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书法风波

    柳遇春怀着疑惑的神情瞄了手里的卖身契一眼，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越看越吃惊，当下双眼便死死的盯在了这张卖身契之上，再也挪不开双眼。

    蓝如絮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地轻抿了一口，满脸好笑的望着对面的两个女人，暗叹这个世界的女人还真是脸皮薄啊，不过这柳遇春还真是同道中人啊，看你这一脸的震惊相，肯定被小爷我的文采折服了吧？

    这柳遇春硬是盯着这张卖身契焦急的看了半晌，突然猛的把自己的折扇扔了道：“蓝兄啊，你，你真是糊涂啊。”

    “我糊涂？我哪里糊涂了？”蓝如絮奇怪的道。

    “蓝兄啊蓝兄，你可瞒的我们好苦啊，没想到你的书法造诣竟如此之高，简直是大家风范啊，怪不得方才进门之时，你会说石小姐在牌匾上的题字只是马马虎虎，原来你早已经将书法练就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唉，你，你既有如此书法功底，想来文采必定非凡，怎可屈身将自己卖入他人府中？这一次，为兄就是拉下脸皮，也要为你再求一回情面不可。”

    蓝如絮听到这里才猛的一拍脑袋，想起这个世界的文人sao客，对书法字画的追捧那可不是一般的热衷，嘿嘿，小爷我这书法，可是从小就被奶奶逼着练就的，本以为没啥用处，没想到来到了这里，居然让你这小子这么看重，可是跟我卖身有什么关系？难道它还能抵债不成？

    柳遇春急走两步，到苏鸢身旁站定，拿手指着卖身契上的字道：“苏小姐，请再恕小生无礼，不管这卖身契内容如何，请您先看看这蓝兄的字迹，光凭这字，我便可以感受到蓝兄非一般的读书人可比，若是苏小姐你还执意要逼蓝兄卖身到你苏府，说不得，我要替蓝兄讨个说法才是。”

    苏鸢刚才只是随便看了两眼卖身契的内容，并未仔细观看这上面的字迹，见柳才子对蓝如絮的字如此推崇备至，苏鸢也只好忍住发怒的神色，硬着头皮又低头看了下去。

    这仔细一看不要紧，越看这卖身契上的字，越让她吃惊，只见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rou，转折之处可见明显的藏锋，俊秀得体，笔法相当独特，可是她却没有见过这种书法。

    不过想起这卖身契上的内容，苏鸢又是小脸绯红，轻声道：“这，这字体我倒是没见过，还是让清寒meimei看看吧。”

    不用她说，石清寒已在柳遇春说话的时候偷偷站到了苏鸢的背后，悄悄的开始打量了起来，她也是越看越心惊，方才也是光顾着看内容了，没想到蓝如絮这流氓居然还有此等书法，她不由得在心里疑惑了，这人到底是才子，还是流氓。

    石清寒看了半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回味了一下说道：“这字当真是好字，怪不得蓝公子对我的书法评价仅是马马虎虎四字，小女子自负从不输与男子，今日倒是不得不对蓝公子说一个服字了。”他说完就睁开眼，冲蓝如絮微微点了点头，颔首轻笑了一下。

    见石清寒给他的字有这么高的评价，苏鸢跟方子怡都是诧异的望向了她，感觉不可思议，倒是柳遇春很自然的点点头，觉得这评价绝对没错。

    蓝如絮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此时见他们都惊异自己的书法，便开口道：“不就是几个字嘛，有必要那么吃惊么？看你们这么追捧，嘿嘿，不知道几位觉得我这字能不能卖点钱？”

    “卖钱？”柳遇春听了他这话，立刻恼怒道：“蓝兄，亏你也是个读书人，你这等书法怎可用金银来衡量？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唉。”

    靠，要是不能卖钱，你们追捧什么？在这浪费小爷的时间，蓝如絮冷眼望了他们一眼，咂咂嘴道：“既然不能卖钱，那苏小姐，这卖身契你还要不要？你若不要，那我只好给这云来阁刷盘子还债去了，回头再想办法还你的钱好了。”

    苏鸢两眼转动了一下，却是犯起了难处，他书法造诣这么高，若是真逼此人卖身了，那我苏家还不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

    见她神色犹豫，石清寒想了一下，便接过卖身契交给了那个掌柜，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声，然后那掌柜的便向原来的包间走去。

    见其他人好奇的望向自己，石清寒轻笑开口道：“方才蓝公子的书法，小女子也不曾见过，不过这云来阁应该有人认识，我只是让掌柜的将蓝公子的卖身契拿与那人一观，还请大家稍候片刻。”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这个小妞崇拜我的书法，要包养小爷我呢，原来是找高人评价评价，小妞我告诉你，千万不要搞个人崇拜，哥只是个传说，蓝如絮在一旁saosao的想的没边了。

    那掌柜的走进包间，双手将卖身契递给石老头道：“老爷，这是小姐让我拿来给您的，小姐说，让您仔细看看这上面的书法，她说她从来没见过。”

    “寒儿都没见过的书法？这倒是有点意思了。”石老头接过那卖身契，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刚看第一眼，他便要发怒，可是再瞧下去，却是双眉紧皱，过了一会才满脸郑重的将卖身契递给苏序道：“苏老头，你也看看吧，这小子当真不简单啊。”

    苏序白眼一翻，老子早就说过这小子不简单了，你现在才反映过来，是不是傻？他没好气的接过卖身契，扫了一眼，立刻一拍桌子，怒道：“这个小王八蛋，这种龌龊的话也写的出来？”

    “我说你这苏老头能不能有点耐心，看书法——”石老头冷笑的望他一眼，一副谅你这老小子看不出其中玄机的神色。

    听他说完，苏序又怒哼一声，继续盯着卖身契看了起来，才看一会，立刻惊道：“这小王八蛋居然连皇宫藏书阁的瘦金体书法都会？”

    “咳，咳——”石老头干咳两声，对于苏序说出皇宫二字很是敏感，他旋即不耐烦的道：“你这老东西，跟我装什么装？这小子是你带回来的，难道你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我，”苏序脸色涨得通红道：“我若知道，我还会让他卖身到我苏家？”

    看他的脸色，石老头倒是觉得他没骗自己，难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了？

    苏序盯着那卖身契，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老石，皇宫藏书阁那是什么地方？又有谁能进去？这小子瘦金体写的，那可不是一两日就能练的出来的，本以为他身份不低，可没想到这么高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我怎么办？”石老头轻轻摊了摊手，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道：“这小子你带回来的，万一他有上面那人的血脉，好嘛，你苏老头可真有种，还逼他卖身当下人，这事是你惹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说完他就嘿嘿一笑望着苏序。

    “你少放屁，上头那人只有两个女儿，何时有了儿子？”苏序没好气的道。

    “谁知道是不是刻意隐瞒了消息，啧啧，逼人家卖身啊——”石老头揪着他的小辫子继续笑道。

    见石老头满脸笑容，苏序愤怒道：“石老头，这逼他卖身的计策可是你出的，就算老子被抄家，我也要拉着你一块下水，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俩字，没门！”

    石老头顿时收敛笑容，怒发冲冠道：“苏老头，你别忘了，你就是这杭州小小的知府，屁大点官，老子可是布政使，这杭州我最大，信不信老子一道折子将你发配到穷乡僻壤做个知县？”

    “你有本事就发配我。”苏序两眼一转，哈哈笑道：“你也别忘了，老子我年年都要上京一次，见个重要的人，到时候咱们看谁发配谁。”

    “你，你——”石老头憋红着老脸，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收拢神色道：“算了，咱们两个老家伙争这些干什么，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飞不了你。”

    苏序嘿嘿一笑道：“这就对了嘛，那你看现在这事怎么应付？”

    石老头在脑中沉吟了一下，才道：“刚才你也说了，这小子在京城遇到劫匪，被你所救，还有方家的丫头护卫，可是什么样的匪徒会在京城打劫？而且毫不畏惧方家的实力？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苏序猛的瞪大双眼道：“你的意思是——”

    “不错！”石老头两眼迸射出一缕精光，轻捋了一下胡须缓缓道：“这小子定然是遇到暗杀，并且这伙人还不畏惧方家的实力，有这样实力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人。”

    苏序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不过却没有说话，倒是继续沉吟着。

    石老头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道：“若是这样说来，这次你倒是真的捡了个宝贝回来，要是你能护佑他平安，不敢说有好处，但是绝对没坏处。”

    “正是如此。”苏序心中大喜，一扫刚才的颓废之色道：“我便将计就计，凭这张卖身契，让他进入我的府中，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我想没人会怀疑一个下人吧？”

    石老头点点头，将卖身契交给那掌柜吩咐道：“你把这卖身契交给寒儿，就说这上面的字简直狗屁不如，让那写卖身契的小子彻底死了别的心思，安心的卖身给苏家，顺便告诉苏小姐，苏大人现在就在这里，但是要叮嘱她别说出来，务必让她签了这小子，去吧。”

    掌柜的得了吩咐，立刻躬身行礼，拿了卖身契出了包间。

    苏序好奇的望着石老头道：“老石，咱们刚才说话，可都叫这掌柜的听见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石老头哈哈笑道：“这云来阁的掌柜，曾是我石家的管家，跟了我一辈子了，决计不会出问题，你这老小子就放一百个心吧。”

    苏序见石老头说的毫无顾虑，悬着的心便慢慢放下了。

    那掌柜出了房门，直往石清寒跟苏鸢的方向行去，待走到她们二人身旁，才小声的将包间里二位大人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完，这才恭敬的站在一旁。

    苏鸢听完，旋即将头撇向了包间方向，凝望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然后取来毛笔，在那卖身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冲蓝如絮道：“蓝如絮，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苏家的下人了，以后有什么事不懂，可以请教王伯或者钱管家，你这云来阁所欠的五十两，我便替你还清。”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交到了掌柜的手中。

    见到眼前此幕，柳遇春是焦急万分，急忙开口道：“蓝兄，你可要考虑清楚，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没想到这柳遇春虽是个书生，但也对自己不错，嗯，以后做好吃的，我肯定不会忘了你。蓝如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柳兄，我这也就卖身一年，就当是体验一下贫民百姓的生活，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只求能安安稳稳过上一年，你若以后有空，大可来苏府做客，我请你吃山珍海味，哈哈。”

    去苏府做客，你请我吃山珍海味？你是下人还是苏府当家的啊，柳遇春只觉得惋惜，便叹了口气，不再相劝。

    倒是那买荷包的小姑娘却是眼泪流个不止，低声啜泣道：“公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蓝如絮嘿嘿一笑，走过去替他轻拭了脸颊上的泪珠道：“哎呀，小姑娘，你怎么又哭了呢，这样就不美了，不过，你确实不好。”

    “公子说的极是，都是小女子的过错。”小姑娘哭的更凶了。

    见她哭的越发厉害了，蓝如絮顿时哈哈大笑道：“当然不好啦，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一脸惊奇的望着他，抽噎了几下，才羞涩道：“小，小女子姓林，唤作秀秀。”

    “原来你叫秀秀啊，怪不得荷包绣的那么好看呢，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这云来阁的汤圆味道不错喔，快坐下尝尝。”蓝如絮厚着脸皮咧嘴道，连人家的姓都直接省略了。

    林秀秀小脸发烫，望了望桌上的汤圆，立刻摆摆手道：“小女子不敢，哦，小女子不饿，公子你自己吃就好了。”

    蓝如絮满脸好笑的望着这个小姑娘，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不敢就不敢，还偏偏说不饿，这么一个纯真的小姑娘，在前世可是少见得可怜啊。

    石清寒美目流转的望着蓝如絮，见他又在打趣别人了，心里也是好笑，这人又才子又流氓，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生的，她缓步走到苏鸢面前，拉住她的手道：“苏jiejie，方才我们就没怎么用饭，经过这一闹，我还真有点饿了，今日不如由meimei做东，咱们从开一席吧。”

    一听有人请吃饭，蓝如絮也是急切道：“石小姐，是不是每样来一份？”

    苏鸢立刻恼怒的瞪他一眼道：“别忘了你的身份，现在你可不是我苏家的客人，而是我苏家的下人，要吃也轮不到你。”

    有没有搞错？下人不用吃饭啊。蓝如絮倒是不知道，下人是不能跟主子坐在一个桌上的，当下便冷冷的瞪着苏鸢。

    苏鸢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招呼方子怡跟石清寒还有柳遇春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坐下，顺便还冲旁边的林秀秀道：“林meimei，你也一起来吧，jiejie今日也是沾你的光，才能让清寒meimei请一次客。”

    哎呀，这可不是林meimei么？这名字可真好，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林meimei啊，蓝如絮在心里嘿嘿乐道。

    林秀秀悄悄打量了一眼众人，连忙低声道：“小女子不敢，jiejie你们吃就好了，我还要继续去卖荷包。”说着她便拿起竹篮便要离开。

    她走到蓝如絮身边的时候，却悄悄冲他道：“公子，今日都是小女子不好，害的公子为小女子卖身为奴，小女子一定早日赚够五十两，然后拿来还给你，公子你一定要等我。”

    这小姑娘还真是个实诚的丫头，这点就比很多人要强啊，蓝如絮轻轻一笑，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苏鸢她们的桌子坐下道：“林meimei，你尽管坐下吃，反正不吃白不吃，这云来阁的饭菜，你老实告诉大哥，是不是没吃过？”

    林秀秀紧张的望着他，旋即点了点头。

    “那你就尽管坐下吃，我们苏家大小姐都发话了，你还怕什么，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蓝如絮哈哈大笑说道。

    林秀秀听的脸红，这公子脸皮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种话也随便说的出口，不过，她却是没有起身了，方才紧张的神色也缓缓疏松开了。

    眼见所有人都坐下了，就连王伯这老头都坐过来了，蓝如絮当下也是准备要坐，不过苏鸢却瞪他一眼道：“谁允许你坐下了？”

    蓝如絮登时伸手一指王伯道：“王伯都能坐，为啥我不能坐？”

    苏鸢冷哼一声道：“王伯在我苏家是什么身份？你一个低级下人也能跟王伯比？”

    日，算你狠，小妞你等着，以后小爷给你做饭的时候，一定在你饭里下点特殊的佐料，蓝如絮愤怒的瞪他一眼，然后转头扫了一眼众人，除了柳遇春摇头叹息了一声，别人都是轻笑的望着他，尤其是王老头，还特别瞥了他一眼，捂嘴大笑了两声。

    好，小爷我认栽，以后有你们求我的时候，蓝如絮双手撑着胳膊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恶狠狠的在心里诅咒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