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病急乱投医
正是因着与宋家的这份交情,当日在大街上,洛子谦才出头管了这闲事。 否则怎么不见别人揽事呢? 当今重文轻武,看勋贵人家不太顺眼,定国将军家两样都占全了。 顾家以军功起家,几代都是武职,不可谓根基不深。再加上联姻的人家多是位高权重的勋贵,枝繁叶茂根深树厚,便是先帝都要顾忌一二。 当皇帝的,尤其是说一不二的盛世帝王,最烦这样的人。 申斥不是一两回,可惜每每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可但凡有点眼色的,也知道沾不得身,不想着明哲保身,还搀和进去,是嫌官当的太大了吗? 顾家人也不是傻子,哪有看不出眉高眼低的道理。不是没想过表忠心,到底还是难。为人臣子的,忠心是应该,哪好意思为这敲锣打鼓的四处宣扬? 倒像是威胁似的。 这近也不是远也不能,当家人心里头着急上火不是一两年。 夏初琢磨着,顾家没准是冲着大伯来的。 夏彦今年才高升,虽只是个三品京兆尹,但他这个年纪,又没什么根基,便是岳家也不给力,想靠自己走到这份上,忒难。 少不得得说上一句:圣眷正隆。 其实单看当今喜欢哪一种臣子就瞧得出来,这就是遭忌了。 可如顾家这样的人家,想激流涌退也很难,兵权实实的握在手心里,便是换个人,七歪八拐的也能扯上干系,皇帝心里能美的了? 这就叫做左右为难。 顾家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才逮着一个是一个。与自家相交的文人几乎绝迹,就算有,那也到不了圣上跟前说不上话,好容易撞来个夏彦,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至于大伯怎么想,夏初就不清楚了。 反倒是洛子谦的心思,她能琢磨出一二来。 能揽这事,就证明贵妃心里有数了,交好一番该无大碍,就不知具体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到底年纪小,亲爹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对朝堂上的事儿知之甚少,打听不出什么来,自然也无从分辨。 小年夜正吃着红豆饭,二门外传来了喜讯:“大少夫人带着律哥儿回来了!” 正是大堂兄夏轩带到任上的妻子,和年前才生的小儿子。 大伯母一听便喜上眉梢,快快的唤了人去迎,要不是顾忌老夫人还在,恨不能自己亲自去接才好。夏轩外放也有小二年,只头一年过年时回来过一次,虽也常常着人送节礼回来,心底到底是不乐的。 自己亲儿子,能不想着承欢膝下? 这会儿子虽没能回来,可好歹媳妇和孙子回来了,那打出生便没见过祖母的胖娃娃,她可是在梦里头想了好些日子了! 好在夏府并不大,略等了会,便有丫鬟领了安氏进来。 夏初抬头去瞧她。 她打小就记事,自然还记着安氏的模样。 瞧着是胖了些,脸盘倒是白嫩圆润,她原是明眸大眼,最漂亮不过,这会也不难看,还显得珠圆玉润。只鼻头许是迎了风,略有些发红,唇色却嫣然。一头黑发乌压压的盘成发髻,头上插了支并蒂钗。 身上是一条宝蓝流仙裙,配着银红色马褂,解了外头缀着兔毛的银鼠皮斗篷,显出高挑的身量来。她这一身瞧着很是喜庆,都是亮色,正适合这样的日子穿。 她身后奶娘的怀里抱着个小衣小裤穿得圆滚滚的小rou球,才凑近就叫吴氏揽在了怀里。 安氏也不在意,笑盈盈的俯身给两位长辈请安:“祖母,母亲,媳妇不孝,不能尽孝于前。” 早有丫鬟预备了蒲团来,叫她垫着跪了磕了个头。 远行在外的子孙回了家门都有这么一出,可不是特意折腾人的。 “好孩子,起来吧!”洛子谦笑盈盈的叫了起,“一家团聚最是圆满,可惜轩儿没回来。” “相公任上事物忙,今年冬日雪大遭了灾,实在脱不得身。相公说了,祖母素来最疼他,叫孙媳替他给您道个不是呢!” “他有心就好,我也不图他什么,叫他好生当官为民做主,便是孝顺我了!” 安氏脆生生的应了。 洛子谦又叫添座位,给盛红豆饭,小吴氏自然得往后挪个位置。
许是不乐意的,撇了撇嘴,倒叫对面的夏初瞧了个正着。 好么,大房两个儿媳妇看来不大对付呀! 夏轩上任时她还小,不大出二房的门,洛子谦管家又严,少有那敢说主子是非的丫鬟婆子——也就夏挽秋屋里出了那么个奇葩——她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也就是这一二年才摸清些门道。 其实他们关系不好也可以理解,大伯家的大哥二哥两个年纪相近,娶媳妇也是先后脚,只差了一年。夏轩是嫡长子,将来要顶门户的,娶的安氏门第也高。夏斌小了三岁,又是次子,没摊上这等好事,不说门第,媳妇人品长相也不过尔尔,心里自然不服气。 一个爹娘生得,怎能差这么多? 小吴氏在夏斌这里吃了冷落,起先还不晓得怎么回事,等明白过来,就跟长嫂较上了劲。 你出身好,我还是婆婆的侄女儿呢,且看她疼谁? 明里不能闹,暗地里总要争一争。 你先怀了胎,可我生得是儿子;你回个娘家,我自然也行;你丈夫外放跟着……我,我也没法子,只好眼巴巴看着。 终究两年多没掐,小吴氏心态平和了不少,就是不对付,也不挑这会的刺。 自古媳妇难为,妯娌难当,婆媳关系妯娌关系素来便是难题,关于这一点,便是能干如夏初也是解决不了的,能保持表面上的和睦也就行了。 洛子谦也不管这些,大房的事早就丢开始给吴氏了。 “抱来我看看。”她也不跟吴氏抢,等她稀罕够了,才接了胖娃娃到怀里稀罕。 夏初正“得宠”,忙凑过去扒着她一起看。 真是个标准的“大胖小子”。 才几个月大的娃娃,脸儿圆圆,手儿rourou。一逗他笑,眼睛就给挤没了。小嘴儿咧得没边儿,彰显着‘无齿之徒’的风采,再加上他娘有意给他点了眉心的胭脂,一身红彤彤的小衣衫看着就喜庆,可不就跟年画娃娃似的? 就是口水忒多,没一会儿襟前就濡/湿了一块。