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男人也会矫情
天还未亮透,天色仍然暗沉,聂晟扬一个人将车开到了郊区的一座陵园。他静静地坐在墓碑旁,用手抚摸那一抹冰凉,几个小时前,这双手曾摩挲过那张小脸,那上面也是一抹冰凉。 聂晟扬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的失控,他究竟是因为仇恨而占有,还是因为喜欢而占有。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他也不可能去问别人答案,潜意识里他选择保守这个秘密,他一个人的秘密。 凌晨十分,当他触碰到林香脸上越来越多的液体时,才恢复了一丝理智和清明。二十几年来,他聂晟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那种捶胸顿足的后悔。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理智如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她只是个孩子啊! 聂晟扬想忘记一切,但记忆是如此强大,一幕幕地回放昨日的画面。他的暴力,她的隐忍,他的满足,她的哭泣,他的心如刀绞,她的伤心欲绝。后来,他离开了她的身体,心里空空的,像缺了一块。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希望回到昨天晚上,不,应该是回到2006年的秋天。假设他不曾经过那条街道,不曾遇到路边的林香,不曾注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曾在冥冥之中丢了自己的心。 可是,那仅仅是假设。二十几年来,聂晟扬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挫败感。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没有车辆疾驰,没有小贩叫卖,没有平日里荡气回肠的故事。此时的洛海好似一无所有,看不见明天与未来的地方,宛如一座空城,人心还在,躯壳尽失。 墓碑上刻着清晰的三个大字:王云沁。这是他的母亲,含恨而去的母亲,她正睡在长方形的水泥下面,永远也不会醒过来。她再也不会抱着自己,再也不会以泪洗面,再也不会充满怨气。 石碑上的字迹愈发透亮,地上的露水悄然蒸发。聂晟扬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一样,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转身朝着陵园大门走去,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坚硬而决绝,没有片刻停留。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会还是晴空万里,一会就下起了小雨。聂晟扬冒雨回到车内,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夏秘书,中午帮我订一份饭送到我公寓,口味清淡点的,最好加个鸡汤。”听到那边的肯定答复后,聂晟扬将手机丢在暗格内,发动车子离开陵园。 路上行人不多,聂晟扬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静自持。但方向盘上搁着的手在微微颤抖,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聂晟扬在脑海中梳理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他在父亲公司听到对话,到后来对林香的刻意冷落,再到情不自禁的冲动占有,他好像被带进了一个陷阱,命运事先为他挖好的陷阱。 林香是方清的女儿,方清是父亲的初恋,父亲的儿子是林然,那么他呢?他又是谁?聂晟扬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有什么事?”聂国华的语气中透着不悦,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爸,我想问您,我是您的儿子吗?”聂晟扬直言不讳。 “臭小子,你这是问的什么话?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聂国华严厉呵斥。 “我知道了,只是随便问问,您不要气坏身子。” 聂晟扬又应付了几句,才面无表情挂断电话。谁说只有女人才会矫情,他也开始矫情了,不是吗?聂晟扬在心里自嘲。 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打断了聂晟扬的思绪,他将车速放慢,随手接起电话,“喂,你好。” “聂总,是我,夏秘书。” “我在开车,饭送到了吗?” “饭是送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直接说。” “按了门铃没人开门,我只好将饭放门口了。” “麻烦了,一会我打电话过去。” 那头的夏秘书挂上电话后,长吁了一口气,他猜到里面是谁,可他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情路坎坷啊,情路坎坷。”夏秘书自言自语,谁知话音刚落,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谁的情路坎坷?”一个卷发女子正双手抱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Sunny,我说你能不能别从后面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Sunny是聂晟扬的助理,和夏秘书一样,是第一批跟着聂晟扬创业的人。她这人最大的特点是好奇心强,可以说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她。用夏秘书的话来讲就是,她是明程网络的新闻播报员。 “还没回答我呢?谁的情路坎坷?” 夏秘书当然不敢说实话,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敢说是大BOSS的情路坎坷啊!敢在背后议论老板,他还要不要涨工资了。于是,满脸纠结的夏秘书在Sunny**裸的目光中,无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又无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的情路坎坷。” 夏秘书一个下午都过得惊心动魄,他编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收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惊叫,还在Sunny惊心动魄的动作中摔坏眼镜。“说,你到底暗恋公司的谁,不说我饶不了你。” 夏秘书哭爹喊娘的心都有了,果然真的应了那句话,有时候说一个谎话后,就要编更多的谎话去圆它。“Sunny姐,女神,放过我吧!到时你就知道了。” “不行,现在就要告诉我,不然我去告诉BOSS,说你搞办公室恋情。” 夏秘书觉得自己一定是大脑短路了,他居然在情急之下,一手指着Sunny鬼使神差地喊出一句:“我暗恋的就是你。” 声音太大,响彻四周,各个办公室的人都跑出来围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nongnong的窥探欲。Sunny气得一把推倒夏秘书,大吼道:“你流氓。” 夏秘书一脸尴尬,心想,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是流氓了。“看什么看,没见过流氓么?还都快点回去工作。”夏秘书从地上爬起来,不经大脑地说完这句话后,只有一个念头,他真想咬舌自尽,他都说了什么呀! 在一阵哄笑声中,夏秘书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在心底祈祷:大BOSS啊,为了你的清白与幸福,我可是豁出去了,您老一定别情路坎坷,不然我就该一路坎坷了。
夏秘书一定没想到,他前面才祈祷完,后面聂晟扬就遭殃了。在奔向林香的路上,聂晟扬遭遇车祸,可不就是情路坎坷吗? 聂晟扬一遍遍拨着林香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他有点慌了。于是,加大了油门,想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家。不料,在他低头看手机的间隙,一辆大货车突然变道,插到他的车前,然后,他追尾了。 聂晟扬的头因为惯性被撞向挡风玻璃,血瞬间顺着额头流到他脸上。幸好他及时踩下刹车,否则后果不敢设想。货车司机早已开车逃逸,不见踪影。 聂晟扬直接将车开进了修理厂,然后顾不上包扎,打了个的士往公寓赶。车子快到家时,聂晟扬忽然改变了主意。“师傅,就在这里停下。” 司机一脸疑惑不解地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还没到目的地,您头在流血。” “谢谢,不要紧,这里停就可以了。”说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聂晟扬从通讯录调出林晓娜的号码,皱着眉头拨了过去。电话嘟了两声就被接起,随即惊喜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出。 聂晟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你现在有时间吗?” “只要聂总找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你现在来我公寓楼下,我在这里等你。”停顿了两秒后,聂晟扬又吩咐道:“记得我们的协议,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扮演好你的角色。” 林晓娜娇笑着答应,“聂总放心,这差事我可是很乐意做。” 接到聂晟扬电话时,林晓娜正准备去汉宁找谢硕。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偏偏在她准备买票时,聂晟扬的召唤就来了。比起去追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林晓娜其实更愿意做这个交易,一个能够打击到林香的交易。 林晓娜用最短的时间冲去路边的一家美容店,让店员给她弄了一下发型,化了一个妖娆妩媚的妆。她满意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勾着唇角笑了。她想,如果不能追上她从小心心念念的谢硕,那么攀上聂晟扬这个钻石王老五也是不错的选择。总之,能看上她林香的,或者被林香看上的人,她都要毫不犹豫去争取。 午后的太阳格外炽热,林香拉开卧室的窗帘,光瞬间从屋外完全照射进来。她关了卧室的空调,让整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下,这才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了。眼眸低垂,林香一眼看到摆在床头柜的一杯水和一粒药丸,顿时心乱如麻,气血上涌。 她几步走过去,将药丸丢进卫生间的马桶内,随着一股水浪在里面翻滚,白色的药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做完这件事情,方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仿佛是在赌气,她恨恨地想,如果怀孕了,她就生下来,气死姓聂名晟扬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