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但我却睡不着了，打开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9点多钟，因为房间太小，没有窗户，外面天亮了都不知道。

    起床洗漱完，我就直接开门走了，走得非常果断，没有停下来整理东西，我没有带行李。这是我人生中住过的最仓促的一次旅馆，也是住过最小的一个旅馆，我会永远记得这一晚。

    从旅馆里走出来，回到外面阳光下的世界，忽然有种流浪的感觉。我住过很多次旅馆，为何偏偏这一次有流浪的感觉呢？我想，区别就在于这一次我是没有行李的，空着手就出来了。行李就是一个移动的家，只要有行李，无论去到多远，都仍旧有家的感觉。

    有行李叫旅行，没行李叫流浪。

    我在街道上慢慢地溜达，现在正是一天中的黄金时间，学生在忙着上课，成人在忙着上班，只有我无所事事。阳光很温暖，透过街道边的树叶缝隙洒下来，天空湛蓝湛蓝的，很开阔辽远的感觉。我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想找个地方吃早餐，走着走着，来到了昨天和小郭吃火锅的地方，这里有一家麦当劳，我推门进去了。

    麦当劳里人员寥寥，我点了一份猪柳鸡蛋全麦早餐，外加一杯咖啡，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慢吃着。打开微信问王仅在干嘛，他说他正在上班。又给小郭发了条消息过去，她匆匆回了一句正在上班。列表上的其他人全都在忙，不是在忙着上班，就是在忙着上课，不是在忙着生，就是在忙着死。

    我感觉到我和这个世界脱节了，我并不忙，我无所事事，我似乎与每个人都格格不入，他们在奋斗在忙碌，但我没有，我在荒废时间，我在虚度年华，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到处玩到处野，东看看西看看，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我看着窗外阳光下的城市，慢慢地喝着咖啡。咖啡很苦，我加了些糖进去，味道变得很奇怪，猪柳酸酸的，吃了几口就没了兴趣。磨到十点多钟，我拿起那杯咖啡离开了，去公交站坐了190路车，前往王仅家。公交车上空荡荡的，几个老人好奇地盯着我，他们一定很奇怪，现在这个时间，年轻人都在忙着上班和上学，怎么会上来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呢？肯定是个游手好闲的不良青年。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重复着昨天游玩的路线，只是身边已经没有同伴了。

    到了王仅家，他们都上班去了，我输密码进了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些家具装饰很有情调，看来他们俩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我进了那个空闲的小房间，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清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很凉爽。这个小区的入住率还很低，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夏天已经过去了，连知了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感觉到宝贵的时间正在流逝，美好的青春年华正在远去，人总是在忙碌的时候渴望慢下来，去体验生命的意义，但慢下来之后却又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应该马上去拼搏奋斗。以前上班的时候，虽然很累，但生活已经被规划好，朝九晚五，非常规律，只需要被迫前行就行了，至少是在前行不是吗？这几年没有工作之后，我经常停下来，失去了前行的力量，但我却找不到一起停下来的同伴，于是时常感觉到孤独。孤独不是指独处，而是你明明有很多朋友，却和他们志不同道不合。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错了？但是有时我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我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吹着清风，哼起了披头士那首《挪威的森林》——

    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女孩

    或者说，她曾经拥有我

    她带我来到她的房间

    这很好，不是吗

    像挪威的森林一般冷清

    她叫我留下，让我随便坐坐

    而我四处观望，却找不到一把椅子

    我只好坐在一块小地毯上

    喝着她的酒，打发时间

    我们聊到深夜两点

    然后她说，是时候睡觉了吧？

    她告诉我她明早要去上班，然后放声大笑

    我告诉她我不用上班，然后爬进浴缸里睡去

    当我醒来时

    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而她已经离去

    我点了一支烟

    这很好，不是吗？

    这如挪威的森林一般冷清的房子

    黄华溢

    2018.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