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大佐之死
十多个宪兵蹲在院子里埋头吃的正欢,饭盒里是喷香的马rou,一边吃,一边对马rou的味道和厨师的手艺赞不绝口。 “啪!”一记马鞭抽到了一名宪兵的脸上,甚是响亮,一条指头粗的埂子瞬间就鼓了起来,上面还带着血丝。 “啪!”又一记马鞭抽翻了一个宪兵手中的饭盒,guntang的马rou汤溅的脸上、手上都是,烫的他哇哇乱叫。 当宪兵们站起来看到平川大佐手持马鞭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又惊又怕,却不敢反抗,只有撒丫子满院子乱跑。平川大佐也顾不上自己高级军官的形象了,径直追上去,手中的马鞭带着风声一刻不停地向宪兵们抽去。一时间整个日军指挥部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当井上一泓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大殿跑到外面,平川大佐已经冲进宪兵队伙房,掀翻了马rou锅,疯狂地抽打被逼到墙角的厨师。厨师用双手护着头,蹲在地上,手上、头上落下雨点般的鞭子,鞭子所到之处皮开rou绽,鲜血直流,厨师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看到脸色酱紫,双眼通红,疯了一样的平川大佐,外面的参谋军官和士兵没有一个敢进伙房劝阻。 井上一泓来不及详细询问,冲进屋内,伸手抓住了平川高高挥起的鞭子,“平川君,冷静点,你这是要打死他吗?” “他宰了我的雪花,我就要宰了他!”平川丢掉被井上抓住的马鞭,抄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再一次挥起。 井上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雪花死了,是被中国军队杀死的,他们不过是宰了一匹死马。” 平川毕竟年老力衰,加上只有一条胳膊,拗不过年轻力壮的井上,菜刀也被夺走了。气喘吁吁站在那,喘着粗气,脸上的肌rou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像一头愤怒的老公牛。 “这是我们的电台刚刚收到的电报,是发给平川君你的,已经译好了。”井上从兜里掏出一张电报纸,递给了怒意难消的平川大佐,他知道这张纸一定能让平川平静下来。 平川气呼呼地接过电报纸看了起来,果不出井上所料看着看着平川大佐的脸色开始由酱紫变成赤红,接着又变成惨白,呼吸也平静下来。愣了一会神,蹒跚地走出伙房,似乎一下老了很多,连地上掉落的马鞭都忘了拾。 “是该让他冷静冷静了。”井上自言自语道。 平川大佐果然安静了许多,除了勤务兵送去两瓶酒外,一下午紧闭房门,任何人都不见。 有好事的参谋和士兵路过,有的说听见里面在唱北海道民歌,有的听见里面叫着雪花的名字又哭又笑,大家在院内议论纷纷,唯有井上一泓不动声色,在等着搜索队归来。 下午五点,宪兵队的田中少尉风尘仆仆走进指挥部,看到正在院子里踱步的井上一泓,忙敬礼报告:“课长,搜索队奉命对轰炸后的无名峰、中指峰进行搜索,没有任何发现。” 井上本来并不奢望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所以也不算失望,点了点头,“嗯,田中君辛苦了,找回去休息休息吧。” 话音刚落,东厢房传来一声枪响,震惊了院子内所有的人,那是大正十四年式手枪发出的枪声。 井上一泓第一个冲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平川联队长穿着整齐的大佐军官制服,戴着军帽,头部右太阳xue中弹伏在桌子上的血泊中,右手还握着手枪,打着绷带的左手捏着那张井上一泓递给他的电报纸。 电报纸上写着:惊闻陆军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在华作战中疏忽大意遭支那小股残军偷袭,损失惨重,所属战马伤亡殆尽。作为骑兵竟无马可乘,整个联队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实乃我大日本皇军之耻辱。 经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共同商定:取消平川骑兵联队番号,所属骑兵全部归入森山师团所属步兵联队。骑兵联队长平川胜南大佐归国退出现役。此令。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发陆军省、海城派遣军司令部、森山师团、平川骑兵联队。 首战失败、痛失爱马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军部又给了取消番号,退出现役的严厉责罚,对这个从军多年官至大佐联队长的平川胜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来华前曾誓言要马踏南京的他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只好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井上一泓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整了整军装和军帽,神情肃穆地向平川大佐的遗体敬了个军礼。又向听到枪声刚刚赶到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骑兵联队参谋长羽田中佐鞠了个躬,“为了大日本皇军的声誉和不影响前线士兵的士气,平川大佐自尽的消息要进行严密封锁,拜托了”。然后转身退出门外。 “报告!司令部急电。趁海城警备力量空虚之际,支那军统、中统和共产党地下组织活动猖獗,驻守海城的各部队近期将有重要作战任务,无法继续承担警备,命特高课井上一泓课长率部返回海城稳定治安大局,猎人行动暂时推迟。海城派遣军司令部。”一名通讯兵走进大殿,宣读刚刚收到的司令部来电。 “通知骑兵联队的羽田参谋长,我们今晚开拔,连夜悄悄返回海城。同时注意保密和隐蔽,防止支那军队在我们撤退途中再次偷袭。顺便告诉我们的人把卡车腾出一辆来,用于装载平川大佐的遗体。”井上一泓面露失望,却又有条不紊地布置撤退。 这次大张旗鼓的猎人行动不但没有捕获猎物,反被猎物狠狠咬了一口,井上一泓从没有过如此的挫败感,又摸摸自己受伤的额头,实在是心有不甘。但他明白日军马上要对南京发动总攻了,司令部很需要一个稳定的海城作为后方基地,从大局出发猎人行动只能为之让路。 只要对海城和江城的主要交通要道进行严密封锁,加强盘查,谅他们也不可能背着仓库飞出山外去。再让山里的猎物多逍遥几天吧,等腾出手定报这一箭之仇。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当朝阳再次惠顾这个山间小镇时,醒来的居民竟然意外地没有听到日军宪兵巡逻队的军靴声,出门发现日军指挥部驻地普济寺门前的日军哨兵和机枪工事凭空消失了,远远望去河滩兵营里空空如也只留下满地狼藉。
街口刚从背风处破棉絮堆里钻出来的小乞丐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推开普济寺的红漆大门,探头向里面张望,一片寂静,又如履薄冰般轻轻走进院里,空无一人。 “小鬼子跑喽!小鬼子跑喽!”小乞丐欢声雀跃跑上大街,从南头到北头,再从北头到南头,稚嫩欢快的声音传遍了全镇。 当人们半信半疑走出家门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纷纷奔走相告,甚至有好事者跑到刚刚开门的杂货铺买来鞭炮燃放,驱赶晦气。杂货铺的老板慷慨地把所有的鞭炮分给大家,分文不取。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小镇上青烟弥漫,压抑了几天的人们笑逐颜开,似乎有了一种过年的味道,连今天的阳光都觉得特别灿烂。 下午,寒风顺着狭窄的石板街穿堂而过,吹得招牌哗哗乱响,街上连个人影也看不着。杂货铺门口来了几个面孔陌生的人,腰里鼓囊囊的,两个守在外面警惕地望着四周,两个进到屋里。 一个满脸沧桑又黑又瘦腰里别着一根烟杆的中年人进屋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杂货铺老板没有其他顾客,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包着的物件放在柜台上,发出咯噔一声,看样子不轻。 “这是大哥你的东西,还请收好。谢谢大哥那天以身犯险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死里逃生。不知道大哥尊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好让兄弟几个铭记大恩。”进来的中年人正是老兵孙烟袋,他双手抱拳,深深作揖。 杂货铺老板四处张望一下迅速收起柜台上黑布包着的驳壳枪,塞进抽屉里,抱拳回礼,“老弟不必客气,都是中国人,同胞有难,岂能袖手旁观。鄙人姓万,就是万山本地人,你可以叫我万掌柜,老弟不嫌弃的话叫我万兄也可。” “哦,小弟姓孙,大家都叫我孙烟袋,祖籍四川。万兄,我们走后小鬼子可有找你麻烦?”孙烟袋举了举手中标志性的烟杆。 “还好,我坚持说是你们身上带的枪,搏斗中还打坏了我的东西,还找不到人赔呢。小鬼子也没有深究,抬着尸体就走了。”万掌柜平静地答道。 孙烟袋很是佩服万掌柜的胆识,近身低声试探性问了一句:“万兄哪条道上的?手里怎么会有家伙?” “呵呵,我那条道上的也不是,这不适逢乱世,就这点家当,怕被匪人抢了去,才从海城黑市上买了把家伙用来防身。”万掌柜答得是滴水不漏。 “万兄也不问问我们是走哪一路的就帮我们,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我不管你们走的哪一路,也不问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只要是跟鬼子对着干的,在哥哥心中那都是英雄。”万掌柜抱抱拳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