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释道与绝尘
洛惊鸿扶着瘸子点了点头，他已明白了瘸子的意思，瘸子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暗示他，很少有人能理解，人在迷留之际所忍受的痛苦，死，也许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就算瘸子曾骗过他，他最后的坚持也足以弥补一切，洛惊鸿决定亲手结束他的痛苦。 今天洛惊鸿结束他的痛苦，明天不知道有没有人结束洛惊鸿的痛苦，他的痛苦实在太深，如果是交心的朋友能送他最后一程，那么他无疑是幸运的，可在这世间能有这样运气的又有几人？ 洛惊鸿点出一记法决，一道红色的波动覆盖了整个黑风堂，他对黑风堂的血池已有相当的了解，这个术发一经发动，在血池中所有的生命的波动都逃不出他的术。 洛惊鸿看着滚滚的血池，和在池中挣扎的人，这个池与孕育人类的母胎何其相似，都需要经历痛苦和绝望，这样的痛苦只有母亲知道，而经历窒息般绝望的新生孩童却已经忘却了，所以孩童幸福，就幸福在忘却，可他真的忘得掉她吗？那抹令日月都失色的彩云，想到彩云，他的心中不免又痛了起来，心中的痛不知这血池能否比的上？他就这样捂着心口一步步踏入了血池。 难道他不知道血池的高温，足以炼化一切意志，就算他也不例外，当然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血池的恐怖，但是他也深知能杀死灵瞳境的彩云追月，仅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复仇，还有杀人凶手为什么单单会放过他？这所有的疑问，瞬间都被疯狂的疼痛所淹没。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身体肌肤传来灼烧的痛苦似乎永远也不会断绝，灼烧带来的痛苦比洗髓经要痛苦的多，洛惊鸿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他知道只要出声，意志就会奔溃，就会迷失在这真言血池，到了那时他的三混七魄都会被打散，然后与他人的魂魄混在一起，再由这血池重新组合。到了这时他才明白记忆有时是可以与生命划等号的，到了这时他才能真正理解孤峰和火魔的恐惧。 不过这个血池的高温对洛惊鸿来说，到并不一定是坏事，他从火魔忆魂中选出的那门冰心魂火，正需要血池这样的高温来抵消这门功法的反噬。 洛惊鸿掐起法决，黄金气海翻腾的火浪渐渐平息了下去，他的内源也因为火浪的平息而减弱，这是怎么回事？冰心魂火虽然修的是冷火，但毕竟也属于火属性，身外又有血池的热气作为辅助，怎会越修炼越降低自己的内源？ 洛惊鸿曾亲眼见识过火魔施展冰心魂火，数百小妖瞬间冰封，足见冰心魂火的恐怖威力，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定堵上一切，在血池中修炼这门功法，没想到刚开始便遇到了障碍，难道是要将莲花净火功化成的金色气海全盘颠覆？才得以修习这门功法？他的身体经过洗髓经的淬炼，足以承受这样做造成的反噬，但是散功重修，需要大量的时间，而洛惊鸿现在几乎是在与死神赛跑。 他冷笑一声，没有命魂的他，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洛惊鸿再运起莲花净火功，一朵红色火莲在他脚下生成，周身二百处xue位开始疯狂的吸取火之精气，他很快又恢复了练血七层的实力，却也无法再进一步，洛惊鸿反复运起莲花净火功与冰心魂火功，两种功法根本不能相容。 冰与火本就是难以相容，再加之佛体魔功，没有遭到反噬，洛惊鸿已经十分幸运了，他无奈之下又取出火魔忆魂，但火魔是天生冥地之火，对冥火的感悟是天生的，所以火魔对冰心魂火并没有多深的感悟。 怎样才能做到冰心？ 冰比水更寒冷也更无情，无情却也有着不曾玷污的纯净之心，在这森罗万象的世间又怎能做到无暇的纯净之心？ 是极致的杀戮么？ 洛惊鸿摇了摇头，杀戮沾满了血腥，又怎会无暇，他的双手现如今不知沾满了多少血腥，这些血腥无论如何是血腥无法洗掉的。 佛与魔本就是心的两极，佛的极端坚持很有可能化身为魔，那么火魔究竟是为何演变为魔？他忽然想到一种十分可笑的可能，他陷入到火魔记忆中，去追寻那样的可能。 眼前是千阶的圣行之阶，圣行之阶上一僧竖掌而立，站在无尘崖巅，默默转动着佛珠，轻轻呢喃着救苦救难的经文。 “这是天台寺！无尘崖前的圣行之阶！”洛惊鸿一股无比怀念的感情涌出，在圣行之阶上前行的僧人愕然，他不明白自己古井无波的心中为何会有怀念的情绪翻涌？ 无尘崖上的僧人睁开双眼，还是那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仿佛能宇宙苍生都在他眼底。 “是释道！”洛惊鸿几乎要呐喊出声。 “绝尘，你的心乱了！”释道又闭上了双眼。 绝尘并没有停步，可他似乎每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乱在，序便在，心乱也是终结也是开始”。 释道继续诵经，仿佛已化成了山间的一缕清风，了无痕迹。 他名叫绝尘却从未停止逐尘的脚步，“释道，为什么挡在我面前的会是你？” “难道你也不理解我的心？” 清风散去，释道复来：“挡住你的不是我”。 “不是你？”绝尘怔住“那在我面前的又是谁？” “是你自己”释道道。 “我自己？”绝尘不解。 “不是你自己，又怎会知道我在挡你？”释道双手合十。 绝尘思考了很久，忽然笑道：“挡住我的的确是我自己，我心中还有犹豫，可现在不同”。 “哪里不同？”。 “现在我没有犹豫，犹豫的人是你，释道！”绝尘坚定道。 释道轻叹：“我的确在犹豫，犹豫是该阻挡你还是应该杀死你”。 “心软的你做的到么？”绝尘眼中的情感越来越少。 “你为何要一路杀来？你本可以放过那些人！也可以放过那些妖”释道的犹豫变成了憎恨。 绝尘的周身燃起徐徐火焰，“尘世如此无情，父子相杀，兄弟反目，人们因为毫无理由的彼此伤害，这样的尘世为什么还要存在下去？” 释道默然，这样的尘世的确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所以我要用我的火洗涤这个尘世，人生来有罪，只有用火和血才能洗清”。绝尘的身上仿佛显出了光华，这是证道的光芒？ “为什么来找我？”释道没有退缩。 “因为只有你释道才配得上我绝尘的对手！有时候只有对手才会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内心” 释道忽然大喝“绝尘你可知你现在走的绝不是正道！” 洪钟般的声音随着山风在谷中回荡，每一声都在敲击着绝尘的内心，他的心中闪过一丝迷惘，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尘世真的需要洗净吗？ 山间飞起一片木叶，释道将它浮在掌中，木叶仍在飞舞，却怎么也飞不出释道的掌心。那片木叶还在生长却被风无情的扼杀，它本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它应该等到枯萎，等待秋风带它完成生命的轮回，所以释道将它轻轻放在了泥土里，在那里等待新生。 他的手还未离开，木叶却被寒气封住了。 “从此它不会再生长也不会再凋零，脱离了轮回的苦楚，它永远也不会再被玷污”绝尘说的很慢很慢，就好像他的心也已脱离了轮回一般，那寒气却更加浓重，他的眼中仿佛起了一层雾，又起了一层火。 洛惊鸿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片木叶，生命并没有终结，也不会再开始，而是彻底的静止、虚无，当然也绝不会再被玷污，难道这便是冰心！纯粹之心！没有杂念的静止之心！洛惊鸿好像悟到了。 释道蹙起眉，他将木叶捂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