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人之将死
战斗来得太快。 几乎在铃声催动的同时，像是指认了眼前的目标。黑暗的夔木林内，亮起让人惊艳的剑之光芒。 剑光一闪，突然由无名者覆盖在剑柄上的五指间发出，曲折反复，如闪电惊雷，速度极快，在林间穿梭腾跃，让人一眼无法辨别去处！“你该死。”刀剑无名右手覆盖在刀柄之上，一刀一剑不离身侧，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 那一瞬间，方城子心中不祥预感已达到顶峰，猛地向后仰身，出扇如行云流水，不慌不忙闪过一道剑光，眼角却瞥见第二道光影，正是剑芒由林间折射而回，一变二，二变三，一剑之威，绵绵无穷。 “喝！” 方城子折身再回，不敢硬接剑招，折扇凝空一转，左手指尖凝聚之气已向外催发，“一剑双风流！”名为剑招，却带上一丝古怪奇异的刀之韵律，指凝气成剑，剑影婆娑，和树影融为一体。 锵锵两声，剑芒同湮。 无名者蓦然抬头，另一手看似无力，正搭在刀柄之上。方城子何等机敏，见势不对，打斗至今也没见情人火中雪出面，立刻抽身向外化为一道光影离开。有情人或许已变成绝情人，就不知这一局，局面究竟已毁坏到何等程度。 方城子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已经将他的底细，全盘说了出去。他所精心准备的一场好戏，即将转变为今日难了的一场磨难！夔木林深处，慢慢走来的女子身影阻止了无名者正要行动的脚步。他缓缓放开刀柄，怔怔抬头看着那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露出释然神色的黑发女子，圣女桃花一身蓝黑色日盲族服饰，只有黑发已被挽做妇人髻。她伸一伸手，想要触碰无名者，无名者反倒向后缩了缩，三分愧疚地垂下头。 日盲族圣女笑容一黯，但终究不再强求，三分平静，三分坦然：“此间事了，吾要回日盲族。要跟我一起回去吗？”识破方城子在迎娶圣女之前已有妻室，并揭穿其接触日盲族之野心和目的，这份功劳也许足以让叛族者重新被日盲族所接受。 “我的双手，已废。”无名者声音低沉。当时一念之差，让心爱之人嫁给狼子野心之途，这件事早已成为他心头骨鲠。刀剑无名自废双手，是愤慨双手刀剑面对绝境而无能为力。他此时勉强捡起刀剑要为遭逢骗婚的心爱之人复仇，却早已无颜再去面对过去的自己。 一动念，一闪身，夔木林参天古木下已经消失了一刀一剑，无名者速度如风，他若想离开，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那一瞬之后，风停，叶静。圣女桃花感觉自己瞬间已置身黑暗，但黑暗岂不正是日盲族终生生活之地？她轻叹抬手，轻轻抚摸小腹，微微垂眸，私自离开族地，还需尽早回去将一切真相告知大祭司，请下令立刻终止建造那座名义上能让族人重新生活在太阳下的宫殿。 树林的更后方，古木之上，原本有一名白发齐地的白衣冷艳女子坐在树顶居高临下冷眼旁观。但在这个时候，圣女桃花却发现林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尝试出声唤：“……大师？”没有人应声。 十里开外。 方城子做出正确选择，一刻不停化光逃离了夔木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应该松一口气，耳边却仿佛一直在缭绕着风，风中似有似无铃声震荡，叮铃。一声响，一声寒。声声入耳，杀机重重。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风，燃起最为绚丽的火光艳色！风过处，沿途树叶闪红芒，片片灰飞烟灭。 一道雪白到纤尘不染的身影出现在火光正中！ 火中雪拥有不灭火，修习的也是最为极端的火焰属性功法。但她却非常喜欢白色，不但发色雪白，齐及脚跟，而且肤色白皙，如同天下最洁净的冰！她眉眼幽深，神态冷冽，站在由控制不住的怒气所散发的灿烂火光中，宛如烈焰中心的千年寒冰，如此极端，又如此让人悸动。 直至如今，方城子再见火中雪，仍旧能够回忆起最初的心动。但是他的心，早已被封存在理智之下，永远不会为那丝心动而改变。哪怕此时此刻，先是面对日盲族杀手无名者，再面对前方一步一步带着灼热火焰而走来的昔日情人，方城子仍然能够冷静地摇动羽扇，深情唤道：“雪君。” 下一刻变故突起。 方城子能利用火中雪一瞬间的分神而抛下羽扇遮掩视线，就能空手抢先施展绝学赤地之招！ 风中铃声证明有外力介入，出现在林中的日盲族刺客无名者，证明阴谋已露。在这个时候，方城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已什么都知情，为什么还要来到我面前，给我杀人灭口之时机？ 这确实是好机会。 火中雪一死，刀剑无名又是日盲族叛徒的身份，没有证据说话根本无人听。对于方城子而言，不但能借此得到不熄火，还能继续哄骗日盲族得到寄心虫。只是事后，需要再安排其他力量，来毁掉碍事的日盲族。 在四周不灭火的气息加成下，一刀一剑气息向左右激发，绝招“败刀合剑染血河”、“残刀合剑断血岳”初次现世，能发挥最强的威力。当此间火焰冲天，惊怒之中吞没四周一切，却有两道残酷的赤芒戾气穿透火光，强行抽取方圆十里内一切生机，将大地变为沙土，将活物化为骷髅，将大地焚成焦土！ “啊！”火中雪踉跄一步，被至极刀气所伤，苍白面容上红芒一闪。一道兰花指风从天而降，抢入火光之中，化为一道模糊人影在后方撑住火中雪之身影，危急之刻右手模样相似的羽扇猛地一转，剑风破开火幕即刻一分为二阻挡方城子进一步之攻击，这一招竟然是“一剑双风流”。 除了日后将会化名玉阳君的方城子之外，这个武林中还有谁会使用他的独门武学？唯有出身密探，置身天荒不老城多年学得一手模仿别人绝招好手艺的前太丞“玉阳君”。不老城事件之后，太丞枉幽兰最终为大夫天不孤所救，欠下的人情当然算到雇主秦三身上，并接下查探夔木林这桩新任务。 “走！”险些贸然死在赤地之招刀剑合流之下，多亏火中雪及时一掌相助，太丞玉阳君压住内伤带着受伤的火中雪化光离开。方城子出手应对“一剑双风流”，感觉自己绝招外流，本能杀机外露，向前追了两步一口温度颇高的紫血猛地喷了出来。火中雪与他做了多年夫妻，当然知道一点弱点，最后一掌不偏不倚，正中方城子胸腹。 人已受伤。 在这个时候，方城子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声不显的书生。他的徒弟都还未长成，赤地之招也才创招不久。他还不是后世老谋深算永远留下一条后路，将一切接触到的人玩弄手掌的玉阳君。甚至于，“玉阳君”三个字已被别人预定。 方城子伤势不轻，理智回笼，立刻决定就此离开东武林。 这绝对是有人在暗处针对他，并且是一个非常知晓自己底细的人。究竟是谁背叛了自己？是慕非白、梦花者，还是那些不甘死在他手中的沙城冤魂？ 都不是。秦晓川正在前方等待着，手指轻弹掌心铜铃。 在另外一个方向，受邀而来的东武林一流剑客报恩报仇不二做，正只身拦住了向这个方向缓缓走来的无缺公子明珠求瑕。因为方城子的生死，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否则玉阳君的身份，将不能再使用。有当年鬼没河事件的前车之鉴，秦晓川无法无视原剧情的威力。玉阳君关联着圣狮皇朝，圣狮皇朝则关系到息壤之存在。 息壤，一定程度关系着神州之存亡。秦晓川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够阻止异度魔界降临，一定能够避免神州四柱崩塌。谁也不能真正忽视天命大势，所以要费尽心思掌握住任何一处小小的细节。他尽量将一切有利因素控制在自己熟悉的范围内，却仍旧妄图希望能够改变。 秦晓川想杀方城子。这个人，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