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朝烟雨一朝晴 一
马车渐渐地前行，车上的车夫和车内的旅者都不说话。 闲暇时候，尹老会拿出他视若至宝的棋盘看看，而苏玄始终都在车内修炼，夜以继日。 尹老不是没有试图和苏玄搭话过，只不过他这种行为被苏玄严词拒绝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人阶八层了，不要和我说话。” 尹老没什么话说，只好老老实实地驾车。 走到半道上，尹老忽然对苏玄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快速突破到人阶八层。” 但是苏玄不给他面子：“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和我说话吗？” 尹老闭嘴了。 就这么，马车乘着斜阳缓缓向前行。 来的时候苏玄用了半个月，走的时候苏玄仍旧是用了半个月。 又到了玄门山的脚下，又是那户人家。别时苏玄什么也不懂，回来的时候也算不得衣锦还乡，只能说洗去了刚刚下山时的稚气。 来到山下那家算不上酒楼小菜馆，乔大娘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也或许是苏玄这些年变化太大，也或许是朴素的衣冠已然变得奢华，乔大娘第一眼竟没有认出苏玄。 在苏玄打过招呼之后，乔大娘这才仔细观察了一番，辨认出这是苏玄，然后连忙招呼伙计招待客人。 尹老仍旧在车上，苏玄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与其跟过去凑热闹，不如多花点时间来钻研这个棋盘。 已是夏末初秋，本来来这个小镇的人就比较少，今天不知道是怎么更是没有声音，乔大娘索性就坐下和苏玄闲聊。 苏玄是旅人，没有什么时间闲聊。 “老酒鬼呢？”苏玄直接切入话题。 乔大娘刚想着嘘寒问暖，却听到苏玄这么一说，微微一怔，然后说道：“老酒鬼在楼上躺着呢……有什么事吗？” “抱歉大娘。”苏玄说道，“今日不能陪您聊天了。” 说着他起身，一边向里走，一边说道：“有很急的事情。” 乔大娘闪闪发光的眼眸又变得黯然了：“啊……忙……忙好啊……” 虽然觉得奇怪，但乔大娘的眼神苏玄却并未放在心上。比起这个，老酒鬼的事情更为重要。毕竟老酒鬼几个月一句话都没和苏玄说过，一说就说十万火急云云，估计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一上楼，老酒鬼果然呆在客房，也果然是真的在躺着。苏玄推开门之后，老酒鬼还在床上，不愿意下床，只是说了一句：“今天的晚饭我也不想吃了。” “是我。”苏玄说道。 老酒鬼浑身一颤，当即从床上爬下来，然后连忙走到苏玄面前。仿佛要确认来的人当真是苏玄一般，他两只手伏在苏玄的肩膀上，然后仔仔细细地盯着苏玄的脸看。 “好好好！人阶七层！”老酒鬼盯着苏玄，“想不到这去八个多月，你就提升了两层的玄力修为！” 然而苏玄不答话。一层玄力修为是修炼成太阴望气术附带的，另一层是烛龙送的，这叫他怎么应答？ “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他撇开闲聊开门见山。 老酒鬼听得苏玄这般说话，也是说道：“怎么这么匆忙？” “赶着回学院，学院内无人主持大局，最近督武有些不太平。”苏玄说道。 他早料到其余的学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想着江龙能够坚持到他回来就好，只要督武的威名不坠，督武就仍是那匹备受争议的黑马。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老酒鬼当即一拍桌子，豪气冲天：“你可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苏玄这才反应过来，兰琳依好像不见了，于是他说道：“少了兰琳依，怎么了？” “你可知道兰琳依的身世？”老酒鬼又问道。 苏玄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他知道兰琳依就是乔大娘的女儿，但是老酒鬼若是就想问这么肤浅的问题的话大可不必来找他。这其中定有苏玄不知道的内幕。 “兰琳依有一个jiejie叫兰璃衣，她们是兰公子的女儿。”老酒鬼又说道。 苏玄已然不是那个刚刚下山的小子了，父亲女儿是什么关系他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当然不是他从其他人的对话里听出来的，而是拂尘告诉他的。 “这个兰公子又是什么人？”苏玄问道。 “和我一个时代的人。”老酒鬼说道，“当初，我与他，还有六个兄弟，分居梅兰竹菊琴棋书画，合称玄门八仙，玄门，指的就是这玄门山。我属书，号笔仙，他属兰，号兰仙。我们曾经当初都是普通人，也不懂什么玄术，只是听说修玄能够长生便去修玄了。” “他是孤儿，自由在涧边兰草丛里被人发现，便以兰为姓。养他的人遭遇变故死了，他便终日与我们饮酒，生活过得惨淡得很。后来修了玄，不怎么花钱了，日子也算是好过了起来。” “然后一切也都因玄而起。”老酒鬼灌了一口酒，“画中仙爱抽烟，那日为和其他人争夺一根烟草，遭旧召的人杀害，棋仙和兰仙愤然加入了昆仑，两个人更是因着天赋不凡而遗世独立，不久之后就真的成了玄仙。” “而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想修炼玄术。我当初就是修炼玄术太晚了，才落得这幅德行。”老酒鬼自嘲地一笑。 修炼玄术后可以延年益寿，能够减缓衰老甚至长久驻颜。不过若是年已老再修玄，除非修炼返老还童之术，否则青春难复。 老酒鬼恐怕就是晚年才遭了变故去修玄的，一修还是修的这门刚烈无比的逐火焚翼术，怕是当真有什么东西要去保护吧。 “兰仙在为画中仙报仇之后，渐渐地厌倦了玄术士的争斗，他还是喜欢这个宁静的乡野生活，于是他自贬下凡，重新回到了这个小镇上。”老酒鬼语调中充斥着叹惋，“可惜他回来得太晚了，八仙活下来的仅剩下我一个。” “我答应他修习玄术，伴他长生。”老酒鬼喝了一口酒，“他却因为太过爱慕凡人生活，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 “我扮作他的老仆，他自称兰公子，凭着他不知道多少年的阅人经验俘获了那女子的芳心。你也看到了，那个女子就是如今人老珠黄的乔大娘，当年的乔大娘不说国色天香一笑倾城，貌美如花还是有的。只可惜太单纯，这么轻易就被兰公子骗上了手。” 老酒鬼好像还没有从老仆的角色里出来，仍然称兰仙为兰公子。 “而后，乔大娘一家就被玄术害惨了。”老酒鬼说道。 “我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兰公子带着乔大娘上昆仑求仙是吧？”老酒鬼说道，“其实是兰公子带着自己的妻子回昆仑想要见见自己的师尊。毕竟他师尊才是养他许多年的大恩人，待他如父母一般，他违背师尊的命令和一个凡人女子成婚这么多年总得等到师父气消了吧。于是他就骗自己的妻子说是去求昆仑仙人，以期获子。” “这也直接导致乔大娘这么喜欢儿子，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总是热情得不得了。一方面是给自己女儿们物色女婿，另一方面还是弥补自己当年的缺憾。” 苏玄看老酒鬼话说得差不多了，于是打断了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说乔大娘一家都被玄术害惨了？” “因为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昆仑派人接走了乔大娘的一个女儿，就是你素未谋面的兰璃衣，兰琳依这个小丫头特别喜欢玄术，就是因为她jiejie抢走了她当玄术士的资格。前不久我拗不过她，教了她一两门玄术，她就嚷嚷着要去打败她jiejie。而就在半个月前，她竟然趁我不在偷偷跑了！” “天玄试么？”苏玄问道。意思是兰琳依想要打败兰璃衣，是不是要在天玄试上打败她。 “正是天玄试。”老酒鬼答道。 “我能做什么？”苏玄又问道。 “避免悲剧的发生。”老酒鬼说道。 苏玄好奇，怎么就会发生悲剧了。 老酒鬼摇了摇头，说道：“这兰公子好收集奇珍异宝，虽然身死，但是他还是把自己全部的宝藏都给了自己一个女儿。谁知道是哪个女儿！若是兰璃衣，她的实力比较强倒也罢了。若使兰琳依恐怕就是悲剧一件啊！” 按照道理说，兰仙应该是玄仙乃至玄仙之上的大角色， “兰琳依恐怕都冲不破文试，您多虑了。”苏玄说道。 文试的人很多，大浪淘沙，兰琳依挤在人群中，若是不大肆宣扬，谁知道他是兰公子的女儿？ “她有天玄令，可以免除文试！”老酒鬼又说道，“当初兰公子就是凭借天玄令免除文试的！” “……我明白了。”苏玄点点头。他也不是真想要拒绝，反正都是去天玄试走一遭，顺道保护好兰琳依和兰璃衣就好。 “老夫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老酒鬼说道，“当初拼着半死弄来了一张地图，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它很神秘，所以就收藏下来。你拿去吧。” “多谢。”苏玄接过那张地图，当然是什么都看不懂。他可是苏玄，能看懂地图的苏玄还能叫苏玄吗？ 了解到这一些信息之后，苏玄还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酒鬼想了想之后，又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嘱托你。你且坐下慢慢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