敌，聚众哗变的jian细！”

    “不，语琴，晚晴，还有朔言，你们听我说：刚刚我闻到了她那熟悉的气息，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她还是那么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确是她来了，我要去见诗颖！”

    大力将子轩拉到一旁，他背对婉儿而立，苦口相劝道：“子轩长史，再漂亮也是毒妇啊，既然你英雄爱美，不如我们今晚去春香楼如何？”

    “臭小子，竟敢当众轻薄本姑娘，找死！”上官婉儿提起玉箫对准了大力。

    “大力，小心！”子轩正欲一把推开大力，而大力却抱着子轩多转了半圈，“啊”的一声大力后背中了三支毒针暗器。

    “大力校尉！”

    “大力兄弟！”

    众人围将过来，子轩抱着奄奄一息的大力哭喊道：“大力兄弟，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样了？你不能死啊——”大力紧紧握住子轩的手，口中血如泉涌，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能投......投降敌......敌......”话未说完，大力的手便悬了下去。

    “哼！想不到你一介女流之辈，竟如此心狠手辣！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晨雨从怀中抽出竹笛，而后纵身一跃，径直飞往城楼顶端。上官婉儿不由分说提起玉箫，对准迎面飞来的晨雨射出几枚毒针，晨雨那轻盈矫健的身姿很快在空中侧翻躲过，几枚毒针皆扎在柱上。晨雨冷笑一声抛出手中的竹笛，既而拂袖御气，竹笛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分成七节，旋即组成北斗七星阵法朝上官婉儿飞去。上官婉儿挥起手中的玉箫前去隔挡，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过后，她手中的玉箫被削去一小节。晨雨得意大笑：“哼！别说是你的破箫了，就算是利刃，此七星竹笛也可尽削之！”

    “哈哈哈！我看不一定吧！”眼看欧阳克云的几枚回旋梭镖飞向七星竹笛，晨雨赶忙变幻阵法，挥掌之间便将梭镖依次拦下，而后拂袖收起竹笛；上官婉儿则趁机对准晨雨再次飞出几枚毒针，多数都被回旋梭镖拦下，还有最后一枚不偏不倚地夹在朔言的两指之间。晨雨感动万分：“朔......朔言，你来啦！”

    朔言微笑着点点头：“晨雨，你很勇敢！”然后他转身望向上官婉儿，一脸严厉地斥责道，“哼！一届女流之辈竟如此歹毒——趁人之危，手段阴险，比欧阳克云还要残忍十分！”

    上官婉儿一声冷笑后不屑一顾地说道：“多谢夸奖，小女子当之无愧！不过今天你处境堪忧，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出路吧！”说完她又对欧阳克云喝道：“欧阳克云，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我本可以杀死那个黄毛丫头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圣上交代吧！”

    欧阳克云一脸讪笑道：“哎哟，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再说了趁人之危确实不光彩啊。而且人家也都跟你一样花容月貌、细皮嫩rou的，被杀了多可惜啊！”

    “你！”晨雨感觉自己被轻薄了，她提起竹笛直指克云，欧阳见状故意装出一副无辜害怕的样子：“哎哟，我好怕怕哦！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说到这里，克云转向朔言，“还有那个朔言，我今天要和你好好地大战三百回合，我可不想让你直接沦为阶下囚，如此一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与你单打独斗了，那该多无趣啊！看招——！”说完一排梭镖朝朔言飞去，朔言一个侧身躲开后执戟横向劈来，欧阳克云则挥舞着弧月弯刀杀将过去......上官婉儿趁晨雨不备，使出“玉箫剑法”再度施以偷袭——她化箫为剑，变剑为影，御气而击，影随气动；晨雨也不甘示弱，她聚气拂掌使出“笛剑心法”，朝上官婉儿杀去......城楼之上刀光戟影，铿锵作响，笛雨箫风，玄幻异常，四人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城下众军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时间竟忘记了进攻，有的士兵甚至拍掌叫好。秦箫则气得暴跳如雷，他对手下副将赵庆吼道：“这都是怎么回事？欧阳克云的黑鹰队呢，不是说好让他烧掉城内粮草，里应外合拿下城池的吗，他怎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里？！还有谁允许他和朔言打起来的？！”

    “末将不知道啊！”赵庆哭丧着脸说道。

    “混账！怎么我手下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无能之辈？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进攻啊！”秦箫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赵庆不解地问：“不是要劝降的吗，怎么又要进攻了？”

    “劝你个球！”秦箫一脚将赵庆踢倒在地，大发雷霆，“你不长脑子吗？原本的计划都被欧阳克云给搞砸了，我们就只有进攻了啊！”

    赵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朝大军喊道：“兄弟们，拿下润州城重重有赏！冲啊——”

    眼看着排山倒海的敌人如潮涌至，晚晴对齐元说道：“齐将军，今日战亦死，不战亦死。尔等愿意苟且偷生，怡人笑柄吗？”

    齐元早已涕泪纵横：“嫂夫人，您别说了，末将都是受人挑拨，一时糊涂，简直猪狗不如！今天就算我等粉身碎骨，也要护主周全！众军上前，听我命令！”

    “是！”润州城内士气冲天，弓箭手上前严阵以待。只见朝廷军队水路并进，如滔滔洪水一般涌将过来，似乎要吞没这座孤苦伶仃、风雨漂泊的城池。齐元沉着应战，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他等敌军快到城墙的时候下令放箭，正所谓“枪打出头鸟，箭射出头鬼”，冲锋在前的士兵们纷纷倒下。但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前仆后继的士兵们冒着密集如麻的箭雨，踩着堆积成山的尸体，渐渐爬上城楼。齐元则命令长枪手上前，将很多敌兵挑死于半空之中，悬尸于云梯之上。正在这时，副将张十六大喊起来：“齐将军，不好了！敌人从水面上搭了扶梯冲过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北边水面上的战舰高余百尺，建楼五层，列女墙、战格，幡帜翩翩，开弩窗矛xue，置抛车垒石铁汁，状如城磊，与女墙齐平，正好方便水军搭扶梯攻进城内。看着那些踩着扶梯争先恐后冲上来的敌人，齐元当机立断：“一队长枪兵和弓箭手上前，增援北城门；张十六，你带领二队兵士拿石块，取投石机！刘郎，你负责守好西、南两门！”

    增援士兵跑到北门，见不少敌人翻过城墙，他们皆同仇敌忾，冲上前去，一鼓作气一阵冲杀便将敌人赶下城楼。敌人们仍不甘心，他们依旧拼命向前冲锋，有不少士兵在翻过城墙的那一瞬被长枪穿透身体而一命呜呼；也有士兵被扔来的石块砸中身体而粉身碎骨；很多前仆后继冲锋在扶梯上的敌人纷纷中箭倒下，死伤不计其数；有人见此情景惊吓不已，在扶梯上一脚踩空则整个人落入湍湍激流的江水......齐元将军虽然身上多处受伤，但他身先士卒，挥起长矛依次将搭在城楼上的扶梯挑落水中，北门暂时守住了。

    夕阳西下，陆路进攻的敌人也屡屡受挫，他们见北门水军无功而返也都各自撤兵。齐元长舒一口气后，突然灵光一现，他回头瞧见城楼上四人依旧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于是立刻命令手下将城楼团团包围；然后他手执长矛飞檐走壁，于顷刻之间便来到城楼顶端：“朝廷走狗，你们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说着便挥舞长矛，纵身跃起径直刺向欧阳克云......

    欧阳克云一看情况不妙，便对上官婉儿说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砰——”的一声一阵浓烟过后，欧阳克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上官婉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朔言、晨雨和齐元三人合力擒住，不能动弹。

    晨雨破口大骂，她挥起竹笛便想杖杀上官婉儿，被朔言给拦住了：“晨雨姑娘，此人深知妖后众多机密，不可轻易杀之！”

    晨雨不服：“可是无辜枉死的大力兄弟怎么办，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女人！”

    齐元也过来劝道：“晨雨姑娘，主帅所言在理啊——不如等我们先审问完了再杀她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