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北半球

    今天去文化中心的路上，我又听到了那首《孤单北半球》，熟悉久远的旋律，仍旧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十多年前第一次听到时一样。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疯狂地喜欢着周杰伦，每天都用复读机听他的歌，很少会去听其他的歌，这首就是其中一个例外。

    那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我暗恋着她，但不敢表白。有一天晚上，我在校外小镇的住的那个房子里，听到了这首歌，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小镇都已经睡着了，我静静地听着那带着嘈杂音的磁带。这首歌有一种淡淡的思念的感觉，我最喜欢那句“太平洋的潮水，跟着地球来回旋转，我会耐心地等，随时欢迎你靠岸。”

    网络歌曲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这是当年的流行歌曲，此外还有什么《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丁香花》之类的，网吧的音箱里就经常放这些歌，人们还在玩《冒险岛》《泡泡堂》这样的游戏。

    不过那时我和她已经彼此有一些朦胧的感觉了，会经常一起玩，星期六和星期日放假我们有一群人都不回家，像我最好的朋友涛，还有楠、慧、娟等几个美术生，我们一群人去网吧上网。最经常去的是黄沙网吧，此外还有彗星网吧，还有一个残疾人开的小网吧。在一群人中，我似乎和她似乎有心电感应，有时众人谈笑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也在人群中看我，于是我们又害羞地各自避开彼此的视线。

    我们上网时，很喜欢开双人泡泡堂，她就和我坐一台机子一起玩，我能闻到她的发香，有时会碰到她的手，有时我们会彼此看对方一眼，又很快把视线转移到屏幕上，两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手指一通乱按，被彼此的泡泡炸死了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们不在一起，各自坐一台机子，她就会在QQ发消息给我，那时候还是QQ2004版本，登录极其缓慢，需要等一两分钟。我的QQ刚申请不久，列表里就加了几个人，她的头像是系统自带的一个蓝头发小女孩，我最想看到的，就是那个蓝头发小女孩欢快地跳动起来，代表她给我发了消息。我们可能就坐在隔壁，其余朋友们就坐在我们周围的机子，但他们都不知道我和她在偷偷发消息。

    虚拟的互联网，就像是另一个天堂，比现实里更容易交往。对那时的我来说，上网就代表着QQ和泡泡堂，上网的时光都是幸福的，需要用零花钱去冲会员，来之不易，每一分钟都值得珍惜。她那时候的网名叫“阿Q”，我的网名叫“经过老伯的家”，这是周杰伦那首的《分裂》里面的一句歌词，那是我最喜欢的歌。不过那时候流行挂QQ升太阳，经常会被盗号，我就背熟了她的QQ号码，这样就不会把她弄丢了。

    不上网的时候，我也很容易找到她，那小镇好小，就两条街，走一会就到底了，我经常在路上就能碰到她。有时候我们回家了，星期日来到学校，不知道她在哪里，内心空落落的，我就会去每个网吧走一圈，看看她在不在上网，有时我也会开一台机子，上QQ看看她有没有给我留言，然后玩一会《泡泡堂》，但没有她在身边，我的技术直线下降，玩着也没什么心思，只好匆匆下线去学校，因为晚自习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她，她就坐在第一排。

    有时周六周日，天空阴沉沉的，刮着风，我没有找到她，就在那个小镇孤单地走着，街边的音像店在放孙燕姿的《遇见》，很适合阴天听的歌。我从小镇旁边的荒山小路去学校，那小路旁边在建设一个市场，但进度很慢，经常没有人开工，安安静静的，我独自踩着荒草去学校找她。放假时的学校还是有一些人，cao场里经常有几个同学在打篮球。有时会还会碰到比我高一个年级的峰子，他也很喜欢周杰伦，穿那种宽大的嘻哈的衣服，打篮球只追求动作帅气，至于进不进球无所谓，是一个很潇洒的少年。上个月，他还打了电话给我，他说他已经离婚几年了，现在独自带着孩子。

    穿过篮球场旁的绿荫道，我进入学校里的一个花园，花园的深处就是我们的教室。我们是全年级唯一的尖子班，教室不在教学楼里，而是独立在一个优雅安静的花园之中，旁边就挨着荒山和足球场。周六周日的教室，经常只有几个人在学习，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用复读机放着歌曲。我是班里第一个听周杰伦的歌的人，刚开始大家都不喜欢他的歌，但听久了之后，大家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他的歌就是这样，刚开始听没什么感觉，但一遍一遍地听了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韵味来。

    我最喜欢《八度空间》和《叶惠美》那两张磁带，那是周杰伦最经典的两张专辑，差不多是周杰伦在我现在这个年龄所写的歌。其中，《分裂》、《回到过去》、《半岛铁盒》是最适合在阴天时听的歌，而《晴天》、《园游会》则是适合在晴天听的歌。在那优美的旋律之中写着作业，真是一种享受。有时她也会在教室里，我们隔着很远，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写着作业。但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们几个朋友就会商量着一起去网吧上网，我又可以和她在QQ里聊天了，我给她推荐周杰伦的歌，特别是那首《晴天》。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在上海看周杰伦的演唱会，每当唱《晴天》这首歌时，我都会想起她，想起刮风的那一天，想起教室的那一间……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一晃就过去十多年了啊，如今我们都已经分手十年了，可能她也快结婚了吧！成年后的世界充满了烦恼，已无法像当初那样单纯地上学下学，无忧无虑，我们每个人都被生活逼着前行，见到这个世界越来越多虚伪堕落的一面，世界变化得越来越快，我们的内心也越来越麻木，对很多事情都无动于衷了。

    如今，我坐在自己买的电脑面前写下这篇日记，电脑装了高端显卡，开了极速宽带，比当初那破网吧的环境好多了，不需要冲会员，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但我却不知道上网要做什么，翻翻微博，看看贴吧，漫无目的，浮躁无聊，玩游戏也没了兴趣，画面再华丽的大作也味同嚼蜡，而至于当年的泡泡堂，我连账号都不记得了。我的QQ网名仍旧还是那个“经过老伯的家”，十多年了一直都没变过，但我的列表里却找不到她了，那个蓝头发的小女孩，再也不会跳动了，我把她弄丢了。

    当年在那个小镇的时候，就算没有手机，我转个弯就能遇见她。现在这城市太大了，走在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熟人，再也不会走着走着就有人跟你打招呼。千千万万条闪着霓虹的街道，通往一座座高楼大厦的深处，我就算拿着手机导航，也经常会迷路，再也找不到她了。

    其实早在好几年前，我就厌倦上海的繁华喧嚣了，想回老家那个小镇安安静静地创作，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回去。今年，我很想回去一次，再回到那个小镇看看，那里应该新建了很多高楼吧！那些网吧应该早已经关门了吧！但不管怎么样，那永远都是我记忆中最好的地方。

    现在，她是一个小学的老师，我想去她的学校找她聊一聊，在初夏晴天的午后，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看着下方cao场里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就像看着当年的我们。

    经过老伯的家

    2016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