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独鹿 三
阅卷人之一想过这个卷子可能来历非凡，却没想到阅卷人之二竟然将这张卷子捧得这么高的高度——他竟然都没有看懂，就把这份答卷乐正雨宫的答卷相提并论了吗！ “唉——我也不知道。”阅卷人之二说道，“只不过我从中读到了一些‘太乙炉阳术’的影子……” 阅卷人之一不说话了。太乙炉阳术是阅卷人之二的天罡玄术，为了这门玄术对方付出了十余年的汗水，为了这门玄术给这份试卷开个后门本身也是无可厚非。 他看向了那张试卷，忽然间脑海中有灵光一闪。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过去——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竟然在这份卷子上看出了自己苦修数十年的虚阖返照术的影子？ ※※※ 苏玄的卷子被张贴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就受到了热议。 他的卷子占据了天阁的两个面，和乐正雨宫的卷子五五分。可是看到苏玄的卷子之后，大多数人都呼朋引伴，乐正雨宫的卷子反倒没有什么人看了。 不是说苏玄的卷子他们就能看懂，大多数人还是为了凑一个热闹，看一个笑话。 “天哪！这卷子上面只有一个字？阅卷人是选错了吗？” “写一个字就能上榜？这我上我也行啊——” “可是你连玉石都抢不到啊……” “你闭嘴，说得好像你抢得到一样……” …… 苏玄的卷子上只写了一个字，连名字都没有写。 或者说那个字就是他的名字。 什么是玄？玄就是玄。而这个玄，就是苏玄师父传下来的全部玄理。 固然玄门山上有很多书，有很多道藏典籍，但是苏玄的师父只教给他这一个玄字。十五年来他师父除了教他玄术修炼和施展之外，只教他怎么解读这个玄字。 这一个“玄”字，包含着一万个细节。所谓大道三千，不过一个玄，就是说的这个玄字。 他师父还说，什么时候他这个玄字能写得完满无瑕了什么时候他就算是真正的出师了。 “咦？”忽然有一个人说道，“我怎么从这个玄字上读出了翻天彻海术的影子？” “区区一个字怎么可……咦，你这样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我还读出了玲珑归鞘术！” “还有破虚炮！还有大莽荒术！” “难道说这个玄字是森罗万象？” “这个玄字是谁写的？” “不知道……写这个的人也没有写名字，乐正大人的卷子我们也已经看到了，应该不是他写的——”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话题的主人苏玄却把这张卷子放在一边，仿佛已经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事干了一样。 没有监考，或者说没有必要监考。大道这种东西不是抄抄就能得分的。 何为玄？直接答一个玄字的人不在少数，就如同当初左青衣画五角星，除了五角星再加个五边形的更是大有人在，但是最终只有左青衣的五角星夺得了满分，其余的不是堪堪通过，就是连关都过不了。 抄得来文章，抄不来境界，抄不来大道。作弊能够获得玉石，却不能庇佑人过关。 两个时辰的考试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终通过的试卷，也仅仅只有两份。 “合格人数为二，考生‘玄’试卷为优秀，考生‘乐正雨宫’试卷为满分。所有人请拿好你们的玉石，接下来的考试一切都以你们的玉石为凭证。”天空之中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如同一个深水炸弹一样，二十万观众顿时炸开了锅。 这二十万人的喧闹程度比之前六十万人的更甚。 有人说“那个玄字竟然只是优秀？这个玄字不是包罗万象吗？” 也有人的关注度在那个合格人数上，只有两人合格，那其余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人都进去干什么了？ 第六个天阁果然不同凡响，最后剩下的二十万人之中只有两个人出来了。如果之前的天玄试都是沿用这个淘汰率的画，天玄试也就不用分什么文试武试了，第一试第二试了，直接进入第三试得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攘攘，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认为昆仑有黑幕，也有人认为最后一关应该适当放宽限度—— 总而言之，昆仑是不会放宽限度，也不会承认黑幕的，他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天下道统还在昆仑这里。 十万人从天阁之中走来，乐正雨宫的周身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过来祝福的也好，前来套近乎的也好，总而言之乐正雨宫现在才是风头最盛的。 也有人问“玄”呢？玄是谁。 可是问遍了所有人，他们都没找到玄是谁。 倒也有人想要冒名顶替苏玄的名头，却最终被人识破，落下话柄。 苏玄已经飘然离去，离开了这喧嚣之所。 他不需要这些墙头草的崇拜，和这些人接触过多，万一他的玄皇之徒身份暴露，又将是麻烦事一桩。虽然他的身份终究是要大白于天下，但是不是现在。 至于说优秀还是满分，他倒还真不计较这个。如果让他给自己的答卷评分，他也只是给优秀，而不会给满分。因为他的玄字还不完满，不完满的玄字诀永远不能给满分。无论苏玄多年轻，有多么优秀的天赋。 至于说乐正雨宫的答案给了满分，在苏玄之上，苏玄也不是很愿意去计较。 凡人国内有法度有纪律，尚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在玄术世界里追求公平的人一定是脑子被烛龙啃了半截。 “我选择离开这里。”苏玄对着天空说道。 每次考完试之后，都有人走出来默默地对着天空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这些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样子这句话是离开这个地方的口令，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之前为什么主事人没有告诉他们？ 苏玄本以为这句口诀是在考试完之后那个主事人才会告诉考生这些，不过看样子好像不是。因为考试到了最后，苏玄一直竖着耳朵听公告，却没有听到这句话。 难道说是之前那个苍穹之中的声音说过这件事，自己却没有听到？还是主事人沉浸在自己写的答卷里久久不能自拔，忘记对大家说这件事了？还是说主事人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苏玄觉得后者比较靠谱，毕竟文试最后一场的时候理应剩下二十万人，可是最后却剩下了三十万人。 足足十万人考完了还留在考场，继续看别人考试，玄术士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这种二货？ 苏玄觉得自己后面的猜测很正确。 然而实际上……确实有这么多这种二货。 其实他一开始的猜测就是正确的，主事人在考试完之后会告诉当前考场的人这条口令，借着这个口令，应试者可以离开考场，也可以留下。 这次，也就是第六场考试结束之后，主事人没有告诉他们有这条口令。不是说了忘了没听见，也不是什么讶异于苏玄的答卷久久不能自拔云云。 主事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在场的人说这些。 “怎么回事？”苏玄站着良久，却没有等到那道要把自己收走的光。 “我选择离开这里。”他再一次说道。 可是依旧没有反应。 与此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应试者也发现了这一点，虽然说这次考试结束之后主事人没有说口令的事，但是之前使用口令的应试者没有想着要隐藏，能够发现这个口令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传十，十传百，几分钟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口令了。 他们纷纷喊着这个口令—— “我选择离开这里……” “我选择离开这里。” “我选择离开这里！” 一时间，天阁之外“我选择离开这里”几乎在每个人的口中都传了个遍。可是一道光都没有出现，所有人都被留在了天阁外面。 “我选择——”苏玄第三次说这个口令的时候，苍穹之中的主事人发话了：“请各位应试者们不要恐慌，是我们让这个口令失效的。” 顿时天阁外的一圈人安静了下来，他们抬头看着天，虽然天上什么都没有。 “细心的应试者们应该发现了这次天玄试和之前的天玄试都不一样，主要就是在这个口令上面。每一个使用这个口令离开的人我们都会彻查他的履历，现在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使用这个口令离开的四十万人之中并没有我们想找的人——” 说到这里，天空之中那个声音微微一顿。 在场的人们都纷纷竖耳倾听。 “也就是说，剩下的三十万人之中，有一个人就是玄皇传人！” 一听到这话，苏玄立马后退了两三步，不过随即他看了看周边人的反应，联系主事人的话，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 只要一被发现，就立即使用救命符逃离这里。 虽然他觉得自己伪装天衣无缝，没有人能够看透，可是他觉得毫无破绽，不代表别人就觉得毫无破绽。他才下山几个月，就和数十年上百年阅历的人比？ “我们接到线报，玄皇传人就在这参加考试的七十万人之中。之前的人全部都是安全的，那么玄皇传人只可能在这三十万人之中。所以我们想请各位在这里盘亘数日，希望大家看到疑似玄皇传人的人及时来到天阁内举报，这座天阁在这些天都会在这里。” “五日之后，我便会送你们去武试的考场，你们无需担心，只需要注意自己不要被玄皇传人所害即可！” 糟了……苏玄的脑海之中划过了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