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那年
众人继续喝酒吃菜，不断有侍者将一盘盘菜肴米酒送上来。原本日本很少有大肚汉，那是因为食物不够，低级武士饿肚子的情况比比皆是——就是日本社会的统治者也是宣传七分饱，也就是从来不吃饱，胃这个器官能涨大七八倍，人总是不吃饱饭的话，胃也就没机会变大了。 为什么从乡下出身的新选组最后大部分都选择战死，无非是报答幕府的一饭之恩。反而那些德川家的亲番谱代们转换门厅最快。 来夏威夷受训或者做教官也好，和来自中国的士兵一起吃住，倒是胃口都大了不少，太平军捻军的士兵都是活不下去的穷汉出身，个顶个的能吃，有这个氛围连同和他们一起的日本武士也能多吃下不少——而且新式训练消耗的热量也多，当兵的吃的都多但是却不见几个胖子。 喝着喝着，宋海平想起了一首老歌，随口唱了起来：“樱花啊，樱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万里无云多明净，如同彩霞如白云，芬芳扑鼻多美丽……” 宋海平刚开始唱，众武士就停下喝酒吃菜，一起拍手打着帕子，跟着低声唱了起来。 唱完宋海平自己失笑道：“让大家见笑了，还是请军乐队的主场梅先生来给大家唱一个吧。请梅先生。” 第一军军乐队主场是宋海平从四九城请来的京剧名角梅巧玲梅先生。如果大家不算熟悉这个名字，那梅巧玲梅先生的孙子梅兰芳先生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梅兰芳先生年轻的时候被日本报纸誉为亚洲第一美男子，拥有所有日本女人都无法企及的美貌——虽然和女人比美貌这样的事情有些奇怪，但也从侧面说明亚洲第一美男子梅兰芳先生的确是名至实归。 梅先生到场后，先行了一圈军礼，大家纷纷还礼，然后在二胡、月琴的伴奏下，梅巧玲先生唱道：“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大和武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家园。 为什么大和美如画，武士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富士春常在，英雄的武魂开鲜花。 武士飞身出战壕，一道电光裂长空，裂长空。 地陷进去独身挡，天塌下来只手擎。 两脚熊熊趟烈火，浑身闪闪披彩虹。 为什么大和美如画，武士的鲜血保卫了她。 为什么富士春常在，英雄的英魂开鲜花。 一声虎吼炮声隆，翻江倒海天地崩，天地崩。 双手紧握爆破筒，怒目喷火热血涌。 敌人腐烂变泥土，武士牺牲化忠魂。 为什么大和美如画，武士的鲜血浇灌了她。 为什么富士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梅先生的声音婉转高昂，听者无不落泪。 因为日本的历史上和未来从没有什么革命歌曲，宋海平只好找打美国鬼子的革命歌曲拿出来给改一个。这歌现在名为《武士之歌》。 日后，很多在美国生活的前日本武士提起当年的战斗来，都会顺口说一句：“当年，我是被梅先生的歌声从三途川拉回来的。” 三十多年后的路易斯安那州，一个当年义勇军的老人正在给金发、黑发、蓝瞳、黑瞳都有的孙子孙女们讲故事：“当年，我们在明尼苏达州和北方佬决战的时候，我是被梅先生的歌声从去地府的路上被拉回来的，阎王说了，和美国佬的仗还没打完呢，你还不能死。先回去吧。” 孙子孙女：“爷爷爷爷，我们自己不就是美国佬吗？为什么要和自己打啊？” 义勇军老人：“你看我这记性，当年啊，美国北方和南方分裂成两个美国，北方佬想要抢南方佬的奴隶做矿工，我们南方人肯定不同意，我们都知道家里的这黑奴和牛啊、马啊、骡子啊一样，都是家里养的大牲口，除了家生的都是花钱从市场买来的，凭什么你就要抢走呢，于是就打起来了。当时两个国家都叫美国。” 孙子：“对，北方佬真坏，想抢我们财产。” 孙女：“爷爷，北方人需要矿工为什么不从市场上雇啊。” 义勇军老人：“挖矿啊，那是好危险的，动不动塌方、爆炸、渗水、中毒，去个人挖矿用不了几个月就死了。因为太危险，钱少人没人去，钱给多了矿主不上算。所以就开始打黑奴的主意。那黑奴死了，挖坑一埋就是，连工钱和抚恤金都省下来了，而且没有黑人家属能闹事，因为那些矿主有钱能请得起好律师。” 孙子：“爷爷爷爷，你和村子里的井上爷爷是一起战斗的吗，我听井上说他爷爷每天都要磨刀，还在随时准备上阵打仗呢。” 义勇军老人：“那个井上熊啊，可真是条硬汉子。当年大战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两条腿上中了六枪，这家伙硬是用手爬了十几米，用刀捅死了两个北方佬才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 他不知道他这一下吓跑了多少北方佬。我听北方佬边跑边喊‘义勇军都是疯子吗？’。” 井上家。 正在磨刀的井上熊磨好刀收起来之后，看了一下东面的农场：“对面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井上的孙子：“爷爷，你不是从来不和对门的张爷爷说话的吗？” 井上熊：“很多人之间，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当年我在战场上见过他，是条汉子，当时他啊两个手臂都中了枪子，砍了好几个人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人却猛地冲上去用牙咬住向他开枪的北方佬脖子，直到咬死对方才晕倒。 我们不说话，是因为其实一个眼神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是真正的战士。” 井上的孙子：“爷爷，你还在准备上战场吗？” 井上熊：“爷爷也不知道呢，也许哪天睡着睡着就去天堂了，但是，只要主公有召唤，只要能爬起来，你爷爷还是要上战场杀敌的。” 井上的孙子：“那爷爷的主公是谁呢？” 井上熊：“本来我以为我的主公是一个大英雄的，但是那个大英雄告诉我，我的主公应该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于是我迷茫了几年时间。” 井上的孙子：“那不就是人民的意思吗？” 井上熊：“是啊，可是当时的我可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