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贱婢恶主
“啊……” 蓦地,一道凄惨的声音炸起,凌玥从噩梦中惊醒,她双手用力抓着胸口的衣衫,大口大口的喘息。 迷蒙的眸子瞪大如铜铃,惊恐的望着眼前的撒花幔帐,粗粝的呼吸难以平复。 她身上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打湿,额头上缠着的绷布也透湿,浑身上下像是从水缸里刚捞出来。 “姑娘,你这是梦靥了?是什么可怕的梦将你吓成这般?奴婢刚才叫了一番也没能唤醒你。” 丫鬟清歌见凌玥醒来,忙递上一杯温水,凌玥刚才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正喝的要紧,仰头一股脑的便将水喝了个干净,这才缓了口气,道:“刚才噩梦做的深了,没事。” 说完,凌玥唇角便不自觉苦笑两下,她在冷院经历的一切若真是如她这般轻描淡写的说成噩梦就好了,可惜,刚才梦中的事情全都一一上演在她身上过。 想到这里,凌玥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迷离的眸子逐渐折射出冷如冰霜的光华。 到底是曾经被欺负的惨不忍睹,如今每天做梦都是那一桩桩不堪回首的痛楚。 清歌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岔开了话题,道:“姑娘这身上的衣衫都被沁湿了,奴婢去拿套干爽的来给你换上。” 凌玥微微点头,身子半靠在葱绿折梅花的引枕上,静静的看着清歌自去忙碌的纤长身影。 清歌原本是汀兰水榭的丫鬟,自打凌玥幼时起她便贴身侍奉着,熟知凌玥的一切生活习性,只是后来凌玥被打入冷院后清歌便被调遣去了老夫人的寿安堂。 按照秦府的规矩,每年都会挑选出些适龄婚嫁的丫鬟,消了她们奴籍送出府去让她们嫁人生子,成为自由身。年后这一批放出府的名单里就有清歌的名字,可她却是去求了老夫人恩典请愿留下来继续侍奉凌玥。 老夫人恢复了她四小姐身份后,大夫人苏氏便往汀兰水榭分了不少丫鬟,安排他们负责各项事宜。 凌玥犹记得自己这张丑陋的脸出现在丫鬟面前时,她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满满的讽刺与不屑,丝毫没有将她这个这主子放在眼里,唯有清歌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红着眼眶噗通一声跪在她床前,声音哽咽的唤了声“姑娘”。 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令凌玥一怔,随即眼角也跟着熨烫起来。 自此,凌玥只留下清歌一个人替身侍奉,将大夫人给的丫鬟尽数遣到外院去,不允许她们近身。 这厢,见清歌取了衣裳来,凌玥适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换了身干净的裘衣。 这时,门外守候的丫鬟胭脂挑了棉帘脆声声的禀报道:“二小姐前来看望您了。” 凌玥的眉峰一挑,她在床上昏睡了三四天秦琪都不曾来看一眼,这会儿她身体才刚刚好了些她就得了信巴巴的赶来了? 莫不是趁着她清醒了要来将她捏扁搓圆? 还有这胭脂的通传也是很有意思,连称呼她一声小姐都省了,大夫人调教的丫鬟果真是不一样。 凌玥勾了勾唇角,凉凉一笑,“让二姐先在院子稍等片刻,我这一身汤药味儿恐怕会熏着二姐,容我先换身衣服再见她。” 要二小姐等? 胭脂原本一团喜气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两句,“不过是个冷院出来的丑女,还敢给二小姐拿乔?算是个什么东西!” 清歌见棉帘子放下确定是胭脂走了,才神色担忧道,“外面正飘着雪,姑娘让二小姐在院子里等着,会不会惹得二小姐不快?” “二姐心性桀骜,怎么肯屈就的在雪里乖乖等?”凌玥起身由着清歌给她穿衣,她垂眸看了眼身上银红绣百蝶花的小袄,轻微一笑:“等下她大概就会进来的。” 果然,还未等凌玥穿戴整齐,秦琪已经带着她的丫鬟紫墨冲了进来。 “秦凌玥!我好心带着东西来看你,你竟让我在冰天雪地里候着,你是不懂规矩还是眼里没有我这个二姐!” 秦琪一双杏眸充满戾气,恶狠狠的瞪着凌玥,若不是碍着凌玥脸上的疤痕恐怖狰狞又脏的紧,她早就扑上去甩手抽她个嘴巴子了。 外面风雪正紧,寒霜冻人,一路撑着伞赶来汀兰水榭不仅身上落满了雪片就连她的头发眉梢也被雪水打湿,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这该死的贱丫头还要将她放在雪地里干晾着,她的胸膛不被气炸了才怪! 放眼整个秦府,有哪个人敢对她这样轻蔑? 秦琪的心中怒火中烧,引得她贴身的丫鬟紫墨也为主子发泄恨意,就见紫墨将手中捧着的锦盒砰的一声往案桌上一掷,那摞了三四层的锦盒便如山石滑坡似的散落一桌,乱七八糟。 有一碟六角碧绿染了层层红豆的精致糕点散落出来,狼狈的飘着香气。 扔完了东西,紫墨还不忘朝凌玥挖了一记,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对自家主子道:“依奴婢看,小姐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换不来一句感激,倒不如将它全都拿去喂狗,狗吃饱了起码还懂得对小姐你摇摇尾巴,哪像有些人不知好歹,将小姐一番好心全当做驴肝肺!” 紫墨的话说的毫无遮掩,明目张胆的在辱骂凌玥连一只狗都不如! 清歌忍着心中的愤恨,将手中最后一颗纽扣替凌玥扣好,她抬眼,神色鄙夷的看向紫墨。 她是奴才,管不了秦琪对凌玥说什么,但是紫墨如今也欺负到凌玥头上来,那就由不得她忍耐下去了。 心中想着,清歌便踏前一步,盯着趾高气扬的紫墨讽刺道:“这些东西我家姑娘消受不起,还是让你家小姐拿回去喂你这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吧,用吃的也好堵住你的嘴免得你在这里乱吠,听着就惹人讨厌!” “你说谁是狗!你这嘴巴贱的死奴才!”紫墨跟在飞扬跋扈的秦琪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胆子也肥了不少,一边说着,就一边冲过来厮打清歌。 清歌轻巧的后退几步躲过紫墨的魔爪,眼中对紫墨的讥笑更甚,“说别人是奴才,难道你就不是了?不过是吃了两天饱饭穿了两身好衣裳,就得意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小姐们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
“你还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紫墨是秦琪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平日里在芙蓉苑里也是作威作福端着好大的身架,不免有些眼高于顶,自命不凡。 这会儿却是让清歌将她贬斥的一文不值,她心里头哪里吃的下这口气,撸起手腕子就又扑向清歌。 凌玥头上的伤还未痊愈最是听不得吵闹,自打秦琪与紫墨进了屋子嘴巴里可谓是一刻都没有消停,眼看着紫墨那张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凌玥心中不禁厌恶烦闷透顶! “住手!” 一声厉斥,凌玥寒气森森猛的从床榻上起身,天生朦胧如山雾萦绕的眸子此刻却是露出冷如冰渣子般阴鸷的眼神紧紧锁住了紫墨。 她的声音来的突然,眼神又这般冷硬,竟是硬生生的将紫墨震在了原地。 紫墨望着凌玥通身上下散发的寒气,不禁莞尔,二小姐不是说她性子软弱好欺负的狠么,但是此刻她怎么瞧着凌玥似不是个软柿子…… 凌玥的阴寒的眼风从紫墨身上扫过,转到秦琪的身上来时却忽然化成一滩温柔的水,柔弱无害的简直是要将秦琪快溺死在里面。 秦琪变脸的速度简直是比翻书还快,秦琪微微惊诧时,凌玥已走进她身边笑着就要去拉她的手,“二jiejie一路辛苦了,我扶你坐下歇歇。” 秦琪眼睁睁看着凌玥那一颗被绷带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如同大粽子的脑袋靠过来,眼底不禁厌恶,再看她那丑陋的破脸凑自己这么近,她恶心的就直想吐,这么个丑八怪怎么配去碰她一分一毫 就在凌玥的手快碰上她的时,秦琪瞬间退避三舍往后退了一步,嫌恶道:“免了,你手脏!” 凌玥的手伸在半空,微微僵直,见秦琪避她如瘟疫般,凌玥不由抿了抿唇付之一笑。 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她不留情面了。 凌玥将手缓缓的拢回衣袖里,径自坐下,幽幽道:“二jiejie既然嫌弃我这里脏,那凌玥就不强迫着二姐坐下了,二jiejie勉为其难的站着吧。” “不让我进门,你还不让长姐入座?凌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么!”秦琪秀眉拧了拧,一张美貌的脸几乎是在喷火。 “二jiejie此言差矣,刚才是二jiejie亲口说凌玥脏碰不得你,而这满屋子里的桌椅都已被凌玥摸过坐过,二姐生性有洁癖自然是见不得一点脏,凌玥又哪里敢用被‘脏’熏臭了家什来招待二姐?二姐嫌弃的紧想必也是不愿坐下的不是?如此,凌玥也只能‘痛心’的让二姐站着与我说话了。” 凌玥的嘴角勾起三分笑意,温柔的仿似三江春水,灿烂的又如春花朝霞,狰狞的半张脸似乎也因这朵笑容而渐渐生出些许魅惑人心的韵致来…… 秦琪看着她面上绽放的笑,忽而有种刺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