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二个面具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说明，有缘。 对面的妹子眉眼深邃，脸小小的，白发如雪。虽然不是秦晓川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看着特别有眼缘。秦晓川往后退了一步，仍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对于雨霖铃，他知道这妹子会铸一手好剑，最后CP了乱世狂刀，其余就不哉了。后退，表示没有敌意。 再看秦晓川自己。他黑发披肩，手持古朴木杖，一身白袍盖住脚面。这身衣服是四族之人特意进贡过来的，特别有神棍范儿。再加上秦晓川心虚收敛了眼神，垂眸不语，看着特有温润如水的气息……是啊，木杖本来就是属水的古木。总之，很能唬人。 这么一看，雨霖铃也能明白自己似乎弄了一个乌龙。眼前的白袍男子虽然看着年轻，但周身紫气氤氲，功体纯而不凡，并不是那种需要援手的凡夫俗子。在摸不清对方来历之前，她选择谋而后动。 “咳。”看在第三人眼里，就是这两人一男一女站在院子门口，默默对视，脉脉无言。走在后面的令狐神逸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这两位挡着了他家大门。 令狐神逸是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没长胡子，脚步很轻，举止很有大家风范。在秦晓川和雨霖铃让开路之后，他先是歉意朝两人笑了笑，再走过去俯身向倒在地上的胞弟伸出一只手。不过，这好像让被雨霖铃剑气所伤半天爬不起来的令狐玄逸更加嫉恨，一巴掌拍掉那只手，往地上啐了一口，自己起来抓起一旁外衣，恨恨地转身进了后院。 这一耽搁，一炉铁水火候显然是不成了。令狐神逸叹口气，一挥袖扫灭炉火，略微查看了下炉中半成品剑，这才转身面向秦晓川二人，“让好友见笑了。”他先对雨霖铃说，然后稳稳面向秦晓川：“阁下并不似佛门中人。一莲大师最近还好吗？”这位令狐神逸也是个聪明人，在后面听了两句对话，立刻猜到秦晓川是受谁所托而来。 “托吞佛童子的福。他现在有点忙。”秦晓川假装自己看不见雨霖铃如利剑般的眼神，忍着寒芒刺背的骨感，有模有样地行礼：“他要我来取一件‘你不需要的’东西。” “嗯？是那块天铁吗？”令狐神逸果然有听全他和自家弟弟的对话：“我可以问一问，一莲大师需求这枚铁是为了什么吗？” “铸剑。”秦晓川道。 “这块铁性软，其实并不适合铸剑。它的加入，反而会破坏一柄剑原本锐利之本质。”令狐神逸善意提醒：“一莲大师当真是点名需要那样东西？”也许是一时失误，铸剑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派人来索取一块废铁？阁下，还是你传错话了？ 虽然令狐神逸很负责，但秦晓川并不认为一莲托生这是一时失误。他也不认为需要见一个人就解释铸造克制吞佛童子的剑隐藏佛气才是第一要务。秦晓川也不懂得铸剑。“抱歉。”他就说了两个字。 令狐神逸秒懂。“既然如此，阁下请稍等。”他点头表示明白，再对雨霖铃抱歉一笑，转身匆匆走向小院第二进。现场又只剩下两个人。秦晓川不自觉站直了脊背，面容凝重，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雨霖铃。 “呵。”雨霖铃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秦晓川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还好令狐神逸来得很快，将一个打好的包裹递了过去。“这就是那块铁。”令狐神逸顿了顿，看了眼表情僵硬的秦晓川，询问地看了看雨铃霖。白发妹子回以若无其事的笑容。 能有什么事，她又不吃人。 “我先告辞。”秦晓川不敢再留，立马转身走，一步一拐杖，走得万分惊险好像脚底下突然多出很多个坑。 看着白袍人走得很急的背影，雨霖铃目中透着深思。她隐姓埋名已有很多年，最近一直都以芙蓉铸客巧天工的身份出现，但这个人却一口喊破了她的真名。“你认识刚才来的那个人吗？”雨霖铃询问最近认识铸界好友令狐神逸。 令狐神逸也在思索，什么时候一莲托生会与此人结交：“看其形貌，应该是最近才现身武林的瀚海主人。”北域武林很小，出色的有名有号的人物也就那几位，“远避世外的瀚海原始林虽然危险，倒也是符合你之要求的隐居地。或许，我可以向一莲托生大师打听下那里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他就想起来同在北方扬名的芙蓉铸客来意，是为了打听何处存在适合养老的世外桃源。不过，瀚海森林那种地方适合养老吗？ “有劳了。”雨霖铃微微点头，将“瀚海”两个字记在心中。 当然在这个时候，秦晓川已经忙不迭地走远了。 理由很充分，多耽搁几分钟，吞佛童子就会多祸害一处佛寺。他是一个多么急公好义的人，并不是因为脊背上竖起的汗毛，以及好奇一莲托生要怎么铸造那柄剑。结果走到半路，他就遇上了谈无欲。由于前面种种闹剧，这个时候秦晓川对于谈无欲的感观好了很多。 “一莲大师呢？”秦晓川问。很明显，一看谈无欲就是有事过来找自己，不是单纯路过的。 “北隅皇城我有一所房子，正适合大师完成铸剑的最后一道工序。”谈无欲一脸高深，不紧不慢：“我为圣僧之作为而感动，自愿出来替他取铁。” “不是因为碍事所以才被赶出来的吗？”秦晓川吐槽。 “呵呵。”谈无欲冷笑：“以为人人都是你吗？”这两个人原本不熟悉，现在开启嘲讽来，倒像是一对老朋友。秦晓川一时无语，心里仍然感觉有点怪异。感觉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反正到了现在，谈无欲已经确定先声夺人的法子走不通，看来貌似是要走以理服人的路线了。感谢一莲大师！ “我不信你。”秦晓川凝视谈无欲，摆出认真长谈的架势：“中原之人，来北域究竟为何？”这是以北域土著的身份说话。 “在下听说北域有一奇人，占据瀚海之地利，cao纵四族，抑制北隅。” 谈无欲胸有成竹，果然是有备而来：“屈居一隅未免太过浪费才能。不知阁下对如今武林局势有何看法？”邀请入伙之心非常显明，这是做足了功课的样子啊。 “没看法。”秦晓川不为所动。换成别人没准就要被说动，但一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真心没觉得自己有啥才能。他倒是有些奇了，谈无欲的消息到底是从谁那里得来的。有内jian？ “嗯？吾以为瀚海之神，该是关心百姓才是。”谈无欲目光一闪，“当初公开亭附近有一名剑客，时常收拢残尸将之埋葬。阁下难道不认为，如今武林各派门互不相让，无有领头者，才致使厮杀事常有，导致百姓不得安宁吗？” 听起来在说服之余，更像是带着一种知根知底的威胁。 秦晓川确定身边一定有内jian！如果不是之前就了解过谈无欲为人处世，并且对自己其他身份也不是很在意，也就是说，秦晓川并没有一般武林人的心态。此时保不准他就会炸毛，或者认怂…… 说完那句话，谈无欲也在观察秦晓川。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坦然，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或者对武林有怎样的野心。 “有多大的能力就揽多大的事。也许那名剑客自己认为，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帮人收拢残尸。” 随着对话深入，秦晓川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他的能力有限，目前也左右不了武林大局，与其发宏愿却被人当成棋子，还不如退出最中心的区域，去做好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瀚海神只是为保护信奉他的人。也许，并没有心忧中原的打算。”真要插手中原，也应该建立在万无一失的条件上。秦晓川自觉自己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还没到能搅风搅雨的资格。 另一个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是这样吗？”谈无欲略一沉吟，单刀直入：“我有一个组织，并未扬名与世间，是为维护武林之和平而建立，里面已聚集了一众同志，彼此只为一个目的，并不需要暴露身份。”这是看出秦晓川这样的人，也许直接了当效果更好。大不了没谈拢，日后再想着要怎么算账。 谈无欲心里不动声色地有一笔账在算。 秦晓川一无所觉，居然松了口气。他认为谈无欲还算是比较好打交道的，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拒绝的说辞。“所以呢？”他顺势给了一个台阶，内jian身份已确定，一会儿谈无欲马上就会拿出鹰头面具。 谈无欲果然从怀中摸出一个象头面具：“吾认为，阁下很适合成为我们的同志！”一幅求贤若渴，继续招揽的打算。 等等。“不是鹰头吗？”秦晓川脱口而出。 明显是内jian的鹰老家伙居然不是谈无欲的人？ “哦？曾有人拿着鹰头面具来找过你？”谈无欲立刻听出弦外之意。看不出他此刻是怎么想的，反正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这里就有点意思了。 一般情况下，面对的如果不是秦晓川这样的人，老谋深算点的只会以为是组织内部另有派系，也不会多说什么；不太老谋深算的也只会承认之前曾经有人招揽，大概也不会说详细。所以谈无欲最多只知道，之前有个老者拿着鹰头面具，跑去招揽过铃剑渡白川。 不过秦晓川作为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本来就是个在天命之外的人。他居然对本该是陌生人的谈无欲抱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信任。没办法。就算他已经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并一百次告诉自己目前时间点有两个人很危险——但就是对谈无欲很熟悉怎么办，这一点怎么都改不了怎么办。 在谈无欲之前有别的人试图招揽他，很好，从普通人角度来思考，秦晓川应该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认为玩鹰老者会是“谁的人”，毕竟好朋友鹰老一直说的是“自己即将退隐”在寻找接班人。 可是谁让秦晓川知道一点点这个时期发生的事呢，在鹰老拿出那个蓝色的鹰头面具之后，他就已经知道打自己主意的组织就是黄山八珠联，而且对于这个由日月才子暗地里组建来对付欧阳世家的组织，还算挺了解。 黄山八珠联明面上说是八个人平等的议会组织，其实无一不被掌控在谈无欲和素还真两人手中。现在鹰老拿出了鹰头面具，谈无欲拿出了象头面具，证明这个组织还没有凑够人。但也说明了，这里面信息的某种隐约不对等。 这感觉咂摸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秦晓川心里产生了一种来自信息不对等的轻微差异感。按照他脑子里比较单纯的念头来看，既然是谈无欲出面，玩鹰老者应该是他的人，拿出的也该是鹰头面具才对。如果鹰老是素还真的人，那么站在这里的也该是素还真才对……他干脆冲着谈无欲，把自己认识的那位玩鹰老者的相貌和为人给形容了一遍。 这时候秦晓川仍然认为，鹰老来自黄山八珠联，所以这也不算是出卖朋友。 在那之前，谈无欲心中其实挺生气的。他从秦晓川口中知道在自己动作之前有人先行动，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好师兄素还真。这时候黄山八珠联组织刚刚创立，两人合作还在蜜月期，素还真就越过自己偷偷开展行动……这是要逆天！ 谈无欲不痛快，隐隐有了芥蒂。可以说，换成另外一个人，对于他那句问话无论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以小谈之为人，此时秦晓川未来已经得罪了一位黄山八珠联的掌控者。 但秦晓川却直接疑问：“有个喜欢养鹰的老头到底是你们谁的人？”一句话透露了他对黄山八珠联的熟悉程度，顺便不小心彻底卖了玩鹰老头。 谈无欲虽然生气但脑子还很好使，也没顾得上去追究秦晓川话中的漏洞，心中条件反射地一个咯噔：他不认识这样的人。 “你不认识冻液成体荫尸人！”谈无欲语气非常肯定。要说专业玩智谋的，脑子反应就是比干打手的转得快。这时候秦晓川实则有点懵。 为什么要认识荫尸人？他又不是秦假仙！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晓川明白了，谈无欲这是对自己上一句话的回应。这就是说，他所认识的好朋友玩鹰老者，也许并不是黄山八珠联的人。 ——那鹰老是谁的人？ 秦晓川：“你等等……我现在有点恐。”他的妖心突突突跳得厉害，不是想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